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边正在看书的男人,平静地表示:“如果精神食粮也算是一种食物的话,那晚上我已经将自己撑死了。”
呃……
英式腔调的中文,用他那特有的清醇声音说出来,很好听,可许箻琢磨着听着起来似乎有点刺儿了这是
“没吃……吗?”有些不确定,瞄了一眼墙角的落地钟,都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自己也会做饭,应该不至于饿到现在吧。
“医学表明,两顿饭之间间隔的时间太长,是引起结石的主要诱因。粗略估计,距离我上一顿饭,已经过了十小时又四十七分钟,我患结石的可能性得到提升了。”
好吧,现在已经能很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唐大爷他还真的没吃晚饭。
“怎么不自己弄点吃的。”
唐溯很认真地说:“中国有句话说‘人无信不立’,我是个遵守信用的人。”
“嗯?”
“既然已经与你说好,午饭晚饭由你负责,那我就会坚守到底。”
“……”
许箻第一次知道“人无信不立”这话可以这样子使用,还使用得那么的理所当然,那么的义正言辞,让她无言以对,只能讪讪地摸摸鼻子:“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软溜鱼片。”他点餐。
许箻头也不回,去你大爷的软溜鱼片。都这个点了,哪还有功夫给你整那些。
她从冰箱里找出了觊觎,简单地做了鱼汤,然后下了点米线,最后加入几根青菜。
反正只有有鱼就行。
趁着煮鱼汤的时间把猫也喂了,唐溯连自己都不喂,更别指望他会去喂让他讨厌的四只猫了。
“喏,将就着吃吧,软溜鱼片得用新鲜的鱼做起来才好吃。”
唐溯坐下来,开始享用他吃到的晚餐。
许箻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唐溯吃饭的样子,很优雅,明明只是一道很家常的鱼汤面线,可他却吃得好像在享用大餐。因为还用不习惯筷子,他用叉子代替,像意大利面一样,用叉子卷起面线,一口面线一口汤。
只要跟鱼有关的食物,他都是汤都不剩,肉渣也不留。
许箻见他细嚼慢咽的模样,估计一时半会也吃不好,就先回房里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后见唐溯已经吃好,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什么。
“你在……”许箻走过去,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是自己从局子里带回来的关于这次尸体复检的一些资料,她已经跟上边请示过了,这次的复查可以当做教材使用,明天的课上她正打算用这个作为例子。
唐溯把手里的现场照片放下,一顿饱足让他的心情愉悦不少,所以也有了心情来谈论点别的,比如……
“这种一看就知道是意外坠亡的案子,居然还要复查?这警局里的法医上班都不带脑子么。”
“是一个新人,出点错难免。”许箻对他的说词有点兴趣:“你怎么看出来的?”她想听听。
“首先,如果是你是死者,当头部遭到打击,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许箻想了下,伸出手护住了头部。
“护住头部是人下意识保护形态的动作,这个动作会使得死者的手因为凶手的攻击而受伤或是染上伤口的血迹,”唐溯指着一张第一现场里死者的照片:“但是没有伤,也没有血迹。”
没错!
许箻眼睛微亮,她后来又做了尸体体表检查后也发现了这点,可是,她也发现了疑点:“但是,他右手手掌的刮痕,怎么解释?”
因为不是第一时间接触尸体,尸体上的一些小细节已经没了。
“死者最近刚失业,与人喝酒回来后,发现钥匙忘记带了,所以打算从边上的矮墙翻入二楼,结果因为喝多了,一脚踩空,从墙头上摔了下来,在摔下之前,他用手拽了下窗台,但还是没能抓住……
如果对窗台跟围墙进行痕检取证,窗台上会有死者右手的指纹跟掌纹,方向是由外向内。
死者的左脚的鞋子前沿,有与硬物摩损的痕迹,在窗台下半米左右的墙上可以找到鞋子跟墙壁的摩擦痕。
在窗边的墙头上能找到死者的鞋印,痕检后能发现有一个鞋印比较深,尤其是前半部分,对比结果后可以得知是死者的右脚鞋子……”
唐溯闲适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优雅地叠加,两手微搭在一起,食指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对点着,最后得出了个结论:“看来不只法医工作不带脑子,痕检的也一样。”
继法医之后,痕检人员也成为了唐教授口中的脑残患者。
许箻被噎了下,无法反驳。
虽然说痕检的工作人员也是有疏忽,但主责任还是在法医这块。法医对死者的尸检认定,直接影响到现场重建,也使得痕检人员不能从正确的地方入手去寻找痕迹。
所以,法医在刑侦工作里是十分关键的。
许箻还想继续谈,对于唐溯看案子的切入点很有兴趣,尤其是他现场重建的语气,笃定得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
可唐溯已经站起身来朝楼梯走去,顺带留下了一句:“这种完全不用动脑的案子,我没兴趣再谈,晚安,许女士。”
许箻:“……”
这家伙有时候真是让人牙痒。
*
第二天,周四下午,许箻在医大的第二堂课依旧爆满,她就近取材,用了沈梦的事做了例子展开今天的教学。
“……做法政工作的,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工作不谨慎,不细致。”许箻强调:“身为法医,绝对不能主观地去臆想,主观地去排除其他可能性,有理有据,如果有疑问那就必须查个清楚,还逝者一个清白,这是对逝者的尊重。
要知道,你们的一句话,或是一个疏忽,就有可能导致冤案,错案的发生。
你可能是无心之失,可有人却会因为你的这一个无心之失而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是以命为抵,这种事在法医史上不是没发生过。1992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就有这么一起案子……”
许箻连着举了几个法医工作不当造成的疏忽所致的严重后果。
在许箻看来,技术方面上的不足可以通过勤来弥补,可如果是医德上的缺失那带来的将是致命的灾难。
带她的老师对她说过一句话,她至今谨记:
“失了医德的医生,比连环杀手更可怕。”
法医,也是医。
所以,在她的授课过程中,她并不急于去教授这些小盆友们关于技术层面的东西,而是更注重对他们医德素养的教育,这几堂课的重点都是放在法医的品德之上。
“早在唐朝时期,著名医学家孙思邈就在《大医精诚》中,对医生提出了‘精’与‘诚’的要求……”
“小许,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课上得正酣的时候,一行人匆匆到访,打断了许箻的授课:“赵琳在不在,二年三班杨菲的室友赵玲在不?”
一个女生神色惶惶地站了起来:“我、我在。”
“出来一下。”
教室里一片哗然,看着系主任后两个穿着制服的同志。
“出什么事了?”
“怎么警察都来了。”
“说起来好些天都没看到杨菲了。”
“不是听说刚交了个凯子么,之前天天看她在朋友圈里炫着。”
第十五章 杨菲的死亡
对从江城警局出来的许箻来说,这种协助调查的问话的情形并不陌生,以前她也没少做这类事情。
毕竟这里是滨城,不是江城,许箻也不好多过问什么。
“ok!我们继续上课。”许箻击了击掌,让大家的注意力回到课堂上。
翌日一大早,许箻就接到了李老的电话。
“小许,这里有个案子,你要过来看看吗。”
李达明现在是滨城法医协会的副会长,如果只是寻常的命案,他不会叫上自己的,一定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许箻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
“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许箻迅速地梳洗一番,随便吃了点早餐,出了医大,拦了部计程车,往滨城警局赶去。
“这么一大早就去警局,出什么事了?”
司机师傅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八卦地探究。
许箻虚应了声,并没与他多谈,司机见她不愿意深谈,也就噤了声,打开车载广播。
医大位于滨城的大学城区,这个时间点街上的没什么车辆,许箻手托着下巴支在车窗上,看着清晨安静的街景,脑海里想着的是刚刚跟李达明通话,他在电话里透露的信息,李大明的意思是希望由她来接手这个案子。
李达明是身经百战的老法医,在法医界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能让他这么看重,许箻当然很高兴。只是高兴归高兴,她还没昏了头忘记这里是滨城,而她是隶属江城的,如果把手伸太长,怕是会引人不舒服吧。
同行相忌这个词,虽然在许箻身上不存在,但这也只能说明许箻是个别现象,不代表别人都像她这样。
许箻这几年做得风生水起,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江城法医首席,风头太劲已经引了不少的非议,其中有一个就是滨城的首席法医管盛文。
管法医年长许箻一辈,从事法医也有二十多年,经手的案子,大大小小也有上千件了。早些年在一起法医交流研习会上,许箻跟管盛文一些问题上意见相佐,两人有一番激烈的辩论,最后许箻的意见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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