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转过头来,讪讪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韩嫣看着刘彻这个样子,眼里有一丝的同情在,不过还是很好的掩饰住了,他知道刘彻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说到底,就算刘彻再怎么成熟,怎么冷静,到底还是个孩子罢了。只是一个刚刚没了父亲的孩子而已。
“陛下,明天是先帝下葬的日子,所有的事情都要您全程参与,您不能这样一幅憔悴的样子啊……”韩嫣轻叹一声,看了看一旁再跟着点头的王公公还有门边靠着的也跟着一起叹气的春陀和扁着嘴低着头的瑞喜。曾经整个皇宫最闹腾的太子宫现在也被名为“悲伤”的乌云牢牢的笼罩住,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刘彻看了一眼韩嫣,轻笑一下:“你站那么远干嘛?我想跟你说说话都那么费劲……父皇走了,你也要跟我生分了吗?”
“陛下虽未行登基大礼,可是现在也是我大汉的天子,韩嫣只是一小臣,怎敢与天子比肩而立?”韩嫣的语气毕恭毕敬的。
“天子……天子又如何,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刘彻冷笑一下,语气淡淡的似是感叹什么,然后转过头来打发了多余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人们面面相窥一下,集体应了一声“诺”后,都悄悄地退了出去。现在的刘彻心情不好,大家自然都顺着他的意思来,不去触他的霉头。
等周围人都走光了,韩嫣转头四处看了看,这里现在只剩下他跟刘彻两个人了。看着刘彻的样子似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说,于是自己就静静的等着刘彻开口。
刘彻微微的动了动,见周围安静了后,似是卸下了一直强撑着的坚强,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你知道吗,我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韩嫣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刘彻继续说:“我原本以为做皇帝是一件很……很荣幸的事情,但是这几天见到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我突然觉得,你们以前说的真对。”刘彻抬起头,深深的一叹气:“终究是孤家寡人罢了……就连母后的眼睛里我都没见到多少真的悲伤。一代帝王,终不过是一捧黄土罢了……那些后妃平时说着多么的爱着父皇,结果一提到殉葬每一个都是在不断地祈祷希望自己能逃过这一劫……”随后一冷笑:“多讽刺啊。”
或许是这几日的人情冷暖见得多了的刘彻突然觉得似乎这个世界跟他以前在景帝的羽翼下看到的世界不一样,经过了重大事件之后,似乎人心的百态凸显的更加淋漓尽致。刘彻以前总是忍不住的抱怨自己似乎总是不明白什么叫人心叵测。可是这一次借着自己父亲的丧礼而站在整个大殿的最高点的刘彻总算是能看清楚这些大臣们的嘴脸了,每一个都在不停的转着眼睛算计着自己将来的路,就连那些皇妃们都不例外。
说实话,刘彻当时有些胆怯了,但是更多的是气愤,景帝尸骨未寒,可是似乎所有人就已经遗忘了他。开始趁着各种借口套自己的近乎,开始悄悄地拉帮结派。在悲伤之余的刘彻有了些迷茫,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从小长在皇宫里的刘彻自然懂得甚至设身处地的体验过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以前景帝总是会替他铺好所有的道路,铲平所有的荆棘。所以刘彻从来没把朝堂想象的跟后宫一样的险恶,可是这几天见得有些多了后,刘彻觉得做一个皇帝真的挺悲哀的。
“陛下还记得曾经我们聊天的时候说过的话吗?”韩嫣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刘彻的脊梁,道:“有的时候我们追逐权力,其实为的是有更大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这个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力量就要付出代价。一个成功的皇帝要学会的就是制衡,制衡就要学会不要感情用事,学会利用所有人的优点弱点,其实朝堂上何尝不是个战场?”
刘彻扯了扯嘴角,似是眷恋着韩嫣手掌的温度,微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道:“父皇总说朝堂上的事情不是我想当然的那样,总有一天我会看清楚他们的面目的……结果是在这样的日子里。”
一方面是因着父亲过世的巨大伤悲,一面是自己还不确定年幼的自己能不能压制住朝堂中的蠢蠢欲动,刘彻觉得自己现在身心俱惫。脑袋一歪靠在了韩嫣的身上呆了一会儿道:“我问你个问题。”
韩嫣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睛,随后道:“陛下但说无妨。”
刘彻张了张嘴后,最后还是一叹气道:“算了,不问了。”
韩嫣有些狐疑的挑了挑眉,但是也是没有去深究。毕竟刘彻这人天生就是个心事重的人,指不定他刚才又想到了什么事情罢了,然后脑洞一闪这个事情就解开了而已。却是没看到刘彻眼底闪过的那丝苦笑。
“对了,周郎中令跟我请旨说,要去给父皇守陵。”安静了一会儿后刘彻缓缓开口。
韩嫣微微的挑起一侧眉头,周文仁这个人历史上的记载并不多,甚至还没自己的多。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跟景帝的深厚情谊,每每的以泪相送,书信往来不断……据说景帝过世后没几年他也是因为思念成疾而亡。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段儿。
“我允许了。”刘彻见韩嫣没答话,自己自顾自的把答案揭晓了。
韩嫣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挺好的。”
“呵,不知道将来我百年之后会不会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我守陵去。”刘彻的感叹里面带着一丝无奈,随后看了一眼韩嫣。
被看了个莫名其妙的韩嫣,眨了眨眼睛道:“陛下那么的人见人爱,一定会有的。”
刘彻自觉地忽略了前面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半句话,撑着下巴默默的嘟囔一句:“有的人未必是我想要的人……”
“什么?”韩嫣没听清楚刘彻的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刘彻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大摇大摆的进了大殿内:“明天的事情还很多,王公公说的对,我得好好的休息不能垮掉。”
这一阵风一阵雨的什么情况?韩嫣看着刘彻似是满血复活了的背影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勺。
……
等着阳陵的最后一铲子的封土盖上了后,景帝这位虽然当不得“千古一帝”的名号,但是也是个名皇帝的一代帝王就此成为了历史长河里面供人敬仰的存在了。
新一任的皇帝穿着一身龙袍听着下面的三呼万岁,深呼吸一下朗声道:“平身。”
随着这一声代表着新帝登基的标志性话语的掷出,代表着景帝的一代已经过去了。这位在史书上有着浓厚一笔的皇帝要开辟属于他的朝代了。站在后面望不到头的位置的韩嫣,看着那上位上面的一个模糊的身影,微微的笑了笑,似乎……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他倒要看看究竟自己会不会跟史书上一样落得个悲惨的下场,向命运挑战一次,看看究竟是天胜还是自己赢。
第六十七章
所谓万象更新,估计指的就是眼前这个情况了。景帝不在了,可是日子得照过啊!按照习俗,理应披麻戴孝还有不得喝酒吃肉,要过过清苦的日子,活着的人要在这种情况下缅怀着逝去的亲人!对了,还得披麻戴孝!
只不过,所有的规定到了特权阶级面前好像全得打对折……
景帝算是盖棺定论了,于是哭过了的众人擦干了眼泪,倒是对未来无限憧憬。因着新皇帝的登基,未央宫的所有权势要进行一次全新的洗牌。除了窦太后仍旧住在她的长信殿以外,椒房殿,宣室殿全部都要换主人。
说到底,景帝也算是阿娇的亲娘舅,而且在世的时候对她也很好,景帝过世了,阿娇心情也很低落。就连搬宫的时候都是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偶尔去宽慰宽慰还在伤心的窦太后,其余的都在跟着馆陶学习着怎么治理后宫。
说起来阿娇的手段倒是颇为肆无忌惮的,当今长太主的嫡女儿、先皇的外甥女、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外孙女、这三重身份加身倒是真的没什么可以奈何得了阿娇的。加上她的性子本身就比较厉害,后宫倒是真的一片安稳。
当然,有人过得舒心就有人过的不舒心,不开心的那个自然就是荣升太后之位的王娡了。倒不是因为她心里真的对景帝至死不渝什么的伤心过度导致的,而是当了太后发现自己压根没什么实权在手。按照自古以来的规矩,这后宫之主一直都是皇后,而且阿娇也不是个吃素的,手段雷厉风行的让王娡倒是一点儿手都插不上;想去学着当年景帝刚刚登基的时候窦太后把持朝政吧,但是窦太后就跟尊大佛一样的稳坐长信殿,让王娡没有一点儿去朝堂上叫嚣的胆子。再加上最近刘彻心情还是很郁郁寡欢的,分封外戚之类的事情一直就没提上日程。况且虽说王娡搬到了长乐宫,但是窦太后还没死呢,她是没有资格入主正殿的,于是只好憋着一口气窝在偏殿里。
还好,整个皇宫现在上上下下都忙成一团,王娡这幅不服气的样子倒是还真没几个人留意。
而闹心的还有一个刘彻呢,新皇帝上位总是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于是这攻打匈奴之类的目前为止做不了,简单的在朝堂上面做点小改革还是可以的,只不过等刘彻兴冲冲的把自己的想法跟着朝堂里的几个老臣们说了一下后。老顽固们几盆冷水浇了下来,给这位小皇帝浇了个透心凉……于是当整个未央宫都在闹哄哄的搬宫装修的时候,刘彻蹲在宣室殿里生闷气。
“陛下……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啊?”王公公战战兢兢的开了口问。顺便推了推正在一旁装雕像的春陀,冷不丁被推到前面的春陀也尴尬的开口道:“是啊陛下,您从下了早朝回来就一直在生闷气,连午膳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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