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军官号令声声,盾牌手纷纷立定,排列成行,行又成列,将盾牌高举过头顶,转眼间,一个巨大的钢铁方阵赫然出现。
那漫山遍野的盾牌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就像大片雪亮的光带。
五万步兵呼喝着冲锋,他们弯着腰从那个钢铁天棚下面跑过,快步冲近。
紫川秀下令:“所有投石车都听着,距离校对为两百步,方向正前,给我──放!”
“噼啪噼啪”的机簧发动声连续不断,犹如鸟群突然从空中飞过,无数的巨石带着凄厉的风声从天而降,雷霆般落到了密集的盾牌方阵中间。
魔族连躲闪都来不及,也没有任何盾牌能够抵挡这种恐怖的武器,大群大群地被砸成了肉浆,脑浆飞溅。
比起实际的杀伤效果来,震撼效力更是大了几十倍。
很多魔族兵都是第一次见识到人类强大的防御武器,眼看同伴死得如此凄惨,恐怖感控制了魔族步兵的心灵,他们歇斯底里地狂叫,丢下了手中盾牌抱头四散,排列整齐的盾牌在投石的密集打击下四分五裂,溃败下来的士兵像是放逐的羊群一样散满整个平原。
罗斯当即下令:对逃回头的魔族放箭射击!
顷刻间,对着跑回头的自家士兵,执法队万箭齐发,魔族兵被射倒一大片。
那些惨叫着中箭倒地的士兵,睁大了眼睛,至死仍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自己是死在自家人手上的!
前沿军官更是凶残,他们用刀砍、用枪刺、用鞭抽,杀畜牲似的砍杀溃散士兵,全然不像对待自己的同胞。
后退是死,前进更是死。
巨大的特兰要塞巍然耸立,落石箭矢有如狂风暴雨,难以想像有任何生物能在这样的打击中幸存。
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堆成了小丘,血水汩汩流成了小河,把整个护城河都给染成了红色,伤兵被压在尸体堆中惨叫救命,无人有空暇理会。
走投无路的魔族兵发出了恐怖的呐喊,精神崩溃,他们像疯子一样狂笑着,绝望地以头撞墙,脑浆进裂,有人躺倒伪装受伤,但新的部队又轰轰地开上,将他踩成肉浆。
五万人齐声喊杀,兵马滚滚冲锋向前,天地间充斥着可怕的震撼声浪,密如雨点的巨石和箭矢猛烈地轰击人海,溅起的是恐怖的鲜红浪花,是血肉和惨叫的波涛。
凭着这种决死的进攻,不在乎伤亡、无惧牺牲,魔族大军就这样一步步地推进,一直攻到了护城河下。
城下深深的护城河阻住了魔族大军的步伐,罗斯下令工程兵迅速将其填平,但是由于被城头的打击所阻隔,背负着沙包的魔族民夫根本无法接近。
前锋步兵等得焦躁不安,不知是谁第一个带头,士兵们纷纷将同伴的尸体扔进了护城河里,甚至把未死的伤兵都丢了进去。
护城河渐渐变浅,河水变得猩红一片。
踏着这血肉的铺垫,魔族兵将武器高举过头,凫水前进。
一时间,河面上黑压压的一片,全部是露出水面的脑袋,人马密集,简直形成了一座新的桥梁,人可以一脚不湿地走过对岸!
无数人就在那猩红的水中中箭倒下,于是自身也变成了新的铺垫。
街到城下的骑兵愤怒地用马刀斩击城墙,骑马绕着城墙转圈,却一点用处没有。
紧接着,大群步兵亦迫近了城墙。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在城墙下的射击死角里,步兵们搭起了人梯,把刀子捆在背后,攀着城墙的缝隙嗷嗷直叫地往上爬,城墙上黑压压的一片,像是黑色的蚂蚁爬满了一块方糖。
眼见部队压近了城头,魔族全军蓦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瓦格拉!”
第四个方阵轰然出动,两万弓箭手冲锋上前,以密集射击掩护他们的步兵。
上万的箭矢在空中飞舞,那真是一幕惊心动魄的奇观:一道闪亮的金属瀑布自下而上逆流!
坚固的城墙也无法抵挡这打击,城墙上砖屑横飞,裂缝处处,从栏杆的间隙、城垛的射击孔,从每个窗口、每个通风洞、每个石头缝里都喷出了箭矢,整个城池都在呻吟。
城墙上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守军伏尸喋血,栏杆上满是血淋淋的手印,空中箭矢横飞。
传令兵在城头上奔来跑去,呼叫声此起彼伏,投石车、强弓发射的声音连续不断,震得人耳膜隐隐生痛。
全部预备队都投入了作战,就连城中的居民也加入了助战行列。
他们虽不能亲自拉弓挽箭,却组成了各个小队,为战士们运送箭矢、石头,燃起大锅,扛着一桶桶的热油上城头,照着魔族兵迎头迎面地浇下去,那些攀爬的魔族兵立即浑身冒火,鬼哭狼嚎。
但防守如此漫长的阵地,兵力实在不足,在守卫者无法兼顾的地段,魔族兵偷偷摸摸地攀上了城墙,巡逻队立即扑上去拦截。
防线的压力一刻比一刻沉重,魔族一次比一次接得近,人数越来越多。
鏖战双方咬牙切齿,鲜血横飞,到处是刀光剑影,惨叫声接连不断。
上城的敌人越来越多,十点十分东门告急,紧接着,南、北两门也响起了当当的警钟,急速的跑步声接连不断,机动部队在各处奔忙,增援薄弱的各处防线。
以单薄兵力承受沉重的压力,防线危如覆卵。
《光明王本纪特兰会战篇》:“七八二年岁中六月,义师横扫远东,群魔跳梁。魔酋鲁帝畏王声威,自缚出降。王率铁骑强袭特兰,俘魔酋鲁帝以下五千。王宽厚,不杀。同日,魔酋罗斯兴师二十万来攻,魔卒如蝗。义军上下皆露惊惶,王曰:”灭之!‘全军乃定。魔军恃众而攻,飞矢遮日,攻势如潮。义军凭坚而守。自晨至午,两军厮杀惨烈,相持不下,尸横遍野,血流汪洋。“
七八二年六月二十六日的早晨,来自魔族加纳行省的十七万魔族军队猛攻特兰要塞的外墙。
鞑塔和叶塞两族的士兵顶着漫天的飞矢和落石,数次被击溃又反复冲锋,踩着同伴的尸体攀爬陡峭的、覆满了青苔的外城墙,大批大批地被消灭,从城外五百米到城墙下的土地上都躺满了尸体,尤其在城墙下那更是呈现一副悲惨的景象:残缺不全的尸体迭了一层又一层,血水浸满了护城河。
眼见部队遭受如此重创,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子弟兵被大批大批地消灭,鞑塔族前锋将军奥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号啕大哭:“罗斯你这个混蛋不得好死!你是在自杀军队啊!你在把我们的小伙子派去送死啊,那是不可能攻下的!”
前线指挥官们纷纷跑到中军营去劝说:“大人,暂且收兵吧!”
“等我们造好了攻城器械再进攻也可以啊!”
费加长老担任一个大团队的司令,他泣不成声:“爵爷,给鞑塔族留点种子吧!”
但魔族方面的总指挥罗斯公爵这天却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固执,置所有的劝告于不顾,铁青着脸下令:“冲,给我冲!敢后退的,给我杀!弟兄们,再多坚持一个小时,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三个因素迫使他不能放弃:
一、自己已经在神皇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时间紧迫。
二、为了掩护混进特兰要塞中的加朗,自己必须以强有力的攻势吸引守军的注意,把他们的兵力全部吸引到外线,便于他从空虚的内部夺取要塞。
三、守军不会比自己好过多少。战争是实力与意志的较量,罗斯坚信,谁能坚持最后五分钟,谁就最终胜利。
罗斯猜得很对,魔族军横尸遍野,联军同样的伤亡惨重。
由于没有可以替换的预备队,守军将士困惫得无以复加。
驻扎南面城墙的秀字营第一大队几乎死绝,阵地上寂静无声,士兵们遗尸枕籍于城道的青石板上,汩汩血流顺着台阶淌到了大街上。
活着的人也仅仅是比死人多了口气罢了,身上全部带伤。
指挥官杜克满头大汗,他的左胳膊只剩一层皮和身体连着。
望着部下,他泪流满面,慢慢地说:“弟兄们,我们都是家族的叛逆,曾参与杀害哥应星大人,曾参加魔族军助纣为虐,屠戮同胞,我们罪孽深重,该下地狱!感谢光明王,他给我们机会,以人类的身份与魔族战斗,死得堂堂正正!殿下曾承诺我们,他将替我们平反,让我们回家。弟兄们,说出你们的名字来!”
伤兵们听得出神,目光中闪烁着憧憬,他们一个个地回答:“我叫苏罗米,是帝都人,住帝都东北大街五三一号。如果我阵亡,请把通知寄这个地址的苏兰女士,她是我姐姐。”
“我叫莫非,来自辛加行省,地址是首府都灵市的笼马街十一号。”
“路小军,来自洛克辛威行省,马郡的白沙乡河塘村,请寄给我爸爸。”
“罗真,我来自西加行省,我有五年没有回过家了,不知家里人还好吗?请寄给西加行省的雷珊女士,地址是……她是我未婚妻,不过应该已经嫁人了。”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说着,杜克用那只完好的胳膊艰难地写着,额头上痛得满是汗。
他将资料记进了一本笔记本里,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胸口的口袋。
他抬起头,眼睛中泪水闪动:“东西在我胸口这儿,到时候你们把它拿出来。活下来的弟兄,你们要负责把大家的骨灰带回家乡埋葬。告诉亲人们,我们曾经误入歧途,但幡然醒悟,告诉他们,我们死得堂堂正正,为人类流尽了鲜血,俯仰无愧天地!让我们发誓吧!”
“我发誓,如果我幸存,一定办到!”众人齐声应答。
“至于死的人……”杜克环视众人,狂吼道:“就让我们壮烈吧!光明王万岁!”
众人眼里流出了泪水,雷霆般齐齐呼喝:“光明王万岁!”
远处响起了轰隆的脚步声和魔族兵那刺耳的鼓噪声,数不清是第几次了,魔族又上来了,伤员们苍白的脸泛起了红晕,眼睛发亮,表情平静。
他们默默聚到一起,排成队列,城下传来了悉卒悉卒的攀爬声,城墙上露出了第一个绿色的脑袋。
一个被砍断了双腿的清秀小伙子靠在城垛上,无忧无虑地垂着他那双深沉的眼睛,拾起没有血色的脸,回头一笑:“我先走一步了!”他猛然挺身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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