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用布巾蒙着脸的袁放。
全身上下被遮的严严实实的袁放,竟持着一柄尖刀站在了门口,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可怖的气息。
这个被许多人夸奖“脾气好”的弟弟,如今竟满是杀气。
袁化和这个弟弟从小感情很好,眼见着他蒙面提刀站在他的身后,竟忍不住有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
若是袁放想杀他,刚刚一刀下去,他都不会察觉。
但只是瞬间,他就意识到为何“赫连郡主”会在哆嗦。
因为那杀气对着的,是他面前的这个女人。
***
贺穆兰在汝南郡不能驻扎太久的时间,待队伍休整完毕、马力蓄养的差不多了,他们就要启程。
恰巧薛安都得到的另一个线索也和贺穆兰同一个方向,是去陈郡的路上,所以薛安都和贺穆兰商量了一下,便带着几百个精兵跟着贺穆兰一起出发,顺道去探查新的线索。
万安寺的大和尚已死,小沙弥们供出他们偶尔会给过往借宿的行人们“喝茶”,而喝茶的大多数是单人而不是结伴而行的旅人,喝完茶后就会不见。
这些不禁让贺穆兰和薛安都猜测茶中有着让人陷入昏迷的药物,或者干脆就是□□,所以这些人才会失踪。
问题是这些人去了哪儿?若没有人搬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真是鬼神之力不成?
好在薛安都手下有不少游侠儿,在万安寺探查一番后,他们在某个佛像下发现了一条密道,可以直通一处车马行的附近。
那车马行的老板也是问什么不知道什么,却提供了一个很有用的消息。
这个城里有几个陈郡来的贩米商人,有时候会雇佣他们的车马将大袋大袋的栗米运到陈郡去。
车马行不似寻常商户,过往城镇需要盘查东西。他们都是按照月份给各地的城门官“孝敬”,以获得必要的便利。相对于雁过拔毛的商人,雇佣车马的大多是许多凑钱一起上路的百姓或者是运货的骡马等物,送的也都是又重又无法克扣的东西,被盘查的几率也小了不少。
目标在陈郡,或者至少陈郡有同谋之人。薛安都顿时精神一震,恨不得立刻插翅去陈郡寻找各家米行的行踪。
没到第二天,前往陈郡路上的白泽乡,有游侠儿发现了失踪已久的兄弟。这人如今神智已失,有人发现他失魂落魄的趴在路上,全身皮肤溃烂出血,便吓得惊慌失措,成了奇事传遍了四处。
因此人脸上有个大黑痣,所以面部特征极为明显。当地的游侠儿原本到处在找他,立刻就把他领了回去。
失踪的兄弟变成这样,游侠儿们也不敢带回他原本的家,只好将他安置在废屋中,先请了郎中来看看什么毛病,再根据情况报之薛安都。
直到没有郎中敢靠过去,甚至有些郎中见到之后连忙仓皇逃走,这些游侠儿才发现大事不妙,连忙派人送信给薛安都。
这件事原本完全不关贺穆兰的事,只不过元凶直指陈郡,又发现了失踪之人出现,而且恰巧在大军一定要路过的地方,才引得贺穆兰不得不关注起来。
这么多巧合,若仅仅只是巧合,那也太奇怪了。
所以等到了白泽乡地界,贺穆兰留下那罗浑和狄叶飞处理扎营露宿的事情,便请了当地的县令和游侠儿作为向导,直奔那收容了失踪者的破屋而去。
薛安都记着要从失踪者的身上知道他们失踪的时候都流落到了哪里,所以态度尤其急切,一到了破屋,简直是直接破门而入,直逼此人的床前。
只是一到了床前,薛安都就被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更是连退几步,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睡在门板上的那个人如今全身化脓,脸上更是出现了诡异的黑紫色,那些曾经捡他回来的游侠儿们一个个避在屋外,几乎没人敢进来照料他,以至于他除了全身化脓外还带着一种可怕的恶臭。
受到这样的折磨,这人却一动不动,只有胸部还在微微起伏,之前那些游侠说他“意识不清”,显然说的没错。若前几天还能在街头挣扎,如今肯定是离死不远了。
薛安都这样胆大的汉子都不敢上前,其他人更是怕到动都不能动。就在那县令都忍不住夺门而出的时候,贺穆兰却突然想起了一个可怕的疾病,忍不住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出去!先出去!”
这一声命令简直让这些人如临大赦,一下子全跑了个干净。贺穆兰一边撕下自己的袖子捂住口鼻,一边用绷带缠绕住自己的手,凑近了那人,检查了下他的腋下、颈部和腹股沟。
肿大的淋巴结已经足以让任何人呕吐不止。至少大着胆子没出去的薛安都吐了。
“到底……到底是什么病?难道是瘟疫?”薛安都也开始头皮发麻了,一句话说的满是惧意。
贺穆兰大步避让到窗前,对着窗外吐出一口气,这才强忍着尖叫的冲动,咬牙道:“瘟疫,哪里是瘟疫,是鼠疫!现在是冬天,又没有战乱和灾祸,竟有鼠疫!”
薛安都一听到“疫”就已经肃起了脸,再看那门板上的汉子立刻脸色又变,上前几步就拔出了刀来。
“你干什么!”
贺穆兰睁大眼,还没反应过来……
唰!
只见薛安都手起刀落,直接将那人给杀了!
杀完人的薛安都面上连一点惭愧内疚之色都没有,他将自己的刀往地上一扔,做了个手势请贺穆兰出去。
“来人!这个兄弟已经病死了,连人带屋子全给我烧了!”
第346章 失踪人口
贺穆兰不知道自己气势如今有多可怕,豫州地界跟着薛安都一起上任的武官都是刚刚上任才一年多,乍然碰到这种事,即使贺穆兰说不在意,也一个个把前因后果倒了个干净。
原来这位薛安都薛都护今年并不大,刚刚才满二十岁,在这个人均寿命就三十岁的年代,已经算是个成人,但二十岁混到都护的位置,还真不是全靠他的才能,而是他过人的人格魅力。
薛安都是河东大族薛家的幼子,从少时就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家中长辈对其抱有期待,花费了无数心血延请名师,教导他骑射和武艺,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名扬河东。
无奈此子天生好斗,经常结交游侠,后来干脆自己混起了“帮派”,名为“安门”,家中游侠地痞、三教九流往来不休,他的几个哥哥经常担心因此而引起祸事,经常愁眉不展。
薛安都从小受兄长照顾,顾及嫂嫂们的情绪,便搬离了河东薛家,与兄弟们分家,带着“安门”在河东闯荡。
他离家时分文未取,出行全靠各地有交情的游侠儿和义气之士馈赠财物、借他住地。薛安都也从不扭捏,给就拿了,有忙就帮,渐渐在豫州和秦州闯下了较大的名头。
魏国和夏国交战之时,秦州有一支白龙胡趁机作乱,在秦州四处抢掠,甚至敢去偷袭魏国的粮草辎重以资族人,大魏数次想要剿灭此人,无奈他们聚众来去,行踪不定,总是屡屡失手,反倒丢了不少次粮草。
白龙胡作乱时在秦州抢掠,恰巧毁过一处汉人的村落,而这村落里的人曾经收留过薛安都和其安门,薛安都为了给村中几百口人报仇,便带着秦州的游侠儿搜遍了秦州,找出了这支白龙胡的行踪,而后更是联合当时负责征伐秦州的鲜卑大将一举将他们歼灭,平定了白龙胡之乱。
这一战,薛安都单枪匹马射杀了白龙胡的首领白龙子,亲手为秦州死难之人报了仇,一时名声大震。拓跋焘最爱少年英雄,又欣赏他的义气,便封了他为“横野将军”,赐了他一个出身。
薛安都是魏国人,其父兄都在魏国,只不过是流浪到夏地。家中幼子得到官职的消息一穿回去,薛父立刻招募勇士、购买甲胄、聚齐全家之财力,用于支持家中这位幼子“浪子回头”。
薛安都本身武艺就极高,又有一身游侠儿才有的“游击战”的本事,领着一群游侠儿和家中送来的私兵,愣是在胡夏与魏国之战中获取了不少军功。
他在豫州和秦州多受敬重,人人都爱他“侠义”的名声,往往比前来征伐的魏国鲜卑将领更得人心,还未真的攻打,已经有不少百姓和官员纷纷投降,只因为相信他不会滥杀无辜。
如此一来,薛安都虽然入军晚,资历浅,但军功以滚雪球的方式快速积累,到了拓跋焘论功行赏之时,他这个被拓跋焘“慧眼识珠”的小将立刻博得龙颜大悦,拓跋焘自得自己的“伯乐”做的好,将薛安都好生褒奖了一顿,赐了他秦州和豫州两州都统之职。
秦州胡人众多,豫州因为是从刘宋抢来的,只有半境,所以州境特别小,而且境内“宗主”林立,赋税无法顺利收取,各种矛盾屡屡发生,人人都不愿意到这两州为官,所以薛安都得了两州都护,竟没有多少人羡慕他,隐隐还有些幸灾乐祸。
薛安都是任侠脾气,对这些毫不在意。在他做官时,也常常用当年呼啸山林的方式去理事。宗主们不怕老奸巨猾,就怕这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年轻人,秦州胡人又喜欢这样的脾气,是以两方对他都很客气,他这都护也就好生生的当了一年多,竟没有人说他不好。
秦州和豫州人口失踪之事,原本摊在哪个州里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此时正是乱世,夏国和魏国打仗,夏国自己诸族也经常打来打去,少了几个人、几十个人都是常事。
在这个户籍制度名存实亡,人口全靠“户”而不是“丁”的年代,少人连县官都无法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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