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子……”
忠辅惊愕地喃喃道。
那女人正是孙女绫子。
绫子全身赤裸,腰以下浸泡在水里,炯炯有神的双眼注视着水中。
月光满地。
月亮清辉洒在绫子白净、濡湿的肌肤上,亮晃晃的。
一种美丽却不同寻常的境况。
绫子嘴里竟然衔着一条大香鱼。
眼看着绫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将香鱼自头部起活活吞食。
令人惊骇的景象。
吃毕,绫子用舌头舔去唇边的血迹。
那舌头比平时长一倍以上。
“哗啦!”
水花溅起,绫子的头部沉入水中。
当绫子的脸露出水面时,这回她嘴里叼着一条鲤鱼。
突然,从另一方向响起了“啪啪”的声音。
是拍手的声音。
忠辅转眼望着那边的人影。
水沟边上站着一名男子。他中等个头,脸庞清秀。身穿黑色狩衣,配黑色的裙裤。
因为他的这身打扮,忠辅刚才没有发觉那里还有一个人。
“精彩,精彩……”
男子微笑着,看着水中的绫子。
他除了鼻子大而尖之外,外貌上并无特别之处。他的脸予人扁平的感觉,眼睛特别大。
嘴巴一咧,不出声地微笑着。
“吃吧。”
男子低声说道。绫子便连鱼鳞也不去掉就从鱼脑袋啃起,开始大嚼衔在嘴里的大鲤鱼。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绫子就在忠辅的注视之下,将整条鲤鱼吞食了。
然后,她又潜入水里。
“哗啦”一声,绫子的头露出水面。
她衔着一条香鱼,一条很大的香鱼。
“绫子!”
忠辅喊了一声,从房子的暗处走了出来。
绫子看见了忠辅。
就在那一瞬间,被抓住的香鱼猛地一挣扎,从绫子嘴里挣脱了。
在水沟的水往外流出的地方,有竹编的板子挡着。
这样做是为了让水流走而水中的鱼逃脱不了。
挣脱了的香鱼越过竹编的挡板,向前面的小水流蹦跳过去。
“真可惜!”
绫子龇牙咧嘴地嘟囔着。“嘶”地呼出一口气,根本不像是人的呼吸声。
她扬起头,看着忠辅。
“你在干什么?”
忠辅这么一问,绫子“嘎吱嘎吱”地磨着牙,神情凄楚。
“原来是祖父大人光临了……”
说话的是沟边的黑衣男子。
“那就下次再来吧!”
他说毕,纵身一跃,随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三
“呵呵。”
晴明不由得感叹起来。
他愉快地眯缝着眼,看着博雅说:
“很有意思呀。”
“别闹啦,晴明,人家为难着哩。”
博雅郑重其事地望望笑意盈盈的晴明。
“接着说呀,博雅。”
“好。”
博雅回答一声,上身又向前探出。
“到了第二天早上,绫子又完全不记得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了。”
“那……”
“现在才说到要紧的事:到这时,忠辅才发现问题。”
“他发现了什么?”
“绫子已经怀孕了。”
“哦?”
“看上去腹部已经突出,行动已经有些不便了。”
“哦。”
“绫子的母亲也曾经是这样。如果绫子也学她妈,与找上门来的男子幽期密会,因而怀孕,忠辅实在很伤心。他都六十二岁了,不知能照料绫子多久。是一段良缘的话,就尽可能嫁到那男子家里好了;实在不行,做妾也罢———他甚至都考虑到这一步了。”
“噢。”
“可是,晴明啊……”
“嗯。”
“那个对象似乎并不寻常。”
“看来也是。”
“甚至让人觉得是个妖怪。”
“嗯。”
“于是,忠辅就想了个法子。”
“他想了个什么法子?”
“因为问绫子也得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忠辅便想,干脆直接揭开他的真面目。”
“有意思。”
“得了吧,晴明。结果,忠辅就决定打伏击。”
“噢。”
“好像那上门的男子是先到绫子的寝室,然后再带她外出,让她吃鱼。”
“噢。”
“忠辅通宵守候,打算那男子来时,趁势抓住他。即使抓不住,也要问个清楚,他究竟打算怎么办。”
“噢。”
“于是他就守候着。可是那天晚上没等着,第二天晚上也没见那男子来。”
“不过,总会等到的吧。”
“等到了。”博雅答道。
四
忠辅一到晚上,便通宵守候。
绫子一入睡,他立即爬起来,在寝室里屏息静候。
他怀里藏了一把柴刀。
但是,在他守候的时候,那男子却总不出现。
第一个晚上平安无事,不知不觉就到了黎明时分。
第二晚、第三晚也是如此。
忠辅每天只能在从黎明到天亮的时候打个盹儿。
直到第四晚,又到黎明时分,忠辅已开始怀疑,是否因为那天晚上事情被自己撞破,那男子不会再来了。
就这样,到了第五天的晚上。
忠辅一如既往,在自己的寝室里盘腿而坐,抱着胳膊静候。
四周漆黑一片。他眼前浮现出绫子近来迅速变大的腹部,不禁升起一股怜意。
黑暗中,隐约传来绫子睡眠中的呼吸声。
听着听着,一阵倦意袭向忠辅。他迷迷糊糊起来。
室外饲养的鱼鹰发出的嘈杂声惊醒了忠辅。
他睁开眼睛。
这时候,黑暗中有人“笃笃”地叩门。
他起身去点灯。
“忠辅先生……”
门外有人说话。
忠辅持灯开门,眼前站着那天晚上见过的男子。
那个一身黑衣黑裙裤、脸庞清秀的男子。
一名十来岁的女童跟在他身边。
“您是哪一位?”
忠辅问对方。
“人们叫我做‘黑川主’。”
男子答道。
忠辅举灯照着,再三打量这男子和女童。
男子虽然模样清秀,但身上总有一股贪鄙的味道。
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一股直呛鼻孔的兽类的臭味。
被灯光一照,他就像感到目眩似的把头扭向一边。
女童的嘴巴怎么看都显得太大。
有点不妙。
———应该不是人类。
是妖怪吧。忠辅心想。
“黑川主大人,有何要事光临敝宅?”
忠辅问道。
“绫子姑娘太美了,我要娶她。”
真是厚颜无耻。
他一张嘴,一股鱼腥味就扑面而来。
他和女童是走夜路来的,手上却没有灯火。
肯定不是人。
忠辅且让两人进屋,然后绕到他们背后。
他伸手入怀,握紧柴刀。
“绫子姑娘在家吗?”
忠辅照着正在说话的黑川主背部猛劈一刀,却没有砍中目标的感觉。
刀刃只砍中黑川主一直穿着的狩衣,中了刀的狩衣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定神一看,绫子房间的门开着,赤裸的黑川主站在屋里。他背对着忠辅。
正好屁股处露出一条黑糊糊的粗尾巴。
混账!
忠辅想迈步上前,但脚下却动弹不得。不仅是腿脚,忠辅保持着握柴刀的姿势,竟僵立在那里。
绫子带着欢喜的笑容站起来。忠辅就站在旁边,但她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
绫子脱去身上的衣物。
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映照着她洁白的身体。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绫子松开手,先躺下了。
两人就在忠辅的眼前颠鸾倒凤,花样百出。
之后,两人光着身子走出房间。
听见了水声。
似乎两人在抓鱼。
回来时,两人手上各拿着一条活的大鲤鱼。
接着,两人就从鱼头起,“嘎吱嘎吱”地大啃大吃起来。
鱼骨、鱼尾、鱼鳞一点不剩。
“我再来哦。”
黑川主说完,离去了。忠辅的身体终于能动了。
他冲到绫子身边。
绫子打着微鼾,睡得正香。
第二天早上,绫子醒了,但她仍旧没有任何记忆。
之后,那男子每天晚上都出现。
无论忠辅想什么办法,到那男子即将出现时,他总会打起瞌睡来。等他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时,那男子已在屋内。
男子和绫子在那边屋里颠鸾倒凤一番,然后走到外面,拿着鱼走回来,生生地啃吃。
等男子离开,第二天早上绫子醒来,她还是不记得昨夜的事。
只是绫子的腹部一日大似一日……
每晚如是。
忠辅忍无可忍,只得去找住在八条大道西的智应方士商量。
智应是约两年前,从关东来此居住的方士,以能驱除附体邪魔著称。
他年约五十,双目炯炯,是一个魁梧的长须男子。
“原来如此。”
听了忠辅的要求,智应点头应允。
“三天后的晚上,我会过来。”
他抚须说道。
三天后的傍晚,智应果然来到忠辅家。
因为事前商定了有关的安排,忠辅故意让绫子到外面去办事,这时还没有回家。
屋子的一角扣着一个竹编的大笼子,智应钻了进去。
之前,笼子四周撒了香鱼烧成的灰。是智应亲自出马做好了这一切。
到了夜晚子时,黑川主果然又来了。
刚一进门,黑川主便耸耸鼻子说:
“奇怪。”
他想了一想,环顾屋内,喃喃自语道:
“有别人在吗?”
视线本已扫过了笼子,但却视若无睹地一瞥而过。
“哦,是香鱼嘛。”
黑川主放了心似的嘟囔道。
“绫子,你在家吗?”
他惯熟无拘地走到绫子的房间里。
在两人将要开始云雨的时候,智应才从笼子里出来。
与往常一样,忠辅动弹不得,智应倒是能活动。
忠辅眼看着智应潜入绫子的房间,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
黑川主看来全然不知。
黑川主的黑尾巴“吧嗒吧嗒”地拍打着木地板。
智应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