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陈俊,看到两位舅兄迎上来,嘴角一咧,就没顾得上脚下。一滑,就听到“咚”、“咚”两声,原来不仅摔了个死跟头,肩上的铁锹柄还正好砸在了头上,发髻都歪了。却不知道疼似的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袄子,大声打着招呼。
罗稻葵唬了一大跳,拉着陈俊看了看,见他虽揉着脑袋,嘴角却咧到了耳后根,又惊又喜,“你怎么过来了?”
陈俊嘿嘿的笑,“哥,大堂哥,栀子怀孕了,我过来报信。”
中气十足,喜不自禁,就连站在院门口的金鱼儿都听见了,立马就欢喜了起来。
罗稻葵也乐傻了,“真的啊?几个月了?怀像怎么样?”拉着陈俊站在当地就问了起来,还是经由罗稻粱提醒后,才火急火燎的拉着陈俊回了屋。
第 116 章 活路
彼时还心惊胆战,此时已笑逐颜开。
金鱼儿笑着端上了家里头仅剩的醪糟鸡蛋,拨了拨当地泥塑火盆子里的麦糠,自灶膛里夹了两块尚燃尽的柴火架在上头后,就站在一旁听陈俊说着罗栀子的喜事儿。
“……我原还犯愁呢,我娘总说怀我的时候可不安生了,明明是春夏天,可一会儿想吃豆梨一会儿想吃酸枣的,把我爹折腾的够呛。我就想着若栀子想吃这些了,我可上哪找去……没想到她竟没事儿似的,该吃吃该喝喝,从不挑嘴,也不犯恶心,脾气也好。我娘说栀子这是随了岳母了,当初岳母怀栀子的时候怀像就是这样好,可把她眼气坏了……”
罗栀子是大半拉月前小日子过了七八天都不曾换洗,被陈母发觉后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是坐了胎了,当时就喜极而泣了。
在院子里扫雪的陈俊听到消息亦是高兴坏了,手足无措地黏着罗栀子团团转。虽听了父母的话,知道太过张扬会惹得胎神不高兴,反而伤了孩子。可到底罗稻葵同金鱼儿都不是旁人,所以迫切的想过来报喜,好叫二人欢喜欢喜,也好叫二人放心。
只自此后风雪越来越大,罗栀子说什么都不舍得丈夫出门,陈母也觉着这或许是菩萨的意思,不叫惊扰了孩子。
陈俊只得作罢,一天天的盼着雪止。这不,刚出了日头,就扛着铁锹出了门。原本两盏茶的路程偏偏走了大半个时辰,可陈俊却半点疲乏都不见,兴兴头头的同罗稻葵比手画脚的,车轱辘话来回说。
罗稻葵盼着当舅舅已是盼了大半年了,兴奋之情亦是难以言表。不管陈俊说了多少遍,还是听的有滋有味儿,忙不迭的点着头附和他,之前的忧虑好像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儿了。
金鱼儿也听住了,打心眼里替罗栀子感到高兴。
她嫁进来的日子还浅,还自来没同罗栀子谈论过这样的话题。可罗栀子是和顾锦鲤差不多时候出的门子,顾金桂的幸灾乐祸、陶氏的忧心忡忡,她都看在了眼里。
吁了一口气,转身进了东屋。
家里头是明三暗六的格局,被划分为两间的东屋里头是内室,除了临床的大炕外,还齐齐整整的摆放着箱柜、杌凳、衣架、巾架、盆架等等的金鱼儿陪嫁的家什。外头那间的格局要比内室小上一些,贴墙一溜摆着罗家的旧家什。
金鱼儿打开外间靠门的圆柱立柜,把上回顾金琥特地带来给她补身子的大包红糖拿了出来,又找了张红纸,想也不想就倒了一多半,包了个漂漂亮亮的纸蓬包。
萧飒就朝益柔挤眼睛,“可真大方!”
金鱼儿不知道,萧飒也不知道,可益柔却是知道顾金琥带来的这包红糖并不是普通的红糖,竟是鼎鼎大名的义乌青。
因着产自浙江义乌,再加上色泽嫩黄中而略带青色,所以这红糖又名义乌青。素以质地松软、散似细沙、纯洁无渣、香甜可口而著称。就是在益柔看来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更别说对金鱼儿而言了。
这一向的,金鱼儿还不大舍得吃。直到萧飒吓唬她,说是她不但怠慢了顾金琥两口子的心意,而且还糟践了好东西,因为红糖放久了是会长虫子的。
金鱼儿吓了一大跳,益柔从没听过连糖也会长虫子的话儿,可见萧飒义正言辞,而且还没向她眨眼睛,就默认了,金鱼儿这才开始隔三差五的吃起了红糖来。
听到萧飒的调侃,益柔却是点了点头,看着金鱼儿又拣了半袋子风干栗子、半袋子大枣。装了一小坛罗栀子爱吃的瓜酱,又挑了两大块肥厚的腊肉、两串腊肠才罢手。
这些吃食,想来陈家并不缺,可到底是娘家人的心意。
罗稻葵见了眼里含笑,连连点头,只看到那包红糖的时候,却是有些踌躇了起来。
“哥哥嫂嫂,我又……又不是来讨东西的!”陈俊看到这些东西却是跳了起来,连连摆手,涨红了脸。
罗稻葵反应过来笑嗔道:“胡说八道,这是你嫂嫂给栀子补身子的,和你什么相干,你只管领了就是了。”
陈俊还是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叫我娘瞧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呢!”
“又说呆话。”罗稻葵哭笑不得,拎了两只箩筐出来分装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同你一道回去,婶子不会说你的。”
陈俊愁眉苦脸,“哥,栀子不让你去瞧她呢!”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着他,“你刚刚同大堂哥要去哪呢?”
罗稻葵一拍后脑勺,差点忘了正事儿,“瞧我这脑子……”说着把心里头的担忧告诉陈俊知道。
陈家人也想到了气温上升的太快或许会发洪水,却没有意识到可能会有山洪。陈俊一听这话就是心头一凛,脸上也再不复之前“傻老公”、“傻爸爸”的神色,朝罗稻葵正色道:“我这就回去告诉爹爹。”说着竟就要走了。
罗稻葵愕然,忙拦了他,“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大堂哥还要去大姐夫家报信儿,咱们正好一路走。”
陈俊却是等不得了,急得不得了,“大堂哥什么时候过来?栀子在家指不定怎么害怕呢!”
罗稻葵目瞪口呆,心里却是高兴的,笑道:“大堂哥肯定是家去报信了,你瞧着吧,大堂嫂马上也会过来,还有五妹妹……”
“早知道我就悄悄同你们说了。”陈俊张了张嘴,颇为后悔的嘟囔道。
不过好在是大堂哥,应该不会宣扬的大家伙都知道吧!
罗稻葵生怕陈俊等的心焦,便又和他说起了罗栀子,金鱼儿走到院门口朝外张望。
虽才未正左右,可这一来一去的可是要花不少功夫的,冬天日头落的早,还是尽早出门的好。
探着头往西边看,却听到东边传来“嘎吱嘎吱”的零碎踩雪声。刚转过身来,却是大伯娘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一见到金鱼儿就哭了出来,“稻葵媳妇,我这可怎么活呦!……”
第 117 章 发作
正侃侃而谈的陈俊被那一声破空的尖利哭声唬了一大跳,滔滔不绝的话头戛然而止,跳了起来径直朝外头张望。
与之相比,罗稻葵就显得镇定多了。毕竟已是见怪不怪了,只想到出去了的金鱼儿,还是眉头紧皱,快步迎了出来。
陈俊探头探脑的跟在后头,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并不敢说话。走到院门口,却见一壮硕妇人趴在金鱼儿肩上失声痛哭,把金鱼儿晃得如风中摆柳几欲跌倒,傻了眼。
罗稻葵呼吸声越来越重,脸色铁青,眼神锐利,猝不及防的上前两步手上一用力,硬生生的拽开了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大伯娘,把金鱼儿护在了身后。
又转身去看金鱼儿,见她从来都抿的的一丝不乱的发髻已是散乱了开来,半边衣襟更已是揉搓的不像话,虽惊魂已定,可面上却仍有两分心有余悸的苍白。
松开了大伯娘,扶着金鱼儿温声道:“你先回屋,换件衣裳,再喝两盅热茶定定神。”
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着的金鱼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狼狈,抬眼看了看哭声渐弱的大伯娘,又看了眼语气柔和面色却仍旧凝重的罗稻葵,反手握了握他的手,才点了点头回了家。
“快回吧,就别出来了,仔细惊了风,头疼!”目送着金鱼儿进了院门,罗稻葵后退两步堵在了院门口,抬眼定定地看着大伯娘,直看的她心头发慌,才慢吞吞的问着她,“大伯娘这是打哪儿来?可是我大伯又得罪您了,还是我五弟又调皮了?”
两句话说得抑扬顿挫,站在他身后的陈俊就吐了吐舌头,虽看不到罗稻葵的表情,却更加敏锐地捕捉到了罗稻葵语气里的冷硬。
要知道,罗稻葵一贯好脾气,就是伤了腿那年那样闹,心里头再是不痛快也没见他发过火。可这会子,陈俊下意识的就觉得罗稻葵怕是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了。
大伯娘揉着被罗稻葵扯的生疼的胳膊也噎住了,罗稻葵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一向恭顺有礼,她从不知道他也是会发火的。
而且平时看着温和客气的一个人,冷不丁的发次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气势。大伯娘就被吓住了,连胳膊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只知道拍着大腿向罗稻葵哭诉,“葵哥儿,我们可再没活路啦,你知不知道,地里的麦苗都被冻死了,这日子可该怎么过呦!”
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庄户人,看天吃饭。都知道这场雪灾后说不得是要绝收的,可到底还是存着两分侥幸,好些人一见天色放晴就相约着下了地想瞧瞧到底怎么个光景。
毕竟落雪之前并未落雨,按照道理并不会冻上。费了半日的功夫扒拉开一看,往年这个时候应该绿莹莹的小麦一片枯黄,竟是死了一大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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