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郑天龙手掌心溢出出了冷汗。
这个时候崔亮白又忽然道:“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去见她?”
郑天龙沉默着。
崔亮白的声音已有些激动,道:“她现在就一直在那片梅林里。”
郑天龙的胸膛起伏,手上的指节因用力而已经发白,脸色更苍白,双目中充满了痛苦。
崔亮白一字字接着道:“杀了我,你就可以去见她!”
郑天龙仿佛骤然间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踉跄向后退了几步,鲜血从他紧握的手中流了出来。
他怎么下得了手,他从来都不想刻意的去伤害一个人,何况是一个已经很痛苦的人。
崔亮白的脸色已有些发青,道:“如果你不敢,那倒下的将会是你。”
郑天龙神情突然变得很平静,静得令人无法想象,哑道:“无论你怎么做,我都绝不怪你。”
说完慢慢的闭上眼睛,紧闭的眼睛里溢出两滴眼泪。
眼泪是咸的,但有些泪流出来不是咸的,而是苦的,甚至酸的。
生死之间,郑天龙本来就看得很淡。
崔亮白大吼一声,向郑天龙冲了上来。
刀光一闪,黑刀已经嵌入了郑天龙的右肩胛。
鲜血已沿着刀尖流了下来,慢慢的滴在地下。
天地间一片寂静,静得只能听见鲜血滴在地下的声音。这声音就似生命的倒计时一样,一点一滴在郑天龙心里数落着,他希望这一次能解脱枷锁的折磨。
“你为什么不躲开?”崔亮白嘎声道。
郑天龙仍然紧闭着眼睛,平静道:“我说过,无论你怎么做,我都绝不怪你。”
又听一声狂吼,郑天龙感觉肩胛轻了很多,又感觉到一股冰冷的钻心疼痛由肩胛一直流到心里的深处,灼灼发热。
紧接又听“噗”的一声,连着一声惨呼声震入郑天龙的耳朵,这是一声解脱般的惨呼,听了让人心碎、心寒。
到了这里,郑天龙想不张开眼睛也不行了。
一张开眼,他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如此惊讶过!
“崔亮白,崔”郑天龙失声道。
他的身形已随着呼声扑了过去,拉住了崔亮白的手。
那柄本来已嵌入郑天龙右肩的刀已齐柄没入了崔亮白的腹中,显然是他用尽全力地把这柄刀插进自己的身体。
崔亮白突然笑了,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笑得有些令人毛骨肃然。回声四响,整个洞穴充满各种各样的诡怪。
崔亮白慢慢的停止发笑,一边喘息着,一边哑道:“我纵然杀了你,也挽不回她的心,只会令她更恨我”
郑天龙的喉头已哽咽,说不出话来。
崔亮白的脸在扭曲,四肢疼得痉挛,嘴角却露出一种奇特的狞笑,一字字挣扎道:“人,的确很愚蠢!”
忽然狂吼一声,拔出了刀。鲜血雨点般溅在他和郑天龙的胸膛上。
血雾!
粉红色的血雾!
血浓于水,新的生命,也正是在血中诞生的。
郑天龙整个人突然僵住!
突然又觉得一阵晕眩,就像一脚踩空,掉入了一个万丈的深渊,身子慢慢的往下沉,往下沉
**上的痛苦,他根本不在乎。
怎奈他毕竟不是铁打的,他的心在刺痛着,一直痛道骨髓里,他还想勉强控制着自己,勉强的忍受着。
每一处伤口,都似乎有火焰在苗苗燃烧。
晕迷中,他仿佛听见了他的亲人们的呼唤,朋友们的惊呼,他已听不清了。他又仿佛听见有个人在呼唤他,呼唤他的名字,那么的轻柔,却又那么的遥远。但他却很清楚,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但他既然能听得见那个人的呼唤,为什么不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呢?他心里难道真的有不能说的悲伤苦痛,难道真的不能说吗?
他就像风中的尘叶,河中的浮萍,一个没有根的浪子,一个落魄潦倒的酒鬼,难道远方真的还会又人思念他,关怀着他?
“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总是要给别人带来那么多的烦恼和痛苦!”
——
………【突然想喝茶的人】………
残秋已残。
街上的过客都行色匆匆。
残秋正是临冬之时,也正是人们正急着将自己的收获成果带回去和家人分享时刻。
不同的城市,生活着不同的人,带回去的东西也是各种各样的。为了名利和生活而四处奔波,有些人带回去的却是满身的疲劳和一身的债务,同时还要被思怨情仇所困苦。
郑天龙并不是一直都在晕迷着,他至少在倒下的那一刻后被人发现的这一段时间,他是有点意识的。
当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了,他感觉就像躺在云堆里一样舒服,但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时阳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照着他的眼睛。
郑天龙不由的睁开眼,他最先看到的也是眼睛,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瞧着他看,不说话。
从窗外射进的阳光,正照在她乌黑的柔发上,他梳着两条长长的小辫子,显然是昨日见过的叫雪儿的少女。
郑天龙只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可是他听见了一声叹息声。房子里很安静,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郑天龙突然想到一件事,很重要的一件事。
想到这件事,他的心里又开始刺痛起来。
他一定要走,一定要离开这里,就算爬,也要去做这件事。
雪儿就坐在他的床头,似乎已看透了他的心,道:“你是不是又想走了?”
郑天龙没有回答,却想撑着手站起来。
郑天龙的心往下沉,忽然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已完全消失,一点力都使不出,就算能站起来,任何一个人的一根手指轻轻一点,也能令他倒下。但他还是用尽全力的站了起来,这时已经气喘如牛了。
雪儿并没有阻拦他,她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可是眼圈已红。
郑天龙长长的呼了一口,他的伤口又开始发痛。忽然他又用全身力气,咬紧牙关,忍耐着痛苦,跨出了一步---他不能不走。
但他的体力绝对无法支持他走第二步,他就倒下了
雪儿突然抢了过去,扶住了他,又叹了一口气,道:“你去哪里没人会拦你,但是你必须自己能走。”
郑天龙感到一阵阵的眩晕,喃喃道:“崔亮白和我一起的那个少年呢?”
雪儿眼圈更红了,跺脚道:“我爹爹已经在救他了,目前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现在你必须躺回去”
听到这里,郑天龙心一宽,就倒了下去。
当郑天龙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一睁开眼,就看见雪儿正端着一碗汤放在他的面前,是牛肉汤,很香,很浓。
郑天龙眼睛茫然的直视着汤的边缘,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仿佛没有看出眼前放的是一碗汤。
他记得那天是二月二十六日,那天天正下着雪,林艳荷偷偷的溜进了厨房,要为他炖一碗汤。
他还记得那碗汤她整整炖了一个下午。
他捧在手里慢慢的啜着,汤里有几块排骨和一个肉丸就这么简单。但他捧在手里,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上他碗中的汤。
那时的他,对生命只有感激和满足,感谢生命赐给他的一切。
生命本就是一片空白,需要人生的许许多多点点滴滴的事去充实它,其中倘若缺少了情,剩下的还会剩下多少呢?
林艳荷就坐在他的对面,手托着腮,温柔地望着他,撇嘴道:“快喝啊,冷了就不好喝了。还有就算是不好喝,也不许说不好喝,知道吗?”
他笑了笑,道:“好。”说完仰起头,将一大碗汤全部喝了下去。
林艳荷替他抹了抹嘴,道:“好不好喝?”
他立刻道:“好。”
林艳荷眨着眼,道:“哼,骗人,回答的那么快,没诚心的。”
他就故意装出很有学识的道:“好汤,香味,清醇。轻轻咽下,色净自然,味纯香幽,道不尽的甘醇清畅。细细品之,心境似水,顺至心田,令人心平气和。就仿佛走进一个充满着飞碟化舞的世外桃园,牵着一个美人的手臂,翩翩起舞,飘飘荡荡,真乃人醉心不醉啊,好汤好汤!”
林艳荷惊讶的看着他,接着就整个人笑得趴在了桌上,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油腔滑调,没个正经的。”
郑天龙还记得,自从那次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汤了,现在他想起来却那么的接近,又那么的飘渺。
“水本朦胧,烟更飘渺。”郑天龙喃喃道。
“你没事吧?”雪儿正呆呆的看着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几乎不敢相信。她盯着他,仿佛想看透他的心。
郑天龙慢慢的回过神,看了看汤又看了看雪儿,叹道:“我不喝汤。”
雪儿眼圈又红了,道:“那你想喝什么?”
郑天龙摸了摸怀里,道:“我想喝茶。”
他没有把酒说出来,因为他看见雪儿嘟起嘴,红着眼圈,看样子几乎要哭出来。
郑天龙沉吟着,苦笑道:“你说奇不奇怪,我也居然会想喝茶,那么多年来,这倒是破例的一次啊。”
雪儿神色又黯淡下来,幽幽自语道:“那为什么就不能破例喝碗汤呢?”
她永远不会知道,汤对他的伤害,比酒还要重得多很多。
茶来了,滚烫的茶。
茶只要是滚烫的,再怎么不好喝的,都不会令人觉得难以下咽,和不喜欢喝茶的人也是同个道理。
这道理就像女人,就算是再丑的女人,只要是年轻的,就不会很令人觉得讨厌。
郑天龙突然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雪儿也呐呐道:“你想知道什么难道自己不会问吗?”
郑天龙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道:“我想问下你”
雪儿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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