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一眼被少年王扔到地下的匕首。
“不过说真的,那麽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在我身上比较好。不然您的侍卫会很头疼的。”
他仰著头,笑弯了一双眼,仿佛在一瞬间又变回了常日里那只温顺可爱的家猫。
“真的,什麽事都没有哦~~”
“我啊,真的是很困了,所以就先告退了。”
他耸耸肩,一脸满不在乎。
转过身去,似乎真的打算装作什麽都没发生过一般离去。
只是在完全完成转身这个动作的最後一瞬。
鬓角的金色发丝因为大幅度的转身而在空中飞扬起弧度,发丝下隐约露出眯得极为细长的眼角。
那浅紫色调的眼角最後瞥了年轻的法老王一眼。
一分诡异,三分阴暗,十分冷淡。
恰好的抬头将这种眼神尽收眼底,原本就应该王弟突然间莫名其妙地行为而烦躁的少年王的心底一瞬间被燃烧的怒火占据。
过度的放纵以至於让那个家夥遗忘尊卑有序。
他宝石般绯红色的瞳孔闪过一道狰狞的目光,如丛林中被挑战权威的森林之王。
无法无天。
大逆不道。
让法老王尊贵的身躯受伤的人将被处以极刑。
这就是埃及的法典。
大步上前,轻易追上对方的脚步。
他伸出的手,再一次轻易的整个握住那只已在刚才被他压迫得淤青的纤细手腕。
猛然向後强硬一扯
粗鲁而强大的力道轻易地就将自己那个所谓的王弟瘦小的身子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那张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因为不可抗力转过来和他正面对上。
本是被愤怒的火焰占据的绯红双眼突如其来因为主人一瞬的愕然而猛然睁大。
年轻的法老王的脑子在一瞬间停摆。
他看到了。
一张被一塌糊涂的泪水染得凄惨之极的脸。
“死人就该回去死地。”
“我不後悔。”
“或许一开始会感到寂寞,但是会习惯的。”
“该忘记的,就会忘记。”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
“卡片决斗?……我已经不想玩了。”
“大概因为站在巅峰了,没什麽追求总觉得很无聊。”
“哈哈,和另一个我没什麽关系啦。”
“就算他走了,我还是我啊。”
我以为我不在乎。
“哎?我是不会觉得那麽寂寞啦。”
“毕竟我们是两个人。”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不是麽?再怎麽关系好,我和另一个我也不能一直在一起啊。”
“人总要面对现实的。”
“我早就做好和另一个我分开的准备了。”
自以为是。
自欺欺人。
被强硬扭转过来与少年王对视的双眼已是模糊不清。
被咬得泛白的唇角在颤抖,强硬将一切声音逼回喉中。
前一秒还走得那麽没心没肺的少年仿佛在回头的一瞬用尽了一生的气力。
任由年轻的法老王揪紧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腕。
他的双膝无力地跪落在地。
低下头,不愿让眼前的人看见他满是泪痕而显得极为凄惨的脸。
──你已经超越我了,夥伴──
另一个我,告诉我。
当你答应以我作为对手的时候
当你看著我将死者复苏放入黄金柜的时候
当我命令魔术师向你攻击的时候
当你头也不回的走进冥界之门的时候
当我依仗著你的温柔一次又一次肆意伤害你的时候……
你到底是在用怎样的表情看著我。
──你应该才是最想我死去的人──
这就是你借用我眼前这个有著你的脸孔的陌生人之口传递给我的话?
唯一自由的右手掌按在在太阳晒得滚烫的青色石板上,指尖一点点抠紧。
哭泣的少年紫罗兰色的瞳孔中滚出的泪水一滴滴在石板晕开水渍。
那模糊的泪眼让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夥伴,再见──
另一个我,告诉我。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再一次见到你。
──TBC──
第十五章
巍峨大殿,雄伟石柱撑起偌大空间。
拔地而起,居高临下,在阳光下反射著金色光芒的台阶从下而上一眼看不到头。
昭示著神与人之间遥远而不可攀越的距离。
那仿佛是连接著天空的台阶之上,雄伟王宫之中,统治整个埃及的法老王是凡人难以触及的存在。
空旷大殿,石柱高耸,相较於外围石柱的雄伟,殿内的石柱花纹石雕要精致许多。
柔白色的长帘,越发营造出明亮的氛围。
位於至高宝座之上的年轻法老王接过跪在他脚下的贴身侍从恭敬呈送上来的莎草纸,看了一看,点头。
那位贴身侍从便小心的接过年轻法老王递来的纸页,退下高高在上的王座,送到站立在一侧的某位神官手中。
绯红色的眼抬起来看了一眼一直沈默地站在王宫右下侧一角的中年神官。
专门负责观看时辰的神官鞠躬,目光看向镶嵌在宫殿右壁上的大型沙漏,然後,他对年轻的法老王点了点头。
少年王不发一言地站起来,转身走向後殿。
後面还等著汇报事情的几位大臣看著他们的王那飞扬的白色披风只能面面相觑。
虽然的确到午时了,但是以往这时候,年轻的法老王总是会将事情处理完毕後才选择离去,今日却……
左边一侧位於众位神官之前的有著俊俏面容的年轻神官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难看,他也匆匆跟入了後殿。
他身边黑肤的神官皱著眉看著他的背影还在犹豫,不远处的女神官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马哈特,拦住他。”
她低声道:“王心情很差,赛特过去只会更让王火大。”
在众位大臣和神官们纷纷退出大殿的时候,两人也跟随著赛特的步伐匆匆踏入了後殿之中,并成功的在赛特见到法老王之前拦住了他。
三人在侍卫的注目下发生了小范围的争吵,在爱西斯的调解下,两位年轻气盛的青年神官均妥协了一步。
经过法老王贴身侍卫请示之後,三位神官一同进入了後殿中法老王的休息之所。
房中,侍从在询问著略微懒散地坐在舒适的座椅上、一手支颊、另一只手无聊地把玩胸口的金色积木的年轻法老王是否用餐,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躬身退下。
见到马哈特三人进来,少年王只是用绯红的瞳略微瞥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无趣地把玩金色积木。
已经到了午时,如果他离开大殿停止处理政务不是为了用餐的话……
这幅模样,就仿佛是在等待什麽一般。
心思慎密的女神官稍一思索,上前一步,用那双绿洲般美丽的眼温柔注视著年轻的法老王。
她温和的声音解开了那一群粗心男人的困惑。
“王啊,王弟殿下的女官在刚才禀报我,王弟殿下的身子尚未康复,祭司们希望他能尽可能的留在房内卧床休养,就算用餐也是。”
她说,秀美容颜,温柔笑颜。
“仆从们会照顾好王弟殿下。”
她一边说,一边招手示意退到一边的那位侍从将年轻法老王的餐点呈上。
这一次,少年王并没有表示反对。
爱西斯以优美的姿态再一次行礼,然後示意另外两位神官跟著自己退出房间。
赛特上前一步似乎想说什麽,却被爱西斯拽住衣角,不情愿地被强行扯了出来。
偏殿的园林中,青木秀水。
美丽的女神官姿态优雅的漫步於林中,身後两位男子,一位板死了一张俊俏的脸,另一个则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往常这个时候,王弟殿下早该过来了。”
爱西斯说 ,声调温和,面容平静。
“我安排过去照顾王弟殿下的那位女官刚才并没有来找我。”
“欺骗王是大罪。”
“那麽就该让王一直等下去?”
赛特沈默不语,爱西斯却继续说下去。
“王弟殿下不会来了。”
“或许不止是今天,以後也……”
“为什麽?”马哈特说,“说不定殿下真的只是身体不舒服。”
这一次,爱西斯没有回答。
她沈默下来,想起昨日午时她前去後殿园林迎接王时的情形。
即使是刚刚步入其中也能感受到气氛的尴尬,年轻的法老王自顾自地向她走来,他的背後,那名被王指定保护王弟的新任侍卫正将柔软的白布披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的手紧紧揪住白布将自己的身子裹起来,低垂著头从她和王的身边走过。
虽是低著头,看是仔细看,她还是看到了少年那红肿的双眼和颊上的泪痕。
她有些困惑。
面无表情的王周身那氛围的紧绷和压力让她了解此刻不是探究原因的场合。
她很聪明地选择了沈默,并示意王的近身女官上前服侍。
只是,在王弟殿下和他们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看见他无意识地瞥了王一眼。
那双浅紫色的大眼睛大概是因刚才被泪水充盈的缘故,不复往日的明亮,色调都略深了一些。
他看王的那一眼,不附带任何意义。
那就是一个人在走路时瞥一眼身边障碍物的反射性动作。
她从那双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曾经在注视著王时的亲近和孺慕。
那仿佛是被暴雨浇灭的火堆一般失却了所有的温度。
“爱西斯?”
“……”
“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要怎麽继续编造接下来几日王弟殿下不会来这里的理由。”
“啥──?”
“……要彻底解决的话还是直接去见王弟殿下比较快吧。”
完全无视身边莫名其妙的两个粗心大男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