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等他出去我再吐,应该也来得及,不是么?
难得如此的安静在一起呆上片刻。(奇*书*网。整*理*提*供)
……
一碗粥喝完。
他问:「这几日天气一直不错,改日你身体好些,我带你出去走走?」
?!
这几日究竟是天气不错,还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我感觉一觉醒来,脑子有些木讷,想了很久,也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是太久没有捉弄我,决定把我带到外面去好好捉弄捉弄么?
他把碗放在一边,伸出一只大手向我伸来。
想躲,不敢,闭了眼准备承受一个巴掌——我每次对他的话反应慢了必然会换得的惩罚——却不想他只是揉揉我头顶的头发,动作相当轻柔。
「我记得你以前还是很喜欢出去走一走的,这次我陪你一起,可好?」
我还是想缩成一团,他这样的语气虽然温和,却给我一种黑暗前最后的光明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死亡到来前的回光返照之感。
可怕。
不过我相信,假如我回答我更喜欢在屋子里呆着数床头柜上落着的灰尘……事情会演变得更可怕。
他又揉揉我的头顶,起身端了碗出去,在门口似乎小声吩咐着什么。
我眼巴巴看他回头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迈出去,带上了房门。
按照常理,短期内他不会再进来。
我,终于忍不住,也可以不忍了。
哗……
喉头一阵甜腥,我不大确定吐出来的是不是方才喝下去的,因为好像喝进去的是白的,吐出来的却多了些红色。
呼,不过果然还是吐出来,感觉舒服一些。
「砰!」门被撞开。
他的身影又变得朦胧起来,呆愣愣戳在那里,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
然后?
然后就没印象了……
好像是,我又睡着了。 第二章
最近他很奇怪。
无数次,我想抬手试一试他的体温,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后来想想,应该不是,发烧也不至于糊涂成这样。
瞧他那一脸傻笑,夸赞什么外面的阳光有多么好,凌霄花开得铺天盖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凌霄花,倒还记得,我喜欢那花大片大片开得极热闹又不会香得让人腻味,他却嫌弃那花半点儿香气也无,光胜在数量开得没有骨气。
现下想起,其实我和他或许真的是差得太多,根本就不该在一起。
看他现在笑得如此傻,却依旧带着爽朗的英俊,而我,不用照镜子也自知,肯定是一脸苍白怯懦和丑陋。
早几年前,或许我还能勉强夸自己几句清秀外加温润,如今……伸手就可以摸出自己的脸上横亘着一道伤痕,估计即便不像一只大蜈蚣那样难看,也肯定相当吓人。
那伤痕……那时候我傻乎乎以为他多少对我还是会有一点喜欢,见他喝醉了回家,冲上去劝他少喝一点儿呼唤丫鬟给端碗醒酒汤。
一碗汤,全被泼到我脸上,碗被他砸碎在院子里的假山上,迸溅起的碎瓷片就那么硬生生划过我的半张脸,嵌进血肉里……
看得出,他是用了很大力气的,酒倒是半点儿也不影响他的力道。
不过丑陋应该不是来源于这伤痕,而该是来源于我现在心底的着许多嫉妒。
嫉妒在半睡半醒中,所听到的,他亲口承认……说爱的那个人。
我想那是真的,他肯定是爱上了什么人。
否则他不会忽然笑得这么阳光灿烂。
不会心情好到,连带对我,也温柔许多。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可是这么多年,这么多时光,久到我都快记不清是多久前认识他的了,逆来顺受,承受了一切,我也没能让他喜欢上我。
痛苦的时候,我安慰自己,好歹他只在我身上发泄这些怨愤和欲望,而没有去找别人,这方面,我还是唯一的。
但是他现下有了喜欢的人,肯定就不再一样。
至少,到现在,快有半月,他虽然日日来,却没再真的要过我的身子。
「真的,你听我说,外面的阳光很温暖,我们出去走一走好不好……」他总是在那里一遍一遍说。
最近他的确不正常,有向话唠发展的趋势。
不过有一点,他说得对,阳光的确很好,隔着窗纸,都能依稀感觉到它的暖度,就像是睡梦里一触即碎的,幻想中他会给予我的那一点儿温暖。
这几天,他几乎天天早上都会来坐一会儿,饭点也会来一起吃,连带我的伙食也好了很多。
掺了白糖的白米粥,差不多天天都可以喝到,的确是挺暖肠胃的,上一次身上留下的伤,都比以往好得似乎快了很多。
晚上他还会再来呆一会儿,絮叨几句话,预言第二天的天气一定也很适合出行,然后剥光了我的衣服……第一次,还当他欲求不满,吓了我一跳。但其实,不过是擦洗,他一口咬定我自己身体没好透,不方便。
现在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终于也有了喜欢的人,转而想我,终于觉得有些愧疚了?
我不介意这温柔是不是因为他忽如其来的怜悯,反正我挺享受的。
甭管他爱上了谁,似乎现下受益的是我?
那就真的不该再抱怨什么。
「你有在听我说吗?」他忽然问:「莫愁湖边,当初你赞好的那棵,不过一人来高的凌霄花,攀附着据说比这城年纪还老的古柳,爬得很高几乎看不到头了。」
我看向他,说这样弱智的话的他,面色严肃和拘谨,让我不由在猜测,这话里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他曾经带我去游湖,要我跳进水中帮他把丢下去的酒杯捞上来……这一回,不会是想让我爬树去摘最顶头的那朵花吧?
这个难度比捞酒杯高。
当年秋季的湖水虽冷,但我好歹会水,跳下去不过高烧几日,还给他一次享用我格外温暖滚烫的身体的机会。
但是,爬树,我是真的不会……
不过对他,我依旧只是点头,没有骨气地贪恋他的那一点笑容。
所以,我们现在一起并肩站在这可怜的古柳下,它已经被凌霄花遮盖了大半,成了一棵花树。
虽然少了柳树该有的风流姿态,但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阳光晒在我脸上,是久违的温度,我看着他那一脸雀跃的样子,有些困倦时,却听见他又说:「既然都出来了,咱去雇条小船,一起转一圈好不好?」
湖边四五艘破船,五六个梢夫,对他们来说,打渔是主业,但若愿意花上十来个铜板,他们也不介意带着你一起泛游一圈,让猎奇的富家公子们体会一把,让年少志高的学子们酝酿些诗兴。
只要他喜欢,有什么不好的呢?当然是要同意的。
甚至是赞许,我想,每一刻的相处,也许都会是最后一刻。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
尤记得我当初半醉中说出这句话,被他一杯冷酒泼得满脸狼狈——倒是帮忙遮去了我忽然涌出的泪水。
他嫌这样的话肉麻,虽然现在他也双目朦胧地在念:「百年修得同渡船……」
目光的焦点,却躲闪地落在……那船夫的身上?!
船夫大约二三十年纪,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
此时他赤 裸着身体,只腰间围着一条泛着些黄的脏兮兮的粗布,遮住重点部位。
'奇'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肌肤,紧紧裹着他强健的肌肉,他双手握着船篙,看上去只是轻轻巧巧一撑,船就划荡开来,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伴着细碎的水声前行。
'书'我羡慕这船夫的力气,不像我,就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也许是感觉到我火辣辣的打量,船夫转过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雪白的牙齿晃得我头晕眼花。
「客官,要不要听两句咱打渔的号子?」这个黑皮肤白牙齿的壮汉颇为热情地问。
我不及开口拒绝,身边的他却已经热切回应:「好啊,正有此意,辛苦了。」
手中又递过去几个铜板,这船夫也不客气,接过,笑得更灿烂了。 第三章
船夫自顾扯开嗓子,声音嘹亮,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腔调,唱一些我听不懂的句子。
波光粼粼,阳光甚暖,隐约有花香在湖面的水汽中蔓延酝酿,我微微眯起眼,感觉有些醉意,在没有喝酒的情况下。
酒不醉人人自醉,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
他专注地盯着那船夫的样子,看在我眼里,居然感觉……说不出的动人。
我分明在看到他眼底,藏着那么一些温柔缠绵绻缱。当然,不像是因为这个赤条条的渔夫,我还没傻到会不知道他的口味。似乎是因为这渔夫歌声,引出了什么让他觉得温暖的回忆,让一切都变得柔软起来。
不是不好奇的,很想开口问,关于他究竟在想什么。
只是,生活告诉我说,不要去好奇,不知道多少惨剧,都是好奇心惹来的祸。
瞧瞧他,就没我这么多闲心去找不自在。如今他泛舟江上,听着渔夫的号子笑眯着眼,假若再换了我这么半个残废替上他心里的那个妙人儿,想必就是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再瞅瞅我,当初就是因为太好奇,才会接近他,结果爱上他,不可自拔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身体病弱,面貌丑陋,干巴巴一肚子怨念……他越来越厌恶我,是符合客观规律的。
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也得先成为情人才成。
若是那效颦东施状,丑得人人见笑了,一辈子找不到情人,那就一辈子也不会在谁眼里成了西施。
但这并不妨碍东施一面皱着眉头,一面捧着心脏,假装自己也是个受人疼爱的美女。
就像我,虽然早就明知他不爱我,但也并不妨碍我在那么多日子的难堪痛苦后,享受这不知道属于谁,因何而来的温柔,不是吗?
我不想放弃陪伴他的任何机会。
一面是怕他孤单,怕他回头时,忽然找不到一个会一直陪着他的人,来分担他的痛苦和郁闷。
一面是我自己自私,怎么都想要欺骗自己,他肯容忍我跟着他,肯时不时碰我的身子,也许对我还是有好感的。
虽然是自我欺骗,但是总想在真相被揭露前,让欺骗继续下去。我情愿我是瞎的,永远看不见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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