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进扔完椅子,只觉得手臂火辣辣的生痛,似乎被刀割了一道口子,他急忙夺门而出。
庭院中漂散着树林中才有的清新气息,他死里逃生,大口的喘着气,还没等心情平复,就听黑暗的夜色中,突然有人在他的身后说了一句话,“王公子,你的书看完了?”
王子进战栗的回过头来,只见身后正站在珠玉,她还穿着白日里的那件淡红色的衣服,站在朦胧的夜色中,看起来甚为可怕。
“珠,珠玉!”王子进急忙回头看向书房,刚刚追杀自己的那个人并没有跟出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过,我是这家的大小姐,我怎么不能在这里?”珠玉说着笑了一声,摆动着款款的腰肢就往王子进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王子进只觉得心脏狂跳不已,手臂上的伤口似乎还在流血,可是他都无暇管这些事了,因为珠玉的身后,分明的站着另一个女人,一个也穿着淡红色衣服的女人。
那个女人没有抬起头,看不清眉目,只能隐约的看到她带着阴森笑容的红唇,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那,那是谁?”王子进抬手指着珠玉身后的女人颤声道:“跟在你后面的,是谁?”
“王公子,你当我是孩子吗?”珠玉阴笑道:“以为我会上你的当?”说罢,手一翻,就从袖口里拿出一把匕首来,要往王子进的心口刺去。
“莫要怪我,只能怪你自己非要进那书房!”
王子进眼见珠玉的脸孔狰狞,明晃晃的匕首就要刺向自己,刚刚要抵挡,就见那站在珠玉身后的女人一伸手就拽住了珠玉的手臂。
“啊?你是谁?”珠玉吓得浑身一抖,回头一看,脸孔都白了,“你,你不是坐上花轿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谁,说我走了?我,一直都没走!”那个女人缓缓的说道,语气倒像是没有生气的叹息,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漂浮。
王子进这才看清那夜色中的女人的脸,每晚踩着细碎的脚步踏入自己梦境的就是她,她一张脸惨白,头发乌黑,眼神空洞,在额角有一个三角形的伤口,皮肉外翻着,甚为怕人。
可是那鼻子,那眼,那带着一点菜色的消瘦脸庞,让他想起前日那坐在绿树下吹草笛的一个女孩。
那时她眼波流转,笑意盎然,穿着翠绿的衣服,吹着轻快的曲子,怎么不过两日就变成了这样?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珠喜,那今早坐着花轿离家的珠喜。
13、接着那女人手臂一长,一把就掐住了珠玉的脖颈,“你杀了我,我也要你去死!”
“珠喜,珠喜,放过珠玉吧,她并不是故意要杀你的!”那漆黑的书房中突然跑出一个肥胖的人来,脸上肌肉纠结老泪纵横,正是这家的主人赵善人。
他说着就要扑过去拉开那个女人,可是一看到那个女人带着伤口的脸,又停在原地不敢动了。
王子进这才知道方才在书房中要追杀自己的正是那赵善人。
怎么会这样?王子进望着这父女两个,怎么他们都要杀了自己,只是因为自己进了书房?那书房中,又有什么?
却见那被掐住脖颈的珠玉,渐渐眼白外翻,脸色青白,似乎就要没有命了。
那个掐着她脖子的女人,脸上始浮现出一丝浅笑来,那是冷冷的,不带着生气的笑容。
正在此时,突然斜里飞出一只碧绿玉笛,一下就打在那个女人的后心,她一下就松了双手,手中的珠玉,就如一团破败的棉絮,倒在了庭院的草地上。
“绯绡?你回来了?”王子进一见这玉笛,心中不由高兴万分,知道绯绡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却见远处的回廊中缓缓走来两个人影,一个白衣如雪,长发飘飘,另一个娇小玲珑,穿着一身红色嫁衣,却是绯绡与珠喜。
王子进望着绯绡身边跟着的珠喜,不由愣住了,眼见她笑靥如花,眼见她生气勃勃,那这个穿着淡红色的裙子,如鬼魅一般的女人又是谁?
那赵善人见了珠喜与绯绡走过来,又看了看那似乎悬浮在夜雾中的红衣女人,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珠喜欢快的跑了过去,到赵善人面前道:“爹,爹,你看我回来了,你高兴吗?”
那赵善人见了她,一把把她推开,颤声道:“你,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早就死了,在两年以前就死了!”
珠喜被他推得一下坐在地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个穿着淡红色衣服的女人,一下就呆住了。
这个女人是谁?怎么和自己长得这般像?她的头上为什么会有伤痕?难道自己真的死了?
她回头朝绯绡哭道:“胡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死了吗?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我啊?我不是还活生生的吗?”
她满蕴着泪水的双眼望着绯绡,“是不是,我没有死?我还活着,是不是啊?”
绯绡见了,缓缓的走到她面前道:“珠喜,你看开一点吧,你是已经死了,已经两年了,只是你自己尚未察觉!”
“不,不会,怎么会?”珠喜说着摇头道,“那,那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和我长得那么像?”
王子进也用探询的目光望着绯绡,希望他能解释自己心中的迷惑。
“那是你的怨恨啊,珠喜!”绯绡望着那个薄雾中的女人,“你死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因为你忘了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什么都不记得的女孩,而另一个记得自己已经死亡的你,就变成了一个怨鬼!”
“不错,不错!”珠喜说着目光迷离,“是的,我好像有些想起来了!”说罢,抬头忘了一眼赵善人道:“爹爹,你什么都知道是吗?所以才想通过山鬼娶亲的事把我送出这个家?”
那赵善人哭道:“珠喜,珠喜,不要怪爹爹啊,你和姐姐因为一些琐事发生争执,结果姐姐失手误伤了你,我怕又陪了你姐姐一条性命去,没有报官,和你姐姐偷偷把你的尸体藏了起来!”说罢脸色带着恐惧的神情继续道:“哪知,哪知你居然在第二天早上又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走到我们面前!”
“这实在是太恐怖了,太恐怖了,我受不了了,你的尸体明明都已经藏起来了,可是你又活着回来,这两年间我没有一日睡了好觉的!”那赵善人说着哀号一声,瘫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珠喜听了,望着那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眼神迷茫,“这就是我死的时候的样子吗?”她说着哭了起来,“我全都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好喜欢姐姐的这件衣服啊,就偷偷的试了一下,结果被姐姐发现,争执中我的额头磕在了桌角上,就这样死了!”说罢望着绯绡道:“胡公子,帮帮我吧,我要怎么办才好?”
绯绡望了一眼那死尸一样的女人,她青白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那昏厥在地上的珠玉,慑于绯绡的力量,不敢造次,摇头对珠喜道:“你只要去除心中怨恨,自可以得到解脱!”
“我,我怨恨什么啊?”珠喜缓缓道,“生下来的时候就没有名字,那个时候家里人都叫我‘杂种’,因为我娘是个下人,并没有地位!”说罢又笑了一下,“那个时候别人问我的名字,我还说我叫‘杂种’呢。后来请了先生,才给了我名字,可是还是随着姐姐的!”
她眼望着那倒在地上的珠玉哭道:“这些我都不怨恨,都不怨恨,就连她杀了我也不怨恨,我唯一怨恨的是,母亲临死以前留给我的东西,她也要夺去!”
“那是什么?”王子进按着伤口过来问她。
“是珍珠,好美的珍珠!”珠喜望着王子进答道。
“珍珠?”王子进听了一愣,回头望向绯绡,珠喜的母亲是个下人,怎么会有那么贵重的东西?
那珍珠,又是什么?
14、“子进,你不要紧吧?”绯绡此时放看到他的伤口,急忙走了过来。
“不要紧!”王子进疑惑的看着他道:“她说的珍珠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绯绡俯身过去,问珠喜道,“那珍珠是什么模样,你还记得吗?”
“是圆圆的,软软的,可是掉到雪里就再也找不到了!”
绯绡听了笑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伸手到草丛中,似乎抓了什么东西,过来一会儿对珠喜道,“伸出手来,我给你珍珠!”
“真的?”珠喜说着伸出小小白白的手掌,摊开手心,等着绯绡给她东西。
绯绡的长指一松,一把细碎的光芒洒了下来,珠喜只觉得手掌中一凉,手心中竟然聚集了几颗闪亮的珠子。
“这,这是露水!”她望着手中的水珠颤声道,脸色跟着一变。
“不错,多年以前你母亲留给你的,怕只是她的眼泪,只不过你年纪太小,记成了珍珠!”
珠喜望着手中的夜露,颤声道:“不错,不错,我说贫穷的母亲怎么会有珍珠留给我,我居然为了这莫须有的事情,怨恨了这许多年!”
说罢仰天笑道:“就为了这眼泪,死了以后还念念不忘,不能超升,这是多么的好笑啊!多么的有趣啊?”她笑中带泪,声音凄惨。
那穿着淡红衣裳,一直站在珠玉旁边的女人,此时缓缓的低下头,款摆着腰肢,走入淡淡的夜雾中,直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了。
“她怎么走了?”王子进问绯绡道。
“珠喜心中恨意已除,她自然就消失了!”
珠喜望着那女人消失的方向,朝二人做了个万福道:“多谢二位公子,珠喜也要走了!”
“你,你要去哪里?”王子进急道,只觉得这珠喜太过可怜,想到她的遭遇,心中不由难过。
“我不想超升了,做人太辛苦,只愿在这青翠的山里,过逍遥自在的生活!”说罢又朝二人鞠了一躬道:“望二位公子能找到我的尸骨,好好安葬,这是珠喜最大的心愿了!”
“你这样不超升转世,根本不是办法啊!”绯绡见了劝道。
那珠喜回身望着远处幽幽的青山道:“我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