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nk,尚未拼完的这一组字母明明白白的在拼写着她的名字“tanko——团子”。
唇角无法抑制的上翘,六条团子忍不住得意又害羞的呲起了一口白牙。笨蛋,大笨蛋。
“弦一郎哥哥。”她眯起眼睛凑近了闷头闷脑蹲在那里,像是受了气一般的少年。“你生气啦?”
“没有。”沉闷的显然是在生气的声音。
“那时候对不起;对弦一郎哥哥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小心谨慎的选择着道歉的语句,她悄悄的观察着真田的动作。真田却只是背着脸沉默着;仿佛对于这认错的发言无动于衷。
“我……一直以来对弦一郎哥哥撒了很多谎,对不起。现在就算道歉,弦一郎哥哥大概也不会相信我了吧。可是,我还是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弦一郎哥哥不要讨厌我,不理我。只有这句话,是绝对没有撒谎的。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想……”
一口气认错,然后取得原谅。此时此刻,六条团子的信心前所未有的坚定,真田弦一郎会原谅她。
因为,他的心意还是在她这里。
所以……
真田突然飞快的咕哝了一句什么。六条团子没有听清楚,微微诧异的“咦”了一声,真田便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那时约定的游戏,是时候公布答案了吧。”平静得听不出波澜起伏的音调。
曾经约定的游戏。
六条团子眼神一黯。
那时,陷入僵局的两人约在公园见面,她对他冷眼相待,还在最后提出了寻找“真正的六条团子”的游戏。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的现在,竟然仍纠结于那一时戏言,真田弦一郎的态度,她突然微妙拿捏不准起来。
“弦一郎哥哥已经知道答案了吧。”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真田的表情,六条团子忐忑不安的组织着语言,“那种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标准答案啊,弦一郎哥哥看到的就是事实和真相。如同弦一郎哥哥看到的那样,我就是这样自私,阴暗,差劲,不器用的人……”
“原来你也不知道。”真田却冷不防打断了她用最恶意语言组织起的自我剖析。
“诶?”
“真正的模样什么的,原来你也不知道答案。”他的声音低低的,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夏天,蹲在院子里,生着闷气又不肯明明白白的发火的小小少年。
“怎么会……作为本人,怎么可能会……”愕然的大张着嘴,六条团子止不住的摇头。
“前阵子你遇到美咲,一起逛街了吧。”真田沉声问她。
“诶……是有那种事情,很多年不见,都已经读国中了。没想到还能互相认出,觉得很巧……”突然被提起这件毫无关联的事情,六条团子茫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说过吗?讨厌她什么的。”
【为什么好像只要抬出“还是孩子,只是无心之过”这样的借口,就可以逃避所有责任,就应该被原谅。
童年因你们而蒙上阴影,这事实是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如果只是因为那时我是弱者,所以就要被伤害,那么现在,我也不打算原谅。】
那一次在公园约见时,她曾怀抱着深深的受害者意识,愤慨的对真田这样大吼大叫。
“诶,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结果还一起逛街。”
“那种事情……”
不明白。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被真田指出后才猛然惊觉,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
陷入逻辑混乱的六条团子茫然的摇晃着脑袋。
“是讨厌……可是……”
可是跟一个国中生计较三四岁时打架的事情,完全没有意义啊。
也没法觉得生气。
见到面的时候也只感到了久别重逢的惊喜。
怨恨什么的,那种事情完全没有想到过。
好像有哪里不对。
六条团子苦恼的抓着头发。
真田定定的回望着她,缓慢而坚定的开口,“幸村说,六条君真正讨厌的人是自己。因为讨厌所以不公正。真正的六条团子这问题,你说出的答案全都不可相信。”
被将了一军。
这是报复,对于自己揭穿幸村超强控制欲,导致他被水野司抛弃的报复。
六条团子别过脸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可是……
或许,幸村所说的……似乎并非全无道理。
“因为讨厌自己,所以总是只惦记着自己的坏处。夸耀般的说着残忍的话,却不是出于真心。”
这样直接的,真田弦一郎不可能自己想到的台词缓慢却无可逃避的灌注进耳朵。
幸村精市究竟教了他多少。
背下这么多台词,还真是辛苦他了。
心情极度不愉快。
真田还在说些什么,每一句都令她心惊肉跳无力反驳。
像无力的冬笋般被人粗暴的一层层扒掉包裹在外的硬壳,最不想被人看到的,或许连自己也不曾看到的那些,暴露于空气中被迫与人裸裎相见。
她从鼻低哼出一口气来。紧紧的抿住双唇。
这感觉很糟糕。
想要逃跑,立刻,从这里逃跑。
再也不想见到眼前的这个人。
才不管什么唯不唯一的光呢。
那种东西不需要也能活的下去。喜欢六条团子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是在国中部,追她的男孩子也有好几个……
那种事情……
那种事情……
胳膊突然被牢牢抓住,正要落荒而逃的脚步被强硬的阻住。使劲抽拽却无法挣脱。
六条团子终于亲身体会到,真田弦一郎强硬起来,会有怎样令人无法反抗的控制力。
好像再多心机再多计算,在这样铁腕的钳制下,也都是可笑的徒劳。
终究,在这样粗暴的力量下,还原回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担心这样强硬的人受伤害,她才是最大的笨蛋吧。
可是,这样的无力感却并不讨厌。她停止了挣扎。
“我只问你,说最喜欢和我呆一起是撒谎吗?”
强硬的扣住六条团子的手腕,那少年在她身后低低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你看,我也是会做好事的。我那么爱主角们,怎么会虐呢,怎么会一个劲的阴暗呢。
阴暗从来都不是目的。世界也从来并非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
65
诶?
六条团子回头;楞楞的望着那双唇紧抿的少年。 直率的目光中充满令她无法闪避的执着。
“不是骗人。”
她垂下眼睛出神的望着砂面上描绘的字母“tank”。
“遇到弦一郎哥哥的那天,是幸村君在做手术吧。所以弦一郎哥哥会去医院。其实那时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做手术,我妈……”她咽了口唾沫;终于艰难的说出口;“生我的那个人的爸爸。”
真田震惊的回头望过来,眼睛瞪的滚圆。
“你问是不是该原谅;也是因为……那个人?”
“嗯。我……很恨他们……也许……曾经……”
震惊间,真田放缓了手上的力道;六条将被扣住的手腕抽出;重新蹲下来。
□岁的小女孩;整理父亲书柜时;偶尔从深处翻出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在记录着各种联系方式的页面上,找到了母亲的家庭住址。
那个为了梦想而不顾一切的令人仰慕的母亲成长的地方,住着许多与她血脉相连的人们的地方。
父亲家人丁稀少,偶尔几个远亲也在遥远的乡下老家,六条团子自小便鲜少同血脉相连的亲人们亲近。在笔记本上记载的那个地址里,却有着和自己最亲最亲的人们。
无论如何都想要去看看那里,想要见见自己的外公外婆,或许还有叔叔阿姨。
心怀着这样的期望,趁到东京参加学习比赛的机会,她拿着那张泛黄的纸片,一路问询,终于找到了那家西式小洋楼门前。按响门铃,向前来开门的一脸疑惑的女佣说明自己的身份。九岁的六条团子站在外婆家门外,兴奋的连手指都在颤抖。
会像故事里一样吗?外婆激动的从屋里跑出来,流着眼泪紧紧的抱住从神奈川寻到东京的小孙女。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团聚在一起,欢笑着,哭泣着。
“请进吧。”半响,终于回转的女仆冷淡的做了个手势请她进屋。
刚刚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还来不及好好打量一下母亲成长的这间屋子,便听见一个沙哑衰老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是六条正义让你来的?”
额头上刻印着风霜的老人拄着拐杖出现在客厅内,严厉的审视着她。
幼小的她直觉的感受到了这年长的老人传达来的冷漠与敌意,手指紧张的抠进掌心。在失去言语能力之前,她终于记得替自己的父亲辩白一句,“不,是我自己找来的。”
“哦?来要钱?穷到生活不下去了吗?”居高临下的语气,老人眯起眼睛,鄙夷的在她身上打量着。
“才没有!”九岁的团子激动的从沙发上猛地站起,“爸爸很努力在工作挣钱养家的!”
“什么语气,六条正义没教过你礼貌吗?”老人愤慨的用拐杖敲打着地面,责难道。
泪水在眼眶里翻滚着,六条团子委屈的咬紧了嘴唇。
只是想来看看你们而已……想来看看这个妈妈成长的地方。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
“诶呀!老头子,你怎么让她进来了!”尖利的嗓音猛然在头顶炸响,一个穿着套装的老太太站在楼梯转角拼命尖叫。
“那个讨厌的薄命鬼的女儿呐,你看那眼神,诶呀!竟然这么没礼貌的瞪着长辈,真是看看就讨厌!”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九岁的团子低下头,悄悄擦去从眼眶滚落的泪珠, “我想见见妈妈,哪怕让我看看妈妈的照片也行,求求你们。”
“华子不在国内。”拄着拐杖的老人冷淡的拒绝了她的要求,甚至吝啬到连照片也不肯让她看一眼。
离婚的时候就明说了,两家从此没有任何关系。那个老人这样无情的对她说完,便将苦苦哀求不肯离去的她强行的推出了家门。
即使她站在门外一直苦苦等候到天黑,也不曾等来门扉的再度开启。
九岁的六条团子对于“亲人”的最后一丝幻梦被无情打破。她始终不曾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那样残酷无情的对待自己,不是生养了妈妈的人吗?不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最亲的人吗?
而她更加的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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