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白笑了笑,伸手弹了弹夕颜的脑门:“这里边装着的都是些什么,每日想着的就只有金子吗?”
夕颜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双手托着下巴,走到夏夜白跟前:“夏夜白,我说的你都能想象得出来吗?”
夏夜白笑着点了点头:“你眼睛看到的就是我的整个世界。”
不但能够想象得出来,而且还能够联想。
夕颜呵呵的笑了两声,将夏夜白从地上拉了起来:“我带你去可以用眼睛看的地方。”
即便没有看到,但是夏夜白知道,此刻的他,双眸必定是含笑的。
“为什么叫通天湖?”,
湖畔很大,连着好几座石桥,长长的,中间隔着长亭,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夕颜仰着头,别有深意的看了夏夜白一眼:“这个地方不是闹鬼吗?”
夕颜顿了片刻:“要是没有镇魔的宝物,那些人怎么敢进来做生意?”
经过通天湖,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的古木参天,一座房子也没有,继续往前走两百米,视线一点点变得开阔起来,入眼的是一幢幢的房子,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高的高耸入云,而低的就像矮房子一般,无一不是金碧辉煌,华丽之外,高大巍峨的建筑,说不出的威严,让人的心也忍不住敬畏起来。
那艳红得像火一般的颜色被堆积起来的黑色的云遮盖,渐渐的黯淡了下来,黑夜渐渐来临,夕颜牵着夏夜白的手,上了其中一处最高的宝塔。
“颜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到了没有?”
成百上千的台阶,一个连着一个,像是永远也走不完。
“快了快了。”
台阶的拐角处,一米长的距离,悬挂着四盏灯笼,四周的墙壁是镂空的,天渐渐暗了下来,月亮还没有升起来,虽然有灯笼,还是有些暗,拐角处,外边的光亮射了进来,夕颜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夕颜上了顶楼,转过身子:“小心脚下,已经上了顶楼了。”
夏夜白紧跟在夕颜的身后,两人一起上了顶楼,撒娇似的在她的怀里蹭了蹭:“颜颜,我眼睛好难受,现在可以解开了吧。”
即使他的双眼蒙着东西,夕颜也可以想象得出来,那双瞅着自己的眼睛必定是十分哀怨的,可怜巴巴的,即使知道他是装的,她还是会忍不住的心软。
夕颜走到夏夜白身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蹲下。”
夏夜白依言蹲下,夕颜站在他身后,将他蒙在银白面具上的绢子取下:“暂时不要睁开眼睛,我喊睁开才可以睁开。”
夏夜白点了点头:“知道了。”
顶楼是一大片的空地,边缘建立了一座小小的台阁,台阁的四周,帷幔飞舞,四角的边缘,挂着明亮的琉璃宫灯,正中摆放着一方圆圆的檀木桌,只有两张椅子。
夕颜牵着夏夜白的手,走到正中,转身,看了夏夜白一眼,开口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夏夜白慢慢的睁开眼睛,许是被东西蒙住了太久的缘故,一开始眼前的世界花花的,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夏夜白轻轻的晃了晃脑袋,眨眼的刹那,脸上银白的面具也被取了下来。
“颜颜。”
凉亭的四周,素白的帷幔被缠绕成一团,悬置在梁顶上,正中的位置,一排排的纸鹤在风中飞扬,纸鹤的正中,是拳头大小的小灯笼,很小很小,只用一根主板将四周固定,正中是一根小小的火柱,金色的光亮洒在素白的纸鹤上,那些纸鹤瞬间就染上了金色,振翅欲飞,足足有数十排,将整个台阁缀满。
好像,要把他们一起带到天上去。
顶端的四周,一排排过去,全部都是拳头大小的小灯笼,隐约可以瞧见里边红色的火柱,在风中微微的摇曳,却始终没有熄灭,将这一小方天地完全照亮了。
夏夜白走到凉亭,仰着头,伸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些纸鹤:“和上次在王府看到的白鹤很像。”
夕颜站在原地,看着拨弄着纸鹤的夏夜白,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到,一个劲地点头。
“好像有点丑。”
夏夜白嘟囔了一声,那些纸鹤,与市面上看到的那些精细的小玩意相比,真的是相差很远,歪歪扭扭的,还可以看到上边的折痕,有些甚至只有一只翅膀,要不就是左右不对齐,两边的翅膀,一边大一小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觉得难受,那种感觉又好像不是难受,整颗心完全被胀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一般。
还有那些拳头大小的灯笼,外边糊着的那层纸都已经破了,也没有图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而且还很差劲。
夏夜白的眼眶有些酸涩,微微的痒,晶莹的泪花盈满了眼眶,却始终没有落下。
“什么嘛?”
夕颜瞪着夏夜白,生气的跺了跺脚,双手紧紧的交缠在一起。
这个时候的她,褪去了人前的那份强悍,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女人。
夏夜白转身,蓦然想到什么,跑到夕颜跟前,突然拉起了她的手。
“你在干嘛。”
夕颜用力的甩开他扣着自己的手,放在身后,就是不让他看,却不知这样更有欲盖弥彰之意。
“今天我是寿星,必须听我的,别动。”
夏夜白叫了一声,双手扣住夕颜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摊开。
雪白的掌心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刮痕,明显就是竹片刮过的痕迹,拇指和食指的关节处,微微的有些裂开,并不是很明显,但如果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发现里边细小的裂痕。
白皙的手背上,那一条条的痕迹,纵横交错,越发的明显。
“有什么好看的。”
夕颜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指尖,再亲密不过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可现在,他不过是盯着自己的掌心,她的耳根居然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火辣辣的,浑身上下,滚烫滚烫的,很是不自在。
“一点小伤,我已经上了药了,很快就好了,过几天疤痕就没有了。”
夕颜伸手在夏夜白的跟前挥了挥,被夏夜白扣住。
“真是个傻瓜。”
夏夜白笑着将她揽在怀中,与其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是怜惜。
口口声声说自己忙,没有时间陪他过生日,却悄悄地为他做这么多事,这个女人,他怎么能不感动,他又怎么可能不爱呢?
“夏夜白,我很高兴。”
夕颜靠在夏夜白的身上,仰着头,那双清澈晶亮的眼眸像是要把黑夜点燃。
她很高兴,不只是高兴而已,她觉得她应该用别的词来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很激动,可为什么激动,她也说不上来,一颗心,乱如麻。
“很高兴很高兴。”
夕颜定定的看着夏夜白,眼睛眨了不眨,有种想要大哭的感觉,可是应该怎么大哭,她却不知道,从小到大,她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是记事以来,她更没哭过。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很冷血的人,冷血到明明想要大哭,却不知道该怎么哭出声,而现在,她两边的眼泪掉的飞快,她明明激动的也是想哭的,却变成了一边掉眼泪,一边笑出了声。
那种大哭,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只有伤到极致才能哭的出来吧,可现在的她,很激动,很开心,所以,只有无声的眼泪。
“夏夜白,太高兴了,怎么办?”
夕颜在夏夜白的怀中蹭了蹭,不管不顾,眼泪全擦在她身上。
“我知道。”
夏夜白紧紧的接着怀中的小女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是不知道的,满头的雾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高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激动?他这样说,只是想要让她知道,也许他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她的人,却是最谅解她的人。
“我终于找到可以让我折纸鹤的人了。”
其实,她不会折纸鹤,这些都是她自己摸索出来的,和她住在一起的那个善良爱笑话又多的女生,她会折纸鹤,而且折的很好看,摆在一起,窜成串,中间还有各色的珠子,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就像是工艺品。
她折纸鹤的时候,通常她都是无聊的抱着零食看电影,做着她最经常做的事情,偶尔,她会缠着自己,陪着她一起,她却从来不动手,就算是看,也从不用心。
她说,这纸鹤是折给她的男朋友的,她要折九十九只,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向聒噪的她会有片刻的安静,傻傻的看着手中的纸鹤,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简直比白痴还要白痴,那个时候的她心里一定非常甜蜜,非常幸福吧。
当时她看着她傻傻的模样,听着白痴的笑声,心里是不屑的,她想,她真是个傻瓜,自己绝不会像她那样笨,那样傻,其实,她也是羡慕的,但是她不会承认。
那个时候的她,愤世嫉俗,更加是不需要感情的,所以,即便是那个女生九十九只纸鹤都完工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学会,步骤,也是前段时间慢慢摸索的。
不过她的手真的很笨,一点也不适合做这些精巧的活,明明都已经很用心了,可还是折不好,不过她现在终于明白了那个女生折着纸鹤的那种心情,整个人像是吃了蜜一般,甜甜的,幸福漾满整个胸腔。
拿着那只丑丑的纸鹤,想着小白看到时的反应,是不是能把自己折纸鹤的这种甜蜜幸福的心情一并传递给他,然后,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幸福,想着想着,便会傻傻的笑出了声。
“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夏夜白轻轻的抚摸着夕颜披在肩上的长发,看着那再空中翩飞的纸鹤,问出了声。
“九十九只纸鹤,代表长长久久,永远也不分开。”
夕颜抬头,拉着夏夜白的手:“跟我来。”
“长长久久,永远也不分开吗?”
夏夜白微微的有些失神,喃喃自语,脚却快思绪一步的跟上了夕颜的方向。
“夏夜白,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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