一道光华破窗而入,落月惊骇之下,不假思索的指尖汲灵施术抵挡下来。
“宫主!”伏珠的声音,她从窗口跃了进来,身后带了有十余个素衣。
落月内心警铃大作,防备的看着伏珠,她是来杀晨殇的!
伏珠的确是来杀晨殇的,她不放心,虽然晨殇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但是,她不放心把落月交在他手里,他已经成了魔,他的身份,不可以和落月在一起!无圣宫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落月轻轻的站起身来,将晨殇的头很小心的挪到枕头上,他仍然睡得很熟,对于房里发生的一切,完全恍若未闻。然后她慢慢的上前一步,拔出了腰间银勾。
她没有说话,眼里的神色却分明的在宣告:要想杀了晨殇,先过我这一关!
放了你,放了爱情
“宫主,晨殇不能留,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也知道他在你心里的地位,可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晨殇大人了!圣仙城血流成河,尸积成山,难道你要让圣仙城的遭遇再在这个世上重复一次吗!“伏珠的剑尖指着落月,即使她是一宫之主,即使她拔出了银勾,可是,她不能看着落月错下去!
落月静静的看着伏珠,不管她说什么,她眼中的坚决表明了她的态度,绝不交出晨殇!
“宫主,无圣宫自古以来的使命就是驭制邪魔,你怎么可以为了儿女之私而和一个邪魔在一起!”伏珠急声说道,不管落月怎样想,至少,她开口争论一下也好,可现在她的态度,冷漠得让人心寒!
她是落月啊!她不仅仅是无圣宫的宫主,更是她一手带大的落月啊!
伏珠的眼里渐渐涌上莫名的忧伤。
无声的对峙。
伏珠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晨殇,他的脸色苍白,玄青色的衣襟上全是血迹,伏珠的眼神有些闪烁,缓缓的垂下了手中的剑。
她可以足够的冷漠,也可以足够的无情,为了无圣宫的使命,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是,她却不能不在意落月的感受。
她是宫主,她是下属。
她是孩子,她是长辈。
落月是她看着长大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落月,落月虽从来不摆什么架子,但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否则,她又怎么会对淡漠疏离的夜白执着那么多年。
伏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可以不杀晨殇……“
身后的素衣似乎有些不满她的决定,开始骚动起来。
“但是宫主,你和晨殇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落月的瞳孔凝了起来,看了眼床上躺着的晨殇,眼里不明神色一闪而逝。
伏珠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并没有忽略掉她的眼神。
“夜白大人……”她想说,夜白回来了。
落月突然抬起手中银勾,指着她的咽喉,伏珠顿住了欲要出口的话,一提到夜白,她的反应就这么大。
落月脸上的表情愈发冰冷,她的眼神慢慢的扫过那十余个素衣,然后手中银勾在空中慢慢的动了起来,一笔一划之间,一道道灵气凝成的痕迹在剑尖走过的地方留在空中,晶莹流丝。
“谁再对晨殇无礼,杀无赦!”
伏珠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诧,她的意思是,包括夜白么?
落月写完之后,慢慢的垂下手中银勾,那空中的几个大字晶莹流彩,却似蕴含着无尽的杀气,她静静的看着周围的素衣,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谁要是敢伤害晨殇,她便杀了谁!
包括……夜白……
没有人敢动,落月慢慢收起了银勾,走到晨殇身边,用衣袖给他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冷汗。
殇,这一次,我不会再食言,也绝不会再抛下你。
“月儿。”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清越淡雅,却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汹涌的涟漪……
落月全身都僵了起来。
身后的素衣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
落月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一声轻叹,似是远在几步之外,又似近在耳边,夜白慢慢的走了进来,殷红的长袍在地上拖出长长的曳印,他目光如水般温柔,带着几分怜惜,看着似是被定住了的落月。
他从袖中拿出一颗夜明珠放在桌上,温润流采,顿时将这个昏暗的客房照得如同白昼。
掐指,轻弹,落月的身体轻轻的晃了一下,她的声音禁制被解开了。
可是,她仍然不敢回头,虽然可以说话了,喉咙却似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无声的呜咽。
夜白,夜白,如果你一直都不会醒来,那该有多好……
至少,我还可以思念,还可以祭奠,可是现在,你让我情何以堪……
伏珠和众素衣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月儿,”夜白的指尖轻轻的搭在了她的肩上,“我来接你回宫。”
眼泪措不及防的掉了下来,毫无征兆,落月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发出一声短暂而急促的低泣,她紧紧咬住下唇,将自己的声音生生逼了回去,整个身体都在不断的轻微颤抖。
她努力的想看清面前晨殇的脸,可是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脑海里不断回想起的,是夜白,一袭红袍的夜白,温柔如水的夜白,为她洒上满天星子的夜白,对她轻轻微笑的夜白……
如同中盅一般,挥之不去……
她的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轻轻的闭上了眼睛,那眼泪,如同珍珠般晶莹剔透,在她秀丽的容颜上拖出长长的印迹。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落月闭着眼睛,平声说道,一个字一个字,缓慢的从她口中吐出来,每说出一个字,就像凌迟一般,绞割着她的心脉,疼得她想弯下腰去,想狠狠的哭出声来。
原来,这就是心痛的滋味。
他明明离她那么近,落月却感觉,好远,真的好远,再也触碰不到了……
夜白静静的看着她,她的背打得笔直,倔强的不肯让自己表现出软弱,可是,她的坚强,看起来那样的脆弱易折。
夜白平静如水的眼瞳里溢上浅浅的波纹,他轻轻的将她扳回身,落月低着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夜白轻轻的拭去她嘴角的血迹,淡淡的笑了笑:“你这样不爱惜自己,晨殇看到了,会很心疼的。”
落月猛的抬头,也顾不得自己哭得双眼红肿的狼狈,他,不责怪她吗!一直追着他死缠烂打不放的是她,而现在弃他于不顾的也是她,他就这样淡然的接受这一切了吗!
夜白看着落月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那眼神里有痛苦,震惊,不信和其他更多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惊涛,似乎要将他的整个心智给击垮冲溃。
这一切的一切,为什么要让她来承担……
“对不起……”落月喃喃的说道,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夜白就这样轻松的放过她和晨殇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里,会这么难受,这么疼!
夜白笑了笑,想说一句没关系,可话到嘴边,却怎么样也吐不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堵住胸口,沉重而压抑。
他一向心智沉稳,波澜不惊,即使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也可以从容淡然,可是为什么,眼下他却有一种近乎窒息的痛楚。
原来爱情,可是甜到腻人,也可以痛到刻骨……
他一向自诩淡迫宁远,如今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
夜白垂下了浓密漆黑的眼睫,掩住了紫瞳里潋滟的情绪奔涌,他将落月拥入怀里,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身后倾洒的青丝。
“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夜白轻叹了一声,他明明想最后一次好好的抱她,可是这句话,似乎根本就没有经过他的大脑,脱口而出。
落月僵直着身体,他身上淡淡的清新,不断的涌入她的鼻息,可是,这样温暖的怀抱,她却不敢再多贪婪一分,尽管她情愿自己溺死在这温柔里。
她咬住已经破了的下唇,藉着那痛楚让自己努力清醒,艰难摇了摇头,她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便会跟他走。
夜白紫色的眼瞳幽深若潭,在那表面的平静之下,起伏着汹涌的暗流。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会祝福你们。”夜白的声音柔和清越,轻轻用下颌抵着她的发丝,“没有人会再伤害晨殇。”
他松开了落月,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慵懒高雅,却又魅惑逼人。
“保重。”
落月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门外,殷红的衣袍缓慢的轻轻摆动,乌黑的发丝飞扬起来。
“如果,你一直是我姑姑,那该有多好……”
空气里若有似无的传来一声低叹,最终,消失在夜色中,只有那颗夜明珠,仍然释放着萤萤的光华,那样的璀璨绚丽,却刺得人眼睛生疼。
听从爱情
“夜白大人……”伏珠看着走出来的夜白,他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安静淡漠得如同一幅画,完美的,不沾烟火,不带感情的画。
候在金辇旁的素衣掀开了纱帘,恭谨的将他扶坐上去。
夜色里,一行素衣,一座金辇,异常显眼,却又异常沉默。
夜白有些微微的眩晕。
当他听到落月说出那句不要再来找我的话,他的神情依旧淡然从容,可是他自己却很清楚的感觉到,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了。
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境,突然被重重的打破,掀起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浪潮,肆虐着他的心脉。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都泛着轻微而又尖锐的痛楚。
“夜白大人,我们现在去哪?”一个素衣低声的询问。
夜白慢慢的将身体斜倚在座辇上,用手轻轻的抵着额间揉捏,前所未有的疲惫,竟似要将他坚稳的心智摧毁。
“回宫吧。”
淡淡的声音,不带任何波动。
金辇被抬了起来,所有素衣足下踩了长剑腾空而起。
疾行中的夜风吹起了洁白的纱帘,轻柔的拂过夜白的脸颊,他轻轻的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