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也喝酒?”按他的阅历,以及眼前人身上所隐藏而不愿彰显出来的气息来看,很显然的,这家伙并不是人间普通的凡人。
“怎么,和尚的酒不能喝?”自顾自在廊上找了地方坐的晴空,回答得也很妙。
“你知道我是谁?”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酒杯,雷颐在廊上坐下时刻意地问。
晴空好笑地睨他一眼,“不就是剑灵吗?”
冷淡的笑意微勾在雷颐的唇角,他举杯吸了一口酒,而后偏首远望着东方天际的月儿。“你似乎对我怀有敌意。”晴空边瞧着他边在心底回想,佛界究竟是何时曾经得罪过这个三界共创的产物。
“应该的。”
“自由后,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晴空对他那听似暗藏着威胁的话语并不怎么在乎,反而很好奇这个被困数千年之久的剑灵,在重获自由后,会在人间做些什么。“找人。”望着月儿的雷颐,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语调平稳地道。
但晴空还是看出了异样,“你的眼,还看得见吗?”
雷颐一怔,颇讶异于他的眼这么锐利。“快瞎了。”
没想到他会这么坦承的晴空,顿了片刻,收起了笑意,转首凝视着他胸膛,试图想看清他那颗原本由铁石所造的心。
过了不久,他又问:“在它全瞎了前,你最想见的人是谁?”
“一个女人。”体内的灵魂呼唤他快去找寻,仰首饮尽杯中酒的雷颐,留下了答案后立即起身,准备去找回他相思的源头。
晴空的问话追在他的身后,“她生得是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对于她的记忆,在经过岁月的冲刷后,早已所剩不多。
他只知道,她是他渴望回来尘世的原因。
苍凉的岁月令人历尽沧桑,百转的轮回使人遗忘,数千年来,那些他原本埋藏在心底的故事,即使他有心要保留珍藏,亦无奈地被命运烧成点点灰烬。只是,不管他已遗忘了多少关于她的那些记忆,她那美丽得有若荠荷映水的笑颜,至今还依然悬留在他的心上。
那种渗入血肉的思念,偶尔,会令他感到些许刺痛,偶尔,会让对任何事物都已麻痹的他,感觉到自己仍真正地活着。
停下了步伐的雷颐反复在心底思索许久,而后,他抬首看向天上那轮朦胧的弯月。
“她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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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虫唧,点点流萤在夜风里追逐流窜,逐渐上升的月儿,映不清她的身影。
行走在草丛间的弯月,衣袖沾满夜露,熟稔地找到几乎被恣生野草掩盖的小道后,她在草间抬首看向远处灯火未熄、炉烟袅吹的丹房,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嗅到的,依旧是记忆中不变的丹药味,而来到丹房前映人她眼帘的,也依旧是那具同样执着的身影。
在丹炉前弯蹲着身子的燕吹笛,两目炯炯凝视着丹炉里的变化,在察觉她的存在后,抬起一手朝身后勾了勾。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每回踏出门去就没半点消息,就算他派式神也别想探到她蛛丝马迹半分,爱来就来,说走就走……哼,他这里又不是她偶尔路过的客栈!
“主人。”踏进丹房内的弯月站在他的身后唤道。
一根青筋瞬间在他的额上浮起,“我说过别那样叫我。”
“燕吹笛。”
颇粗的剑眉开始隐隐抖动,“除了这种硬邦邦的叫法外就没别的吗?”
“燕家小子。”
“不要用那张比我还年轻的脸叫我这种名!”愈听闷火愈旺的他,索性握着拳转过来朝她大吼。
天底下……最难伺候的男人,肯定非他莫属。被他吼到已经不痛不痒的弯月,默然地瞧着这个跟女人说话,永远也不能不发脾气的男人,同时,也是她永远也讨好不了的主人。
“你脸上那是什么玩意?”在燕吹笛习惯性地将她的脸蛋检视过一回后,他的音调顿时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她摸摸颊上的新伤,“这个?”
“给我过来!”燕吹笛气急败坏地一把扯过她在将她拉至丹炉前时用力抬起她的脸。
遭人捏起下颔,脸庞在火光下被转来转去的弯月,实在是不知道她这回又是哪里惹着他了,且依他表情的狰狞程度来看,目前他的火气,似乎比丹炉里的柴火还旺了点。
“又伤成这样………”脸色铁青的燕吹笛,直瞪着那道从眉骨直划至她下颔的疤痕,实在是很想掐死她算了。“你知不知道女人的脸就是命啊?”不是这里被人用术法划上一刀,就是那里又青青紫紫好几块,没有一次……她从没有一次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以她的身手,明明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每回的结果却都是这样!这女人到底在外头搞什么鬼!
她冷眼瞧着他气跳跳的模样,“不知道。”
“别的女人是要脸不要命,你偏偏是要命不要脸!”他说着说着又扯大了嗓门,自袖中掏出一张黄符,粗手粗脚地将它贴上她的伤处,施法替她疗伤。
“不用了。”根本不在乎什么伤不伤的弯月,微偏过脸,懒得多此一举。
“全身上下就只剩这么一个可取之处了,再弄花它,你是想永远赖着我不走啊?”
一肚子火气的燕吹笛看了,更是用力地将她的臂膀扯过,并以一巴掌将黄符给贴上她的脸。
弯月将他的臭脸打量过一回后,不客气地给他句实话。
“对你,我没兴趣。”这种男人,脾气是属骡子级的,别扭是属石头级的,搁在眼前讨人厌,跟在身边嫌碍眼,摆得远远也不必怀念。
他不屑地哼了哼,“我对女人也没兴趣!”
她同意地点点头,“原来你有断袖之癖。”她早就怀疑很久了。
“我没有!”生来就脸皮特厚的燕吹笛,登时难得地涨红了一张脸,想也不想地就大声驳斥。
她盯着他那没什么说服力的脸庞。
“是吗?”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他,每回他一说谎就会脸红?
打死都不承认他有那种癖好的燕吹笛,直抱着头甩来甩去朝她大嚷:“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是,你没有。”饱受魔音传脑戕害的弯月,干脆顺遂他心意的出声同意,免得他又会没完没了地与她争辩下去。
花了太多力气鬼吼鬼叫,气喘吁吁的燕吹笛,在好不容易喘过气后,用力瞪她一眼算是警告,弯月只好耸耸肩表示明白,他用力以鼻哼了口气,自袖中掏出另一张黄符,走到一旁的小桌边书上他新研究出来的破咒法,再将书了咒的黄符点燃,把灰烬盛在茶碗里冲了点茶水。
“喏,喝了。”将她脸上那张治伤治得差不多的黄符撕下后,他将茶碗塞进她的手里。
不作声的弯月瞧了那碗漂浮着符灰的茶水一会,在他监视的目光下将它喝下腹。
“笑一个试试。”打她喝下后,两眼就直盯着她打转的燕吹笛,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她。
弯月仅是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我叫你试试。”他性急地再催,巴不能得快点见到成果。
“我试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试了?”他的语气在她失望的目光下逐渐变得僵硬。
“嗯。”
“难道连这也解不开?”他老兄像西北雨说变就变,当下气岔地两手捉着发在丹房里蹦蹦跳跳,“没道理呀!”亏他还有一半魔界的血统,他都已经这么努力钻研咒法了,为什么天底下就是有这种他解不开的魔咒!
从不指望他能成功的弯月,将习以为常的失望压下后,低垂着螓首,不语地看着丹炉内的火光,在地面上所形成的跃动光影。而燕吹笛在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自己又失败的事实后,不意看她一眼,马上走至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一掌。
她呆瞪着那只朝她勾来勾去,成功地勾走她注意力的掌心。
“叫你找的东西咧?”他大大刺刺地撇着嘴,“你不会是在外头玩到全忘光了吧?”之所以会赶她出门去,目的可不只是叫她在外头游山玩水而已。
“在这。”恍然想起自己为何会回天问台的弯月,忙自袖中取出一只绣袋,小心地自里头倒出费尽心思替他找来的珍贵药材。
就等着这味药的燕吹笛,两眼迸出兴奋的精光,“好极了!”
“等等。”眼看他就要将取来的药材放进丹炉里,如临大敌的弯月忙不迭地出声,“请先让我出去再说。”
燕吹笛老大不痛快地瞪着她不断往外撤的两脚,“这是什么意思?”
她诚实得有点恶毒,“我想先到安全的地方躲一躲。”打从认识他后,太多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她已经历过无数次,她要是再学不乖,那才真正叫作呆。
“你就对我的炼丹术这么没信心?”再怎么说炼丹术这门学问他也是自小就习过的,加上他天资聪颖、习法的血统优人一等,她有什么好躲的?
“没信心。”只想快点逃命去的弯月点点头,丢了话就走。
遭人看扁的燕吹笛咬着牙;“不给面子的女人……”不讲义气,每回都溜得不见人影。
撤离危险区域躲到外头避风头的弯月,在走得够远之后,她抬起一掌扳手数算着时间,而后,她半挑着眉回头看向那座新盖不久的丹房,并致上哀悼的目光。
轰隆!
夜半平静的山头犹遭五雷彻底齐轰过一回,夜空中还点缀了朵朵灿烂的烟花。
袅袅余音在草原上徘徊不去,犹如燕吹笛心底深处最悲凉的泣音,弯月深表同情地幽幽一叹,边摇着头边转身踱回那座被炸掀了房顶的丹房前,静看着某位失败者,又再次顶着一张似被黑炭抹过的黑脸、一头仍冒着白烟的乱发,以及一身被炸得东缺一块、西少一截的衣衫走出丹房。
她一手掩着嘴,迟疑地拖长了音调,“你……”
“是炉火的关系。”虽然外表狼狈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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