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走，步行。他觉得是时候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了。
大概走了五天，他来到一片花海。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那是曼陀罗。和开在羡天的曼陀罗不一样，这里的曼陀罗，是紫色的。
紫色的曼陀罗，象征恐怖。
涿鹿的曼陀罗花吸收着大地中的养分，恐怖的情绪从战场的土地蔓延到这里，连开出的花都在叫嚣着自己的绝望。
远远地，少昊看见一队兵马，是一小队魔军。
他没有躲闪，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嗜杀的渴望。这似乎是族毁的副作用，在他心里有一个巨大的空虚，想要用活体的生命来填满。
难怪老爹他们都不能修习，可以说，他的灵魂已经被族毁吞噬了，幸运的是他似乎不只有一个灵魂，所以此时此刻才能用理智克制自己的欲望。
平复下心中的杀意，少昊站在了那一小队魔军的首领面前。不是他没事找事刻意招惹，遇见熟人总得打个招呼不是么？
“怎么是你？！”
“是啊，好巧啊，纳姆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纳姆里显得惊讶万分。
“我是神界的士兵，当然应该出现在战场。”
“我是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们是魔军你看不出来吗？你这样站出来是想要送死吗？”纳姆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的确，他是神兵纳姆里是魔军，再怎么值得珍惜的对手到了对立的战场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仇人。
周围的士兵开始议论纷纷，有几个早已摆出备战架势对他怒目而视。他们中有人对纳姆里说：“队长，您在犹豫什么，神界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现在来了个送上门的，正好让我们杀了解恨！”
少昊笑了，用嚣张的语气说：“纳姆里，你觉得你们杀得了我么？”
纳姆里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怎么……变成这样……”
少昊在他的瞳孔里清楚地看见自己嗜血的，漫不经心的笑容。他不知道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么？少昊抬头看了看远方，那边的天空殷红如血，瑰丽万分。
有几个愤怒的魔军冲上来就要砍杀他，少昊不由自主地抬手，然后收拢手心，一切都那么随心所欲顺理成章。他隔空捏碎了他们的身体，简单得就像掰面包。
肢体破碎的感觉很奇妙，他慢慢回味。血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与那些紫色曼陀罗的香气混合，醇美得让人欲罢不能。
没有人再贸然上前，周围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少昊忽然转过头问纳姆里：“记不记得我们约好再比试一场？”
纳姆里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哎，这么多人在这里，很不方便啊。”
纳姆里意识到什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怒吼：“姬昭睿你要干什么？！”
“姬昭睿……唔，亏你能记得这个名字，我很感激。”少昊说，“我不要干什么啊，只是想跟你公平比试一场。”说完他用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很好很响亮，效果也不错，除了纳姆里统统躺倒。
显然老爹低估了族毁的能力，族毁不是核武器，不是一炸就了事的玩意儿，而是将施咒者的体质整个改变了的强效兴奋剂。
纳姆里彻底愤怒了，他发了疯一样向少昊发起攻击，少昊拦下他所有的攻势，将他双臂反剪，在他的膝盖内侧踢了一脚，让他跪在地上。纳姆里倔强地仰起脸与他对视，眼中对他的仇恨他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有什么关系？
“我输了！但是我不服！你不是姬昭睿！他娘的有种就干脆给我个了断！”
少昊摇摇头，不理会他的挑衅，对他说：“你射箭那么好，目力一定很不错，从这里能看见主战场的吧？”
纳姆里愣了一下，往远处看了一眼，点头。
“嗯，那好，那你就在这里欣赏吧。就当是……我给你这个失败者的惩罚。”说不定有一天你会感激我，因为至少在这里你不会死，少昊眨了眨眼。
纳姆里被他牢牢钉在了这里。
紫色曼陀罗摇曳着美艳的身躯，他们一同观瞻着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
是否听见无言的叹息，无法愈合的伤口宛如血红蔷薇，绽放在充满仇恨的心中。
一直朝着那个方向走，战火的味道刺激着少昊的鼻膜，像是一顿丰盛的佳肴在等待他去品尝。他像一个喝醉酒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和行为。
想要毁灭，想要洗刷，缺失了的灵魂叫嚣着要得到补偿。
他大概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吧，不过他固执地认为自己比蚩尤好一点，蚩尤已经没有盼望，而他有。幸好，他有。
越接近主战场，尸体就越多，看着他们死前凝固住的表情，少昊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那是笑容吧，他们是已经解脱的人，他们不用再受苦。多好。
他可以加快结束这场战争，连后卿都赢不了的战争。
涿鹿残阳，要命的销魂。
第四十一章
少昊看见后卿和蚩尤屹立于战场的顶端酣战。两个人的速度都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紫色和灰色的残影相继划过，风过之处一片狼藉。
他飞身窜上天空，靠近他们的战圈，不时有一些血珠飞溅在我的脸上，他条件反射地眨眼，一滴血珠从睫毛上滑落。
“可以暂停一下么两位？”
那两个人显然都不愿意搭理他，自顾自地打得欢乐。
“喂，我说，我叫你们停一下没听见么？”少昊有点生气，嘟着嘴声音大了一些。
后卿似乎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吼了句：“少昊你来干什么！回去！”
少昊生气了，这两个人听不懂人话么？他叹了口气，吼道：“他妈的老子叫你们停下来！”边吼他就边出手了，一道白光划过去，强行把那两个人分开。他们两个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被弹开的，都惊讶地看向他。
少昊对蚩尤说：“要打架不急于一时吧，能让我先跟后卿说几句话么？”
蚩尤扬扬下巴，轻蔑地笑笑，退开几丈。这魔头，虽然疯了还是讲点道理的。
后卿急忙上前来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少昊，你怎么……”
“时间不多，先听我说完。”少昊打断他的话，“后卿，我修习了族毁。”
“什么？！”后卿的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恐慌，“你想干什么，少昊，你想在这里用族毁？”
“是，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可以一举把魔界的大军连同蚩尤全部消灭。”
“然后呢？然后你怎么办？使用过族毁的人没有一个生还的你不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啊……”
“你觉得我会同意让你用？”后卿的眼神冷得吓人。
“你觉得我是在征求你的同意？我只是通知你一声罢了。你趁早离开这里，不然死在族毁之下我可不负责。”
“……”后卿看他像再看一个陌生人，“你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
他声音软了下来：“少昊，你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不想让大家再痛苦了而已。”
后卿看着他的眼睛，紫色的漩涡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你要用就用，我不走。”
少昊嗤笑一声：“后卿，你想用自己作要挟逼我放弃使用族毁是吧。”
他不言语。
少昊继续说：“没必要这样，后卿，族毁我是一定要使用的。不过后卿你知不知道，其实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施咒者不死。”
“什么？”
“族毁的发动需要一个完整的元神，只要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元神作为施咒者的替代品就可以了。也就是说，如果你想帮我，那就奉上你自己的元神吧。”
后卿愣在那里，看他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
少昊说：“你也知道有这么一个说法吧，说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我想，这句话指的就是现在。那么，后卿，我要你死，你愿意吗？”
在周围划下一个巨大的阵势，少昊微笑地看着后卿。
后卿，我要你死，你愿意吗？
好熟悉的一句话，姬昭睿啊姬昭睿，这句话你这辈子说了好多遍了。
“好。”清冷的声音钻入耳廓。
少昊努力眨了一下眼睛，原来，这次你给出的就是这样的回答么？这么干脆的一个“好”字。他恍然记起第一次见他的模样，那时候也是在一片废墟之上，周围弥漫着哀嚎和鲜血，他说，信我，我不会允许我们再错过。
奇怪了，为什么他的手在颤抖呢。为什么，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呢。
“很好，把你的手放到这个阵上吧。”他在说些什么，他控制不了。
后卿轻轻地笑了，他说：“看来还真是，我们两个必须死一个。我活得够久了，无所谓。”说完毫不犹豫地把手摆在了阵势上，从容道，“不过少昊，你得记着，我爱你。”
看着他消失的瞬间，少昊笑着说：“我也爱你。”然后才安心地让眼泪掉下来。
他们还是错过了，所以后卿是骗他的。什么不会允许再错过，都是骗他的。
于是少昊也骗他。那才不是什么夺取他元神的咒术，那是他被软禁那阵子闲来无聊发明的“幻影移形”，跟哈利·波特学的。
如果没出错的话，后卿现在应该已经身在长留山。
少昊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不愿意做那个留下来的人，因为他最怕孤单了。
“后卿，你一直都在包容我的任性，那就包容到底吧，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任性了。”
“不知道说对不起有没有用。你一定会大发雷霆的吧，估计神界有的闹腾了。唔，搞不好老爹都会被你一通臭骂。不过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
你不会像书上写的那样化作飞尸堕入魔道，也不会死，这样就很好了。对吧。
后卿。对不起。后卿。
第四十二章
蚩尤发现后卿突然消失，立即知道苗头不对，迅速向这里靠近过来。少昊学他的样子轻蔑地笑笑，翻手张开一个坚固的结界。
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