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很乐观的吴玉芳,无论遇到多么难的事,就算是当年带着儿子离开沈家,也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失控,这么激动。
五年前出事的那一天,是阿非和桑渝要去登记结婚的前一天。儿子的婚礼没等到,等到的却是他出意外的消息。当她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之后,像发了疯似的赶到仁爱医院,在那个充满了来苏儿和酒精的混合味道的病房里,她看到的是她那个头上被包着纱布,脸色白得像纸一样的儿子。他睡着了,但她却以为她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走了,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引来了整层楼的医生和护士。可这个可恶的小子,一睁开眼,却是跟她说,只是睡着了。
吴玉芳无法判断那是不是一场意外,根据警察所说,有行人目击是几个年轻人伤了儿子,还抢了他身上的钱物,最终判定是一件恶性抢劫伤人事件。所有人都对她说,阿非很幸运,只是皮外伤,那伙人只是求财。
阿非出了意外之后那么多天过去了,吴玉芳没有见过桑渝,也再没有从儿子口中听到这个准儿媳妇的名字。从儿子的态度中,以及那天那个不速之客,她隐隐约约查觉了某些事。
出了院,阿非一直都是忙着出国的事,没几天,他就飞去了英国。
直到今天,她才再一次从阿非的口中再听到这事,但令吴玉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不是儿子不想提那个丫头,而是根本就“想不起来”。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儿子什么都没有忘,却独独忘了那个丫头,她不知道,但是她能够感受到五年前儿子伤得很深,才会选择了这样一种逃避的方式。兜兜转转,他们两人又回到了起点。不是她不帮儿子,而是她所知道的事情真的是有限。她尊重儿子的每一个选择,但她不希望要面临新的选择时,却是去挖掘曾经的痛,就算是想痛,但也要做到有心理准备,而不是这样糊里糊涂的再伤一次。
张口欲言,沈先非瞪大着眼睛望着很少发火的母亲,惊愕地说不出话来。虽然母亲没有明说,沈先非已经从她的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他和桑渝真的有过那一段的一刹那间,他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该说的话她已经说完了,吴玉芳对着沈先非说:“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休息了。”
这时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23点30分。
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沈先非从沙发的扶手上站直了身体,轻轻地对母亲说:“妈,你早点休息,我……出去走走。”说完,他便转身出了家门。
望着儿子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吴玉芳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2、半夜造访
夜间清静空荡的马路上,车子开得飞快。
沈先非放慢了车速,转进一个黑漆漆的小巷,几幢紧挨着的九十年建筑已然映入眼帘。
靠着椅背,沈先非点燃了一支烟,摇下车窗,月光顷刻飘洒进来,映在他黯淡的侧脸之上。他很少抽烟,只有在特别烦躁的时候,会抽几支,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
以手撑着额头,透过车窗,沈先非望向眼前几栋九十年代的房子,怔怔地发着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车子开到这个地方,只因为桑渝为他指过一次路,还是因为潜意识认为她口中那个曾经他们合住过的房子所在?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自己是乱了,原来这不是第一次,而是曾经就有过的感觉。
诊室里看到她皱着眉头,哑着嗓音和阿穆述说着往事,一颦一笑间,那种故作坚强,其实是不过是一朵不堪风吹娇弱花朵的模样,真的很让人心疼。
心中那种怅然若失的复杂情感,让他无法平静。
推开车门,他往那几栋房子走去。
跟着感觉走,立在其中一栋楼的单元门前,他抬头望了望所有窗户,靠北面的不是卫生间就是厨房。整栋楼只有四户人家的窗户是亮着的,七楼亮着只有一家。
毫不犹豫,他迈进了第三单元。
顺着黑漆漆而狭窄的楼道,他爬上了七楼。
他不能确定桑渝是不是一定就住在这层楼,可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似在告诉他是这里,没有错。
立在702门前,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举起了手,按了按门铃。
浴室里,桑渝正费力气的将毛巾扎在正在喷水的龙头上。
该死的,昨天明明用得好好的,今天水管居然就莫明其妙地裂了。本来想借着水管裂口还小,先把澡洗了,谁知道,澡洗了一半,这龙头的直接处越裂越大,夸张点,这会都可以媲美喷泉了。
这时候,门铃响了,把她吓了一大跳。
出了浴室,她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这都已经是夜里12点了,谁会来敲门。
一个滑稽的想法跃上她的心头――午夜凶铃?
打开过道的灯,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正低着头立在门外,看不清脸。
隔着门,她恼火地大吼一声:“什么人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神经,乱按别人家的门铃。”
立在门外,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先非勾了勾嘴角,果真找对了。
“是我,沈先非。”
听到那低沉略带磁性的熟悉声音响起,桑渝僵在那一动不动。骤然反应过来,她从猫眼里看清了门外立着的男子,正是沈先非。
背抵门,桑渝心口处怦怦跳个不停。
这么晚了,他跑来做什么?!
这个可恶的男人,还嫌看她的笑话不够多吗?
“我不认识你。”
薄唇向上弯起一条优美的弧线,沈先非以手臂撑着墙:“是吗?那这款银色手机我就自己留着用了,或者送人也可以,反正也没人认领。”
门开了。
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手机还我。”
抬眸,沈先非凝视着眼前满头湿发,身上穿着睡袍的桑渝。他很抱歉地说道:“很抱歉,打扰到桑总沐浴了。”
伸出手,桑渝冷冷地道:“请你把手机还给我。”
微眯了眯,沈先非打量着左手抱胸的桑渝,一袭玫红色的真丝睡袍被头发上滑落的水浸湿了,正紧紧地贴在她完美的曲线上,细致的脖子下面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那睡袍之下什么都没有穿。
顺着沈先非不怀好意的目光,桑渝才反应过来刚才澡洗了一半,只披了一件睡袍。咬着唇,她咒骂了一声:“该死的!”
她直觉要关门回房换衣服,却被沈先非以手给挡住了:“里面什么声音?”
“关你什么事?”桑渝怒吼着,突然想到那水龙头接头漏水的事,大叫一声,“糟了!”
她转身往浴室跑去,盖在龙头直接处的毛巾早已经掉在地面,而那道裂缝就在她和沈先非说话的时候,裂得更大了,这会水管里的水直冲向浴室顶,整个成了一个大喷泉。
顾不得身上的睡衣全湿了,桑渝想上前将那个水阀给关了,这时,沈先非抢先她一步将她拉离,冲着她大吼一声:“你白痴啊,那是热水器的冷热水进水阀。”
背抵着冰凉的墙砖,桑渝被沈先非困在双臂之间,怔怔地望着他,只觉耳膜被他的声音震得轰轰作响,嗓子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
仿佛在那瞬间,跨越时间的距离,在相互凝望的片刻,时间就已经飞速地逆转。
五年前那个绝然离开的男人,现在回来了,就站在她的面前……
头顶上的冷水真喷而下,沈先非的整颗心思全放在桑渝的身上,以身体帮她挡住了大部分的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忍不住再一次细细地打量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虽然他无法忆起五年前她的模样,但在上岛咖啡里那个眼底闪烁着坚定光芒的她,整个人都发亮,深深地吸引着他。眼前的她,娇弱无助的样子,同样叫人别不开眼。
手轻轻抚开贴在她脸颊上的湿发,他的目光落在她白晳的颈间,她身上那袭玫红色的睡袍已经全湿了,紧贴着的完美曲线完全显露出来。刚才他的力道稍许大了些,她整个右肩都露了出来。
沈先非暗吸了一口气,错开目光,将她的睡袍往上拉了拉,手扶在她的肩上,柔声说:“对不起,刚才我声音大了点,吓到你了。”
目光一点点的恢复焦距,桑渝终于回过神,看清眼前两人近距离的暧昧姿势,她猛地推开沈先非,恼羞成怒:“谁准许你进我家的?你给我滚出去!”
“你先回房换身衣服,别吹空调冻着了。”蹙了蹙眉,沈先非没理会她发狂的模样,径自往厨房走去。
他跪在水池前下方,伸手将下面的进水阀给关了。
同时,浴室龙头也停止了再喷水。
半跪在那水池前下方,沈先非没有起来,而是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走到这里,把这个进水阀给关了。
是习惯还是潜意识?
桑渝怔怔地望着他背影,咬着唇,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便看到沈先非正在翻看着茶几上的标书。
桑渝走过去将他手中的文件狠狠地夺下,大声吼道:“谁准你乱碰我东西的?请你把手机还给我,立刻给我出去。”
抬眸看着异常愤怒的桑渝,沈先非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还带着体温的手机,捏在手中把玩着,薄唇弯成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还好,手机没有被淋湿。桑总害羞不肯去我那里拿,所以我就亲自跑一趟,却不想打扰了桑总沐浴。为了不让桑总被冷水淋,我只有舍身替桑总挡冷水,帮桑总关水阀,弄得自己浑身湿淋淋的,可万万没想到桑总这么不领情。”
咬着牙,桑渝的双眸似要喷出火来,两个小时之前,她还在穆医生面前深情地回忆两人过去的甜蜜时光,可不过是短短的两个小时,真正的看到他了,就是这样的天壤之别。
平复了心境,她以职业化的口吻冷冷地说道:“沈总,明天上午九点钟开标,我想你送完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