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情又是什么？
直到此刻，李小尘才发现，她活了十九加六年，竟然还不懂什么叫爱。
。
见她低头不语，追陌尘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道：“这里风景不错，咱们走下山吧。”说罢心满意足地向四周望望。
李小尘看着好像火灾现场的光秃秃的山顶，缓缓地长大了嘴巴。
“师父，你还好吧？”脑袋没被劈坏吧？
追陌尘笑道：“为师很好呀，你看今日阳光多好，咱们走吧。”
李小尘抬头看了看尚未散去的乌云，一道汗水从颊边缓缓流下，举了一根手指到他面前，问道：“师父，这是几？”
追陌尘笑道：“一。”
伸出四根手指，“那这是几？”
追陌尘一把攥住她的手指道：“为师的眼睛没瞎，脑袋也没坏，只是想走走，咱们走下山吧。”
“好……好吧。”
乌云散去以后，山上的风景也着实优美，阳光明媚，绿草茵茵，紫色透明的妖界花朵缠绕在普通的绿色植物之上，竟也十分好看。
两人并肩而行，走着走着，追陌尘就落在了后面。
回头看他，他却笑得温暖和煦，点头示意她继续走。
空气中的莲花香味越来越浓，混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李小尘心中愈发不安，缓缓停下了脚步。
“师父，你真的没事么？”
追陌尘微笑摇头，“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
李小尘走到他身边，说道：“我想看看你。”
“看什么？”追陌尘涩然失笑，“小尘不是正在看着呢么？”
李小尘向他身后望，看到灰白色的岩石上散布着几点鲜红的血迹。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想看看你衣服下面的身体。”
“小尘！”
“让我看看！”
追陌尘无奈地叹了口气，慢慢解开胸前的白衫。
“不用看了，他快死了。”
冷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两人转头，皆是神色剧变。
道旁的垂柳被轻风拂开，一名男子环着胸，斜斜地倚靠在树上。一袭黑衣包裹着精瘦修长的身体，赤色腰带上玉石闪耀，墨发挽成高髻，容貌苍白俊美，面上似笑非笑。
冥真！
李小尘下意识地挡在了追陌尘身前，全神戒备地看着他。
为什么偏要在此时出现？一定要赶尽杀绝么？
冥真冷哼了一声，直起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李小尘，你好没良心，身为本尊的鬼后，却总是向着别的男人，你让本尊怎么想？”
李小尘默然不语。
冥真冷冷地看着追陌尘，嗤笑道：“追陌尘，真没想到你能活到现在，本尊着实小看了你。”
追陌尘面色凝重，唇边有鲜血溢出。
李小尘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扶住他，却被他阻止。
冥真抬头望了望天，面上挂着恶毒的笑容，“哼哼，天劫么？八十一道加八十一道。追陌尘，与自己的徒弟**通奸的滋味可好？”
“冥真！你……”李小尘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一贯温柔的冥真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我什么？”冥真冷笑，“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他身为仙界之首，本应清心寡欲，绝情绝念，却与自己的徒弟有染，本尊还不能说说么？”
突然攥住她的衣领将她提至眼前，脸对着脸，阴沉地说道：“李小尘，他就快死了，你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如果你现在跟我走，本尊仍会娶你，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如何？”
这个表情邪佞的男人，还是那个无微不至地关怀爱护她的冥真么？
李小尘扒着他的手，面容凄楚，含泪怒道：“自从你给我喝下忘情水那天起，咱俩就没可能了！如果你还念着往日情分，就别再纠缠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冥真的长眉紧紧皱在一起，唇角狂妄的勾起，目光却似哭泣般怆然。
“好，李小尘，这可是你说的！”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拦腰抱起，“一会可不要怪我！”
这时，一直没有做声的追陌尘淡然开口道：“冥尊，她心中有你。”
一百零五。记忆
冥真将李小尘放下，侧首轻道：“追陌尘，你在说什么？”
李小尘面色煞白，心脏似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
追陌尘抬臂抹去唇边的血迹，垂眸笑道：“她心中有你，这些日子，她一直想着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总是为你落泪。”
浓密的睫毛微微翕动，在美丽的面容上投下了两片蝶翼般的阴影，遮住了眼中波动的情绪。
冥真拽住李小尘的手臂，拉着她走到追陌尘面前，讥诮地笑道：“追陌尘，你是在替她乞命么？”
血珠顺着纤长的玉指滴落到地上，白色的长衫上绽出了红色的花朵，似墨般散开，渐渐连成通红的一片。
“师父！师父！”李小尘死命挣扎，睁大了眼，珠泪滚滚而下。
追陌尘笑容依旧，轻声道：“我爱她，不愿见她难过，自是希望她同我一起走。我只是可怜你啊，冥真。”
冥真不言，目光阴狠，神色却十分复杂。
“可怜你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还知道你快死了！”冥真突然纵声大笑，提起李小尘的身子狠声道，“她心中有谁，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你快死了，就想把你的女人推给我，让我留她一命？哈哈哈！李小尘，你知道你有一个什么样的师父了吧？”
李小尘含泪看着他，目光中有怜悯，有愤恨，有疑惑，还有绝望。
冥真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她的脸，柔声道：“你师父说你爱我，是真的么？”
李小尘闭上眼，死死地咬住嘴唇。
追陌尘轻叹道：“冥真，早晚你会后悔的。”
“呵呵，有趣，我倒想看看她究竟有多爱我！”冥真将李小尘丢到地上，转首叫道，“孟婆，出来！”
两颗树之间的阴影中走出了一个黑乎乎的矮小身影，凝眸看去，竟是一个用黑布从头包裹到脚的小老太太。只见她匍匐在冥真脚下，哆嗦道：“孟婆在此。”
冥真向她伸出了手，命令道：“拿来。”
孟婆叩首，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瓶子，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冥真取过瓶子，撩袍蹲下，抬起李小尘的脸道：“这是忘情水的解药，喝了它，你就会想起从前的事。”
追陌尘身形微晃，讶然道：“忘情水的……解药？”
“没错，这就是世上独一份的忘情水的解药。”冥真邪笑道，“待她将一切都想起来，你再说她爱不爱我。如果真如你所言，我就不会杀她。”
追陌尘面白如纸，凝眉道：“你真的决意如此？”
冥真冷哼，将墨瓶放入李小尘手中，语调诱惑：“你不是想忆起从前的事么？现在我成全你，喝了它。”
李小尘抱着瓶子，警惕地问道：“为什么在这时给我解药？你究竟想干什么？”
冥真皱眉，“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喝吧！”
拔开瓶塞，瓶中的液体清澈无比，反射着粼粼白光，并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气。
“喝了它，喝了它，你就能想起从前的一切。”
李小尘仰起头，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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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影像像摆脱了束缚一般从记忆之海渐渐地浮了上来。
一分，一秒，一年，两年。
龙门镇，祈请岛，西跨院，小茅屋。
院中的大树，满岛的桃花，还有最爱站在桃花树下的那个人。
义父，师父……
过往的痴缠和爱恋就像一张细密的大网，牢牢地将她捆缚住，而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像绑在网上的刀子，将她的灵魂刺得千疮百孔。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辞，没有人可以作证，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你还是省省吧。
——你别碰我！
——我尊你为师，信任你，才会跟你打听从前的事。但是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我自己的感觉，我最清楚，你骗错人了。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要拆散我们，但是我知道，冥真和我之间的感情，是真的。一年以后，我会如约嫁给他，到时会给你发请帖，你想不想来都可以。现在你的伤已经好了，鬼界不留你，你请吧。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过你，就算曾经有过，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爱的人是冥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你是我师父。我……我爱的人是冥真，我不会背叛他。
我爱的人是冥真。
简单的一句话，就像一把匕首一样刺入她心里，如同当时刺入追陌尘胸口的那一柄。
她究竟都做了什么？！
“啊啊啊！师父！”李小尘抱头痛哭，泪水滂沱，“师父……师父……”
追陌尘走到她身边，展臂将她抱入怀中，叹息道：“小尘，没事的，没事的。好孩子，别哭了。”
“师父……呜呜呜……师父……”
李小尘紧紧抱着他，泣不成声。看着他被血染透的长衫，心中又痛又苦，只想立刻死在他怀里。
“师……师父……我爱你……我只爱你……你要相信我……”
捧住他的脸，一遍遍吻他，却尝到了他口中的腥甜。
他们，已经来不及了么？
一切都晚了么？
她不该自作主张，不该乱跑，不该埋怨他。永远跟在师父身边有什么不好？能够永远陪着他，永远看着他，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什么如此任性地跑到鬼界，被人欺骗，伤了自己，也害了师父。
“师父……如果你好了……我就跟你回祈请岛……种桃树，栽桃花。如果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咱们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辜负了师父的爱，丢弃了唾手可得的幸福。
但只要他们还相爱，那一切就不晚，就算坠入下一个轮回，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师父，你不要怕，我永远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