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家奴质疑,韩静略显不快,认真道:“当然可靠,我还特意向隔壁村的周郎中请教过,他也证实了这个消息,哪里还会有假。莫非吴管家不希望婆婆能快快好起来?”
这一个罪责可比玩忽职守更严重了。
吴管家急忙摆手,赶紧撇情干系,笑道:“岂会岂会,老奴只是怕消息不可靠,这才多了句嘴。”
二人说话时,回廊转弯的暗处再次响起了细微的响声。
韩静似乎没有听到,继续满脸欢喜道:“夫君若知道能我能帮他,会更死心塌地的呆在韩家。即便知道今日我算计了他,他也不会怪罪我的,吴叔,你说是不是。”
少夫人几时这般厉害了,眼光毒,心机深,甚至能气定神闲的算计好一切。
如今,卢氏,李婶子,韩大娘,貌似都对姑爷有了意见,轻而易举的将一个人人畏惧的大英雄抹上污点,绝非一般的本事。
她是不是要告诫他,即便跑去向姑爷告状,她也有办法将姑爷哄好,警醒他谨言慎行,三缄其口?
吴管家顿时泪流满面,感觉一双腿都要断了。
他是不是老糊涂了,才眼巴巴的跑到这个院子来折腾老命。
李管家暗暗心惊,今日的韩静,彻底颠覆了他所有认知与印象。
为了证实心底的想法,他斟酌用词,爽朗道:“少夫人,若您肯让我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姑爷,指不定不用劳烦您去求情,姑爷便原谅我了,少夫人可否……?”
他试探的问着,说到最后不免支支吾吾,不敢说的太过直白。
“吴叔说什么呢?这可是关系到婆婆的姓名安危,怎么能随意让你去说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韩静想也不想的否决,言辞切切,不留半分余地。
癞蛤蟆?
有这样的比喻么,他怎么就成了丑陋的蛤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少夫人,是杀鸡焉用牛刀!”吴管家梗着脖子纠正,一张四方脸涨的通红,像是被羞辱了般透着些许怒意。
杀鸡?柳氏成了鸡不成。
韩静:“……”
嗑叨嗑叨着,竟然歪离了最开始的话题。
韩静良久才回过神,颇语重心长道:“其实没有多少区别,吴叔也不要因此介怀。说了这么久的话,吴叔还未说是愿意继续伺候夫君,还是同意去伺候我爹爹呢。”
吴管家涨红的脸再次红成猴屁股,却还是麻溜的挪到她身边,表明自己的衷心。“少夫人,老奴现下在魏姑爷面前伺候,不愿易主,还望少夫人向姑爷求求情,老奴想继续伺候魏姑爷。”
“吴叔也称得上是忠贞不二的人,你放心,稍后待夫君来我院子,会与他说道说道。以他敦厚的性子,定会同意我的任何要求。”这次她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立刻应承下来。
吴管家勉强挤出几分喜色:“多谢少夫人体恤。”
“春燕那丫头如何了?可有让人送去避子汤?”韩静突然问起了白日里的丫头春燕,眼底飘过一抹嘲讽,隐藏的很好。
吴管家正了正神色,肃穆道:“让人熬好了送去,那丫头立刻老老实实喝了,少夫人请放心,明日一早就会来少夫人院子伺候。”
韩静点点头,略感失落的道:“若夫君没有在场,定要将那春燕丫头送出韩府,任由她自生自灭,省的祸及我韩家。吴叔,你说我饶过她,是不是有些可惜?”
吴管家后背的衣衫几乎被汗水湿透,忙道:“是少夫人仁慈,若您真的动怒,又怎会轻易放过。都是少夫人善良仁厚,也是春燕那丫头运气好,遇到的是少夫人您。”
闻言,韩静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挥手道:“没想到吴叔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夜深了,你也该回了。”
吴管家不敢多做停留,失去知觉的腿哆嗦着朝外走,边走边道:“少夫人若无其他吩咐,老奴先行告退,老奴再次谢过少夫人。”
“去吧。”韩静挥了挥手,转身回屋时,又回头望了一眼匆忙离去的吴管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韩家的掌控权,她要尽早拿回来。
第20章 离府
亥时一刻。
韩府所有厢房烛火相继熄灭,只余东南方位的主屋内,还有一盏烛光在摇曳。
魏易一脸铁青的靠在黑漆雕花六角木桌前,端起富贵缠枝莲纹内在画票口青花碗,大口大口的喝着烈酒,眼神阴鸷森然。
“姑爷……”吴管家单膝跪了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瓷碗坠地声,锋利的瓷片划过吴管家的脸颊惊得他瘫软倒地。
“嗝。”魏易打了个酒嗝,恼怒道:“不许再叫我姑爷,叫爷……”
吴管家摸了一把汗,立马改口:“爷,你少喝一些,明日还要去茶园呢,若您醉的不省人事,夫人姥爷会怪罪的。”
“卢敏那恶妇,就只会宠着自家女儿,如今连韩静也变得心机深沉,敢让我在外人面前丢脸,可恨,可恼。”魏易气的浑身发抖,大碗大碗的酒如流水般灌下。
“爷,今日的少夫人却有古怪,似与平日不同。”吴管家闻着屋内浓郁的酒味,皱眉道。
“古怪,我瞧今日处处都是古怪。连阿娘都变得神神秘秘的,竟说韩静狠心一把火将韩家烧了,更夺了我的命。你说这恐惧的梦,可是预兆着什么。”魏易并未醉,将富贵缠枝莲纹内在画票口青花碗举高,高于头顶,盯着黑漆漆的屋顶道。
吴管家小心翼翼道:“都说现实与梦境相反,今日瞧少夫人所说,倒是情深意重,老夫人的梦境,怕是应了此处。”
魏易一听,手掌往桌上重重一拍,怒道:“什么深情厚义,那个妒妇,她想将燕儿买去**,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吴管家定了定惊道:“少夫人心底里其实怕您不高兴,根本不敢对燕儿小姐如何的。”
“不敢,我看她吃了雄心豹子胆,若非我亲耳听到她说出那样一番话,我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如今看来,她比他娘卢氏还不如。”魏易手掌死死的抠着黑漆雕花六角木桌的桌面,一脸阴沉。
吴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沉默不语。
“我魏易这辈子,最恨人算计我,她竟敢将我当成猴儿耍。”魏易感觉心口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整个人烧得情绪激动。
“如果不是阿娘病重,需要贵重药材看病,我根本不会娶她,更别说憋屈的待在魏家做女婿,受卢敏那恶妇管束。”他心底的怨恨全部爆发,说到入赘时,一股恨意毫不掩饰的表露。
“爷是铮铮铁骨,孝感动天,所作所为都是鄂县的榜样,如今韩家已是您当家,只需再忍一忍,所有煎熬都能过去的,您可要为老夫人想想。”吴管家明白魏易一旦暴怒起来,便容易偏激,只能耐着性子劝。
提到柳氏,魏易越发愤怒起来,一口浊气发泄出来:“韩静不就是算计我的去她的屋子,哼,既然隔壁村子有医治阿娘的人,我明日便启辰去将梅道士请到韩家来,也好让她日日独守空闺。”
“主子,这一来而去两个月,若有变故,可如何是好?”吴管家忧心忡忡,总觉得这事不对劲,他可没有听说过隔壁村有降妖伏魔的道士,莫非是少夫人胡乱搪塞的事。
“别说了,我意已决,只要能治好阿娘,上刀山下火海我都要去闯一闯。”魏易蹙眉,没有任何回旋余地道。
“年关将至,老奴是怕您亲自去隔壁村请梅道士,路途耽搁了,因此误了时辰。”吴管家委婉道,还是想要改变他的决定。
“离过年还有三个月,我快马加鞭去,一个半月就足够了。你在府邸的时候,只需管住茶园的大小事即可,若是不明白的,就去问岳父大人。”魏易脸烧得通红,酡红的色泽遍布整个脸庞。
吴管家识时务的闭了嘴,姑爷向来不喜欢家奴插手韩府家务事,若再多说什么,怕会让他恼怒。
“老奴谨记。”吴管家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起身将糊纸的木窗敞开,便折回屋内给炭盆中添加木炭,让火烧得更旺一些。
一股子冷风吹来,被酒精冲昏的脑袋稍稍清醒些,魏易闭上了闭眼,冷声问:“燕儿没有服用避子汤吧?”
吴管家忙摇头:“没有爷的吩咐,老奴不敢逼燕儿小姐服用药物。”
“好,这样就好,我要燕儿生下魏家的孩子,属于我魏易的第一个儿子。”魏易心情总算畅快些许,张狂大笑。
棒子敲了三更响,不知不觉到了亥时三刻。
鹅毛般的大雪已经停止,稀稀落落一两片后,最后彻底从天空消失。
韩静躺在梨花木榻上假寐,炭盆中的木炭被烧得噗嗤噗嗤响,她虽闭着眼,指尖却一下又一下敲击着桌面,不知思虑着什么。
“主子,这都亥时三刻了,姑爷怎还没派人来传话。”玲儿一脸焦急道,眸子时不时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的回廊,殷殷期盼着。
染着粉色丹蔲的指尖停顿,韩静缓缓睁开眼,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道:“将窗户关上,无需再等了。姑爷他今晚不会来,备下的吃食都拿下去撤了。”
身前摆了一个炭盆,炉中炭火烧得红火妖豔,映照着韩静清秀的面容越发娇艳,瞧不出是抑郁还是愤怒。
“是,主子。”平儿乖巧的应了声。
“哒。”一声细微的轻响,敞开的木窗紧紧关上,隔绝了屋外的清冷幽静。
“姑爷真的不会来么?可是……”玲儿不安的在屋内踱步,想再说两句,却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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