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之后会发生什么?
脱离了**束缚的灵魂,不会磨灭。关拓人和高桥涼太真正追求的——
是永生……
关拓人的目光阴沉了下来:“我才是牧之原真正的主宰,你明白么!”
他勾起由香的下巴,玩味地看了看,故意在她耳边低语:“而你,由香,你是我,最感兴趣、最想研究的……”
实验材料。
所有的话都被一个吻封住了。
关拓人强吻了由香。
邱雨霖被剧本逼着用嘴唇蹭了一下韩千穗的嘴唇,韩千穗心里恶心得要命,他又何尝不是无奈?这次只是为了敷衍剧本,轻轻点上去罢了,但让邱雨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嘴唇刚一触碰到韩千穗的嘴唇,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就从自己的胃里冒了出来,然后钻进了韩千穗的嘴里!
韩千穗似乎被那东西噎住了,“咳咳咳”地弯着腰坐在地上咳个不停,病房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寂静,连测量病人脉搏和血压的电子仪器都停止了工作!
韩千穗的咳嗽声,太大了,大得,有些刺耳。
不对,不是音量刺耳,而是她咳嗽时发声的频率,愈来愈高,声音越来越尖利,就像坏掉的老式收音机一样,不断发出人类喉咙无法达到的“咔嚓刺啦”的动响。
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邱雨霖默默地退后一步,一只手扶在眼睛的边框上。
扮演中村幸太郎的程田剑依旧坐在墙边的长凳上,神经兮兮地抽搐着,不肯抬头;扮演松田哲也的靳涛却恢复了神智,不对,刚才他的失神只是按照剧本要求装出来的,现在剧本已经没有要求了,他感受到危险的来临,自然要做好应对。
他摸了摸胸口,心里就涌起一股力量,看看站在房门那里,扮演高桥涼太的同组演员穆欣,他也进入了戒备状态。
韩千穗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剧本的目的,达成了。
牧之原上空被乌云覆盖,巨大的云层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黑色的漩涡完完全全地笼盖住了整座医院,如果有人路过,就会莫名产生恐惧的心理,然后匆匆离开,就连寻找过夜之处的野猫也不会在此多做停留——它们往往弓着背,炸着毛,朝黑漆漆的栅栏里“喵喵”地叫上几声示威,然后灰溜溜地逃走。
你见过漩涡的样子吗?
扭曲、旋转、混乱、单一……定睛注视它的时候,你会头晕目眩,会不知所措,会在不知不觉中卷进去,成为扭曲的一部分。
这里,被称作“混乱的不祥之地”……
而混乱的中心,牧之原d区重症区二层的221a病房内,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中,跌坐在墙根边上的韩千穗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脸是扭曲着的,她的身体是扭曲着的,定睛注视她的时候,你会发现,那个穿着老旧套头衫、古板白大褂的身子竟然隐隐约约地变成另一个身影。
像重影、像坏掉的图像信号、像幻觉……
红衣、长发、妖异的面容、涡流的血眸……她轻张红唇,吐出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话来:
“总算回到我身边了……我的孩子,我用身体孕育出的,在世间最恶毒念头下茁壮成长的……”
“我的孩子!”
这时,所有参演《漩涡》的演员都接到了系统音的通知:
《漩涡》,最终幕,开启……
76【第十四章】漩涡(一)
“《漩涡》;最终幕,开启!”
天空中,漆黑巨大的乌云快速旋转起来,势不可挡地压下境内。厚厚的云层内随着气流的恐怖运动;时不时爆发出几道绿色的闪电,森然的电光将牧之原照亮——这里已经彻底成为一座废墟。
漩涡轮转;因果轮回;在恶与坏道的侵蚀下,牧之原已经不再是那个普普通通因为经营不善而废弃的精神病医院了,它已经变成——
恶魔的游乐场!
这里的空间是扭曲的;看似相隔很近的两个地点其实可能差了重重维度;而空荡荡的楼道里说不定站满了你看不见的人,一切都变得不可知。
是的,不可知。
而造成这种不可知现象的力量,正是由戸水由香所孕育的、由牧之原众人的恶意所营养着的,恐怖恶鬼!
这个恶鬼,并非一个确切的人死后幻化而成,也并非是纯粹由人类邪恶的念头聚集而成,韩千穗早就知道这一点。
扮演戸水由香这个角色的韩千穗,早就从剧本里的台词和人设中的说明中看到了这一点。
她是知道真相的人!
序幕中,所有人都站在“男生”的角度观看,只有韩千穗,是从“女生”的视角上观看到的这一幕,如果仅仅是这样,她还不能确定序幕中的“女生”一定是戸水由香,但接下来下发的剧本和人设简介便明明白白地夯实了这一点。
她知道的,还远远不止如此。
戸水由香的母亲戸水千代是一个巫女,虽然在经济发达,人人崇尚高科技的二十一世纪,日本的巫道行业已经没落到无法生存的地步,但千代还是坚持接受了神社的洗礼,成为了一名为神明守节,供奉道台的巫女。
本来,她的一生应该在神社和香火中度过,每日打扫社台前的香灰,照看许愿木上的牌子,然后沐浴祷告,祭祀舞蹈,清冷终日……但是……
世界上可以没有“如果”,却一定会有无数个令人苦恼的“但是”。
千代被一个男人强奸了。
直到她大腹便便,被神社的主持赶出大门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肚子里的女儿的父亲到底是谁。
然后她开始了颠沛流离地驱魔生活,一旦哪里发生了“不干净”的事情——如闹鬼啊,如莫名生病啊,如发疯啊——总之是那些医院和警察解决不了的事情,人们就会想到邪魔,想到可以驱逐邪魔的巫女,千代做法,雇主付钱。
游行巫女,这是一个令人唾弃却又一直存在的行当:人们一边觉得她们神神叨叨,四处骗钱,一边又因为价格便宜加上对鬼神的敬畏而依赖着她们,总之,做这一行的女人,虽然大部分都穷困潦倒,但总有能够揭开锅的时候。
千代带着幼小的由香过着这种饱一顿饥一顿的穷苦日子,顶着别人的骂名,在期待的目光下做法,从那些魔障、癔症、发疯、重病的人身上把“邪恶之物”驱逐,然后换取微薄的报酬,每到一个地方没多久,就会被邻居们恶意地称作“跳大神的女棍”以及“未婚生育的女骗子”,然后不得不匆匆搬离,致使由香在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跟任何人交流过,逐渐开始变得孤僻怪异。
但实际上,千代并不是骗子,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真正的巫女,这里是指那种能够做法为人们驱散污秽带来福祉的神道者,那这个人一定是千代。
千代可以驱逐附着在人身体内的怨气、执念、欲望……甚至恶鬼。
她驱逐的办法很简单,就是利用巫女的法术将这些肮脏的东西全都聚集在被附身之人体内的一滴血中,然后将这滴血从对方口中引出来,喂给自己的女儿由香。
的确,污秽之物处理起来非常困难,它们像塑料袋一样埋在土里千年不腐,是只可滋生不会磨灭的垃圾,但驱魔者通常的做法是找到一个凭依之物,比如西方的驱魔师喜欢用空盒子,来盛放它,禁锢它,所以会有潘多拉的魔盒。而日本的神道者最喜欢用的是石像和案山子(草人,纸扎玩偶,娃娃,反正是类似的东西),因为这些没有灵魂的人形最容易困住无所凭依的恶灵。
空盒子也好,人形也好,总之都是死物,神职人员不会选择活物作为恶魔的宿主,因为这样太过于危险,也有违人道。
但千代这样做了,她用自己的女儿由香作为容器,盛放了世间最恶毒的东西。心怀怨念的恶鬼,被尘世污染的崩坏神灵,聚集在宅院中由人们欲望形成的魔怪,重病即将西去之人所携带的彼岸阴气……总之,垃圾,像一个大土丘,越累越多,堆积在由香的身体内;而由世间各种恶意混合而成的污物则像墨水一样浸染了由香的灵魂,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时而懦弱沉默,时而疯魔恶毒,症状类似精神分裂。
千代之所以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是因为恨:她恨这个孩子结束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她恨这个孩子剥夺了她完成自己梦想的权利。但她无能为力,她几度想掐死由香,却在最后关头松了手——那个孩子被憋得发紫的脸上长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千代熟悉这双眼睛:在那个毁掉她一切的夜晚,在神社樱花树下的土地上,在被那个不知姓名、黑暗中也看不清容貌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时候,她看到过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闪烁着狂野与突破信仰的光。
她是一个巫女,是圣洁的象征,追随永远的贞操与永恒的格,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一夜,她发现了掩藏在心灵深处的、那种企图突破神明桎梏的……肮脏的欲望!
千代不恨那个男人,她恨这个拖油瓶一样的孩子,她更恨懦弱而龌龊的自己,背叛了坚定的信仰,于是她用恶魔来折磨女儿,也用女儿来折磨自己。
千代的“本我”在向她的“超我”宣战,象征着道德追求的“超我”败给了遵从人类本能的“本我”,她恼羞成怒,把这种愤恨发泄在了无辜的孩子身上。
但即使如此,即使由香一直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她也没有真正变成恶魔,因为她是无罪的,就像希腊神话中巨人也无法举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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