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的皱纹扭动了几下,主祭收回视线,聚拢凝结,化作两道寒芒。箭镞般的目光顺着圣典的扉页滑过,最后钉射到百花簇拥的棺木里面。
那噩梦般的一剑,那冰冷死亡的双眼,他永生难忘。
“他为神而战。为神而死,神圣地光辉因他更加灿烂,他的英魂必将归于神的怀抱,在富饶美丽的神国永享安宁。”清了清嗓子,他继续念道。同时收起手绢,下意识地甩了甩全新的手掌。虽然经过神术医治,斩断的手又重新长了出来,但创口处依旧隐隐作痛,并且像裹着一层麻布般极不适应。
“是的。伟大的晨曦国度正等着他,那永恒不灭的惩戒火焰也在等着他!”
主祭地嘴角向下压低,泛起一丝嘲弄的冷笑。
“他的血不会白流,他的事迹将让我主的荣光和真理添加一道更加夺目的光彩!”他抬起手臂,紧握成拳,脸慷慨激昂,不过心里想的却截然相反:“荣光?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哪里还有光彩可言!”
望着一个个肃穆的面容,他心中愈发烦躁起来。下面站着的那些人,既有太阳神殿内部的牧师。也有其它神殿地高层,更有各方势力派来吊唁和打探消息的人员。事情的经过究竟能遮掩多少,他自己也不敢保证。如今神殿可以做到的,也只有摆摆样子,尽量糊弄那些无知的百姓罢了。
扫视的目光突然一停。
银星武士芙莉歌正站在来宾的行列中,眼圈红红地,面色苍白憔悴。
主祭不由得轻声叹息。同为圣物守护者。芙莉歌之前受到重伤,行动不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因此对于这次事件,她的责任无疑要小许多。换句话说,光明之石的被毁,守护不利的重大责任只能由太阳神殿自己承担。
“为了一切神圣的殉教者,我们祈祷!”
伴着乐曲的尾音,索尔兹主祭作完最后的陈辞。他缓缓合双目,一股疲惫涌心头。
仪式结束,还有迎来送往的应酬和对各种事情的安排。等回到居室中,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夕阳地霞光正从天边缓缓退去,屋子里昏暗下来,一股阴冷弥散开来,周围的阴影开始摇动、扭曲、拉长,如同地狱中的魔怪,发出无声的讥讽。
无力地坐在木椅,主祭低垂着头,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最后吐出的是含糊不清的语句。
“主啊。原谅我……”
离开了光明满溢、纯净无暇的大殿,身处于小小的天地之间。没有点燃烛火,黑暗自然而然地在身边流淌,浓郁黏稠,让心底的妖魔也蠢蠢欲动起来。现在的索尔兹。已经不再是那个为教会地窘境忧虑的主祭。而是一个对过去悔恨、对未来沮丧的老者。
作为教会七大主祭之一,北地事务的负责人。他一直勤勤恳恳,维系着稳定、持续发展的局面。虽然那个至高地位置他不敢奢望,但自诩只要不出大地差错,总有一天,他的名字将会刻入到荣誉大厅地丰碑。
“只要不出大的差错……”他捂着脸,肩膀微微颤动。对于奥库斯特,这个总殿派来的特使,一个刚刚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他心里未尝没有几分嫉妒,几分乐于见其出丑的私念。
结果,那污秽的想法变成了现实,一个他无法承受的现实,一个抹不去的污点。数十年的努力顷刻间化为乌有,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声誉毁于一旦,他可以见到其他牧师眼中的轻蔑,可以听到他们私底下的窃窃低语。
“真不甘心!”握紧的双手徐徐松开,索尔兹突然站起身,点燃了桌的蜡烛。
昏黄的光摇摆不定,其中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奥秘。他凝视着那烛火,面色阴沉,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
半晌后,他叹息道:“如果奥库斯特还活着,那就好了。”
毕竟,死人是无法承担全部罪责的,必须要有其他够分量的人站出来。不过无论如何处理,他也无法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经过再三斟酌后,他决定搏一搏。
打定主意,他立刻拿出纸笔,伏在桌沙沙地写起来。
在信中,他尽量放低姿态,把字句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表示自己应当对圣物被毁一事负责。同时又隐隐点出主殿特使的嚣张跋扈,再在字里行间显出几分委屈之情,以及为了顾全大局、甘愿牺牲荣誉的决心……
将信束好,盖印章。接下来,就要等待主殿方面的反应了。
缓缓吐出胸中的闷气,索尔兹向后靠在椅背,轻轻敲击着坚硬的桌面。
对面可以谦卑,可以诉苦,但对下。就必须树立起威严来,更不能有任何虚弱的表现。
摸着隐隐作痛地手腕,他眯起眼睛,满脸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几天前的那场战斗,他仍然耿耿于怀。受伤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拙劣表现极不满意。长时间养尊处优,几乎将他的警觉心和战斗意识消磨殆尽。
“这真是耻辱啊!”想到随行的两个圣堂武士,从那灼灼的目光当中,索尔兹总可以找出几分不屑的意味。
冷哼一声,他立刻做出决定。准备找个理由把他们派到其它地方去。“据说北边地兽人又有活动迹象了?作为我主麾下的战士,展现正义与勇气的时候到了!”
属下用一纸调令就可以打发。不过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人……
索尔兹不由得揉着额头。神殿也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几天下来,罗迪的大概情况就齐整地摆在他的桌。
“法师、龙裔、似乎与军方关系密切……不好办啊!”
可是一想到罗迪在城中,索尔兹就有一种自己的耻辱记录被高高悬挂在城门的感觉。
怎样才能让那个碍眼的家伙自动离开,成了困扰他地难题。
清冷的月色透过窗棂,温柔地落在客厅当中。
罗迪懒洋洋地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翻来覆去,试图从面找出什么有趣的东西。
这是北地联邦的地图。做工有些粗糙,许多地方也不够精确,但足以让他一览北地的概貌。
整个北地呈现出一个“Y”字的形状。面是无人涉足地至高山脉,两端是寒冷的荒原冻土,下边则被绵长的海岸线和茂密的森林挤压,形成一个近乎狭长的地带。
几个小女仆好奇地凑过来,在身后叽叽喳喳。
“主人,”帕翠卡俯下身子。一股温热的气流袭来。“您要出门吗?”
罗迪挑了挑眉毛:“唔……怎么说?”
“不然为什么要看地图呢?”
“啊……”罗迪耸耸肩,把地图扔到桌。“我在想搬家的事。”
“咦?”女仆们顿时面面相觑,不过全都缄口不言,并没有继续追问。她们知道,搬家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如果没有十分必要的理由,是不会轻易做出如此决定的。
身为仆人,她们早已经属于这个家庭中的一份子,无论搬到哪,她们只要跟着就是了。
“好了。你们去睡觉。”罗迪摆摆手,打发走小家伙们。
圣物被毁,震惊各方,随即便闹得沸沸扬扬。虽然看似和他没有多大关联,甚至他还立下不小地功劳。但是他有自己的苦衷。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轻声叹息。即使在家中,那面依旧戴着一层薄薄的、很难察觉的肉色手套。
慢慢褪下手套。幽幽的寒气向四周蔓延,壁炉中的火焰顿时一窒,仿佛被压了下去。
那是一双近乎诡异的手掌,仿佛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右手肤色青灰晦暗,面隐约有诡异地黑色纹路浮现。但如果仔细观察,却又只是一无所得。
而左手则洁白如玉,泛着微微的晕光,温暖,和煦,散发出神圣的气息。
一个幽暗清冷,一个温润平和,两种截然相反的气息不断交替。
清冷的月光下,房间里地时间似乎凝固了。
………【第60章 准备】………
银月城是个生机勃勃的城市,几百年的不断发展、各种族平等交流的宽松政策,让它从荒凉的北方大陆渐渐崛起,成为一颗璀璨的明珠。这里有熙攘的人流、有繁华的贸易、有优美的建筑和悦耳动听的音乐。支持魔法的传播,重视知识的积累,包容各种各样的文化……银月城正隐隐成为北地——这个松散联邦的核心。
作为整个城市的行政中枢,议会大楼坐落在北城区的最东边。那是一座高大气派的石制建筑。圆形的大理石穹顶,矗立着一个洁白的人形雕像,双手高捧银月徽记,阳光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主楼两侧展开,是尖顶的塔楼,面不时有士兵警戒的身影。魔法探测装置昼夜不歇,监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经过一尘不染的台阶,走进议会大厅。柔软厚实的地毯铺满廊道和楼梯,精美的装饰富丽堂皇。在光线的映衬下,显现出绚丽斑斓的光影。
此刻,这里正进行月底的例行会议。每到这个时候,贵族、豪商、军队、法师公会,以及最近大出风头的神殿……各方势力摩拳擦掌,引经据典,为了待审文件的某句话、某个字眼唇枪舌剑,争论不休。
当然,能拿到这里来商讨的,自然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好局面的开始!我们必须立刻表明态度!马!”一个微微秃顶地议员猛拍桌子。高声嚷道。粗胖的手臂极为夸张地舞动,脖子涨得像一只煮熟的螃蟹般通红。
议长是个年纪很大的老者,白发长及肩部,身穿黑色长袍。他端坐在台阶的座椅中,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见那人身边坐着莱克曼家族地代表,于是把刚到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这里究竟谁说的算,他心里一清二楚。
一个三十不到的青年站了起来,衣着华贵整洁,态度彬彬有礼。
“不要激动,瑞吉斯议员。”他停顿了足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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