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落雪之前并未落雨,按照道理并不会冻上。费了半日的功夫扒拉开一看,往年这个时候应该绿莹莹的小麦一片枯黄,竟是死了一大半,就是好容易剩下的也半死不活的打了蔫,哭都哭不出来。
只涌到地头上看动静的人就是想哭也是在自家地头上哭,可大伯娘却是一径摸到了金鱼儿家门口,才放声大哭了起来。
自打那次大伯摔门震得屋顶上的积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后,大伯娘就没少和大伯拌嘴吵架,没少在家哭骂也没少来家里头哭诉。
骂大伯没良心,两口子这么多年了,还是半点脸面都不给她,一句话不对头就掀桌摔门的……又说大伯没本事,她嫁过来这么多年了,女儿都出门子了,家里还是当年的旧房子,还眼看着饭都吃不上了……又哭诉自己命苦,任劳任怨了半辈子,都这把年纪了,半点福没享不到,竟还要做牛做马……
金鱼儿同罗稻葵起初真是一头的汗,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又说夫妻不和邻也欺,这样大喇喇的把家里头的私密事儿往外咋呼,还是在他们两个小辈的面前,这算什么事儿!
可次数多了后,尤其是每次哭诉后都要趁机借两张煎饼或是舀一碗辣酱瓜酱,两口子就已是见怪不怪了。
原本打量着其怪自败,却没想到大伯娘根本没个消停的时候,而且还揉搓上了金鱼儿……
就算是为着地里头的麦苗死光了伤心伤肺的,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余光一瞥,瞧见了听到动静赶出来的罗稻留和罗卷耳。
对着弟弟妹妹们,罗稻葵依旧温和,向兄妹俩招了招手,“扶你们娘家去吧,地里头的事儿,有你爹呢!”
两人忙不迭的点头应是,过来搀扶大伯娘。罗稻葵朝陈俊使了个眼色,转身就往家去。
地里的麦苗都冻死了,别说大伯娘这么个妇道人家了,就是壮年男子都撑不住。他可以理解大伯娘的伤心,可这伤心,却绝不能成为她的倚仗。
内室里,金鱼儿把揉搓的乱七八糟的粗布罩衫脱下后才发现上头还沾带了鼻涕眼泪,抿了抿嘴搁到一旁,先换衣裳梳头发。
萧飒见了抱怨她,“你可真够笨的,看着她扑过来,竟连躲都不会。现在好了,脏死了。”又庆幸金鱼儿还罩了件罩衫,否则直接脏污在袄子上,这会子的袄子又不能洗,一洗里面的棉花就会结成块,不但坑坑洼洼的,还不保暖,那还能穿么!
金鱼儿没空同她说话,抿了好头发就往外头去,只刚走到门口看到罗稻葵往回转,就又听大伯娘干哭湿嚎了起来,“葵哥儿,你有营生活路,可你弟弟妹妹该怎么活呦!”
抬起脚就跑了出来,和拎着篮子领着大堂嫂、罗瑞香过来的罗稻粱同时赶到罗稻葵身边。
罗瑞香三两步跑过来拉着金鱼儿,瞪圆了眼睛,“这是怎么了?”
大堂哥大堂嫂也问,“这是怎么了?”
大伯娘见来了人,而且是大堂哥三个,不说收敛,反而越发人来疯起来了,也不待罗稻葵说些什么,就把之前的“委屈”诉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想干嘛?”罗稻粱满脸疑惑的看了看罗稻葵,又看了看妻子。
若说只看大伯娘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是肯定认为她在为麦苗冻死一事儿伤心的。可不想着怎么补种粮食,而是字里行间的又往罗稻葵身上攀扯,由不得罗稻粱不疑心。
想干嘛?你说她能想干嘛!
大堂嫂看着罗稻粱,只剩下苦笑,却还要上来劝解大伯娘。
罗瑞香是个机敏的,看看你看看他,略作反应就明白了过来,咬咬牙瞪了大伯娘一眼,把缝在毛窝子后跟上的麻绳系在脚脖子上,一溜烟跑回了家。
说是服务器维修,死活登不上来,愁得我早饭都没吃成,好饿好饿~
第 118 章 居心
罗瑞香还没进门就火烧眉毛似的大呼小叫了起来,听的本就心烦意乱的三伯娘额角直抽抽。
再过几个月就要出门子了,怎么还是这么一副缺根弦的样子。
罗瑞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有的没的,拉着三伯娘就找爹,踮着脚四处张望,“娘,我爹呢,我爹又哪去了?”
三伯娘甩开她的手,没好气的把她往屋里拽,“找你爹做什么!”又压低声音训斥她,“都什么时候,还往外头疯跑!”推了她一把,“快拿了铁锹出来铲雪!”
“娘,铲什么雪啊!”罗瑞香死撑着不肯进屋,鼻尖上都开始冒汗了,“出事儿,出大事儿,大伯娘正在三哥家哭呢,你们快过去瞧瞧吧!”
三伯娘这才想起来小女儿是跟着儿子媳妇去罗稻葵家贺喜的,忙放缓脚步停了下来,面色不愉道:“是为了什么?”
小女儿虽一向四六不着,可和罗稻葵罗栀子兄妹却很是要好,现在又添上了个金鱼儿,见她这样着急,三伯娘倒是不疑有他,只疑惑到底又出了什么事儿。
“你说你大伯娘在葵哥儿家干什么?”屋里歪着的七叔婆看着年老体衰连路都走不大动了,可有些时候耳聪目明的简直胜过年轻人,一听到动静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来问罗瑞香。
母女俩忙上前搀扶,罗瑞香还大声告诉老人家,“大伯娘在三哥家哭呢!”又满脸哀求的催促母亲,“快把我爹找回来吧,若是晚了,三哥三嫂指不定要怎么吃亏呢!”
七叔婆一向知道大伯娘不着调,又不是往她家哭,听过后也不放在心上,只一听罗稻葵要吃亏,忙问罗瑞香,“吃亏,吃什么亏?你大伯娘又干什么了?”
“干什么,她还能干什么!”罗瑞香一肚子的气,“想要好处呗!”
不得不说,还真是被罗瑞香一语中的了。
不过她和罗栀子好到一个人似的长到这么大,家里头的那些个大事小情的大人们虽会避讳着小孩子不肯说,罗栀子这个当事人却同罗瑞香抱怨过,是以她很知道大伯娘得一望十得寸进尺的性子,一听她这话头不对,就知道肯定又在惦记着什么了。七叔婆一问,就脱口而出了。
七叔婆虽老眼昏花,哪哪都不好使,也很有些昏聩糊涂的时候。尤其是挨了这一整个月,混像是老了五岁似的,吃的少睡的少精神头更是不足。可有些事儿,心里头清明着呢!
一听这话,还得了了。忙指派大伯娘,“老大家的,快去,把老大兄弟叫回来!”
罗瑞香连连点头,“娘,你快去。”
三伯娘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恨不得拉着罗瑞香打两下。可看着无知无觉满脸孩子气的小女儿,到底下不了这个手。叹了一口气,急急去找罗家棕兄弟。
这都是命!
这厢罗瑞香火急火燎的这样大动静,隔壁住着的七堂婶虽只耳朵里刮进了两句,还是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搀着七叔婆连声问怎么了。
七叔婆正眉头紧锁,一看到眼珠子活泛的小儿媳,连腰背都直了直,忙指派她,“你快去葵哥儿家瞧瞧去,听说家栎媳妇闹的很不像……”
大儿媳不管是当儿媳还是当嫂子都马马虎虎,这种事儿上,却是一百个摞一块儿都抵不上一个小儿媳的……可到底还是担心,若不是积雪太后怕摔了骨头,就该自己去的……
七堂婶见自家婆婆一副白天等不到晚上的急切模样,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两分,痛痛快快的应了一声就一径跑了,罗瑞香赶忙气喘吁吁的跟上。
……
村东头,原本站在村道上吹着刺骨寒风的众人已是转移进了堂屋。
金鱼儿同陈俊站在了罗稻葵身边,旁边还挨着罗稻粱两口子。大伯娘坐在对面,身边站着局促不安的罗稻留和一个劲儿往哥哥身后躲的罗卷耳,如同两军对垒般泾渭分明。
大伯娘却仿佛觉察不到空气中的冷凝一般,仍是一个劲儿的嚎哭,三句话离不开“没活路”。
“我这可怎么活呦!原本你们叔伯里头就你们大伯当惯了老大,最是老实头的一个,成天介的只知道埋头刨食儿。不像你们,一个个的都有营生活路。我们这一大家子可都指望着地里的那点子出息才饿不死呢!现在好了,发瘟的老天这是要逼死我们穷老百姓啊,猪圈猪圈塌了,猪也压死的压死冻死的冻死了,现在连活命的麦苗都冻死了。这一家老小的,可吃什么穿什么怎么活呦……”
又搂了罗稻留捶胸顿足,“我的儿啊,你爹你娘没用啊,再没力气供你念书了,你就跟着你爹下地吧!等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再念书做学问考功名吧!……”
哭的都快闭过气儿去了,可见没人搭腔,又缓过劲儿继续哭,把罗稻留兄妹两个臊的够呛。尤其是罗稻留,半点不为自己念不了书伤心,只觉着对面兄嫂们的眼神看的他就想挖个地洞钻。
罗稻粱两口子听着大伯娘满嘴的瞎话面面相觑,倒又拿不大准她究竟想干什么了。
金鱼儿同陈俊就更别提了,就算金鱼儿知道同大伯娘说话要存心眼,可到底还是打的交道少,哪里知道她这般敲锣打鼓的想干嘛!陈俊倒是自小就认识大伯娘,可这会子一个头都两个大了,哪里能够知道她的用心。
倒是罗稻葵,这些年来没少同大伯娘周旋,只消她一个动作半表情,就知道她要唱哪出戏。是以她刚刚一开口,就猜到了她几分的居心。只这一次,他却再是不准备退步了。
心底长长的透了一口气,向陈俊道:“你先家去吧,出来这么久了,婶子同栀子该担心了。”毕竟这样坏的天气,又让陈俊替他向家里人问好,告诉他,“好好照顾栀子,等过几天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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