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倒是跟着如英来了一趟,十分客气地对温淑宜解释说,世爷这几日在忙王爷交办的事务,只怕一时半会儿不得空,要她多多歇息,等稍微空一点,他一定会过来。
温淑宜沉默着听罢,点了点头。
婚期将近,又出了承凤郡主的事,翟清崇事多也是应当的,可是事情再多,来她这里坐一会儿的时间也是有的,他不来,唯一的理由,就只有不愿相见。
说句老实话,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在这种时候去探视失去了亲生女儿的义母,是任何人都会作的选择,只是也许她的方式欠妥,若是出门前遣人去告知翟清崇一声,想必也不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到现在地步。
原本他们之间的问题就够多的了,眼下更是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温淑宜默默地注视着跳跃的烛火,头一次体会到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她一个人沉浸在心事里,全然没注意一个黑影飞快地从窗边闪过。
云和轩的正房中,容宛正在悠闲地着下面人送来的银耳莲羹。
近来的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可谓是一切顺风顺水。
从温淑宜私会宁昱被翟清崇撞见,成功获得了薛氏的青睐定下亲事,到温淑宜偷跑出去,如英来给她通风报信,她几乎差一点就把眼下翟清崇身边唯一的女人弄死了,就连承凤郡主这个隐形的情敌,也不知道被哪个催命鬼去了性命,这样看来已经没人可以碍她的事了。
在她的恩威并施之下,连府里的管事们也对她殷勤了起来,俨然已经认同了她这个未来的女主人。
手里的银耳汤也炖的十分软和,她满意地笑了笑。
唯一不圆满的是,翟清崇似乎对她并没什么感觉,自从她搬进云和轩,他们还没见过几次面。不过没了旁人的干扰,笼络住她这个历来重情的表哥,她还说很有自信的。
忽然,屋外刮过一阵冷风,将没锁好的窗刮得啪啪作响。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打发人去关门。
这样的冷风,让她有了些许不快的回忆。
脑不期然掠过那些片段,她咬住嘴唇,眼底掠过一抹阴鸷和恐惧。
那一夜,她永远也不想再想起来,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那晚碰她的人不是翟清崇,而是另一个陌生人。
心里猛地窜进一阵恶心,她盯着手中的汤碗,忽然就掩嘴干呕了起来。
侍女慌忙上来扶她,然而身上的皮肤被人接触,她便陡然一阵不适。
“滚出去!”用最后的力气大喊一声,她凶狠的眼神把侍女们都吓得不轻,慌忙将打翻的银耳羹收拾好,掩门而去。
屋里人刚走光,容宛便忍不住滑坐在地上,惨白着脸,颤抖着喘息。
而就在这时,又一阵冷风钻了进来,她厌恶地皱皱眉,正打算去关门时,却猛地发现,内室的桌边坐了一个人。
夜色沉重,而他的衣衫比夜色还要漆黑,那双眼睛犹如寒冰一般,不带感情地投射过来。
她条件反射性地就想喊人,然而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她硬生生将喊声咽下。
在这个人面前,她不想示弱。
“不知宁统领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宁昱上下打量了她一阵,“来看个人。”
容宛冷笑,“那想必是走错了,你那位大小姐,就是表哥的小妾,她不配住正房。”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年被这个人退婚时的羞辱,虽然她现在嫁的更好,但那件事却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洗之不去。
“哦?为何不配?”
“身份低微,水性杨花,勾搭四,若不是我表哥,她哪能活到现在,这样的人竟然还腆着脸锦衣玉食地住在王府中,简直不顾廉耻!”
宁昱挑了挑眉,微微眯起了眼,那放肆地评眼神让容宛很不舒服。
“那么,对夫君不忠,欺上蛮下,清白不保……就是顾得廉耻?”
“你……你在瞎说什么!?”容宛乍然一惊,下意识地拉紧衣襟。然而无法否认,宁昱这几句话,把她骨里的恐惧全都勾了出来,“你拿出证据来!”
“我又没说是你,你着急什么?”宁昱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好整以暇地摆弄着桌上的茶具,一面观察容宛的窘态。
容宛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别这么冷淡,”宁昱站起身,缓缓走了过来,在他气场的压迫下,容宛步步后退,被逼至墙角,“你的味道,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左胸那颗黑痣有些大,做成梅花形,倒是十分别致。”
容宛一刹那间脸上血色褪尽,那夜的屈辱记忆如同洪水般纷至沓来,她张大嘴,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无伦次地指着他,“你……你……”
“我怎么?还想再来一次?滋味很好?可惜今晚我还有些别的事,况且,你也不配。”宁昱不屑地说着。
“不许胡说!怎……怎么可能……”
“别担心,”宁昱冷笑,“如果你听话,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姨母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那可要试过才知道,不过翟清崇可从来没相信过你,若是我跟他这么一说……呵。”
“……你想怎么样!”
“就一件事,”宁昱凑到她耳边,灼热的吐息与他冰冷的皮肤差别是那么明显,“送我们家大小姐出府,越快越好。”
“这是为何?”容宛有些惊讶。
“你没必要知道。”宁昱话音还未落,只见他抬起手一阵掌风挥过去将烛火扇灭,身影一晃,已经消失而去。
一转眼已经掠出廉郡王府,宁昱还没喘过气,就一眼瞧见西南边的天空上有个小点。
那小点飞快地接近,变得越来越大,待到目之所及之处,才能看清楚白色的羽毛和翅膀。
宁昱伸手将信鸽捉在手里,飞快地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脸色一变。
他随即翻身上马,轻抽马臀,白马便撒开四蹄跑进了夜色中,朝着东边而去。
在东面的尽头,正是宫禁所在。
。。。
 ;。。。 ; ; 虽然薛氏最终没对她怎么样,但温淑宜还是敏感地发现,云和轩周围的守卫变多了起来,且都配着明晃晃的刀剑,看着让人有些心惊肉跳。
容宛也奉薛氏之命提前搬了进来,就住在正室所居的正房内,虽说婚期将近要避嫌,但按薛氏的话说,反正这事已经板上钉钉,就算习俗上不许,在婚礼前天住出去就是了,并不妨碍什么。
这个行为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薛氏这是打算彻底将翟清崇和温淑宜隔开。
对这种种,翟清崇一概默默地接受了下来,他既没反对,也不曾踏足过温淑宜的屋,只是每日照常上朝当班,饮食起居。
温淑宜知道他伤心,也想去见他解释,然而在眼下的情况下,她却形同被软禁,连自己的屋都走不出,只能干着急。
幸亏玉烟机灵,这个丫头倒是个灵光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几个常在这附近转悠的侍卫混熟了,偶尔还能为她带点消息回来。
但她毕竟也不能跑远,自从容宛搬了进来,云和轩中到处都多了薛氏塞进来的人,让她们形同呆在一间大牢房中,半点自由也无。
望着窗外高墙上四四方方的天,温淑宜长长地叹了口气。
虚掩的房门外,如英悄悄隐在门边站了许久,听到温淑宜的叹息声,紧紧地咬住嘴唇,但还是硬着头皮,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房中。
“小姐……”她嗫嚅着,轻唤了一声。
温淑宜只是瞥了她一眼,她早就看见了她,也知道她这几天一直畏畏缩缩地躲在门口不敢见她,但看见这个丫头,她又十分生气。这可是她自小贴身的丫头,如果连她都那么容易就背叛,那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呢?
见温淑宜不理她,如英越发不敢出声,垂着头默默地站在门口。
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温淑宜抬了抬下巴,“过来。”
她自认已经压住了火气,然而如英还是像只受惊的兔一样浑身一震,惊恐的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才慢慢地挪到她跟前。
温淑宜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皱了皱眉,“有什么话,说吧。”
“奴婢……奴婢对不起小姐……”
“道歉的话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容宛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连你也背叛了我!”温淑宜还是没忍住,重重地将茶杯一砸,叱道。
“奴婢没有背叛小姐!”如英慌忙跪倒,眼睛里已经泛出了泪光,“奴婢我为小姐好!”
“为我好!?”温淑宜怒反笑,“那天你也在场,若不是世爷,我现在都已经不能坐在这了,你这还算是为我好,那要是改天害起我来,我岂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奴婢不敢……”从没见过她如此生气,如英吓得直哆嗦,“奴婢怎么会害小姐?奴婢只是希望……容姑娘能将您留在府中,况且您跟那个宁昱走得近,世爷若哪日发起难来,那小姐该怎么办?”
“……你倒想得长远。”温淑宜有些无语,可她跟翟清崇的那些纠缠,旁人又怎么能明白。
“奴婢什么也不敢想,只是希望小姐能顺顺遂遂的,跟世爷和和睦睦,就足够了。”如英一口气将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顿时软瘫下来,抽噎着,掩面而泣。
原本温淑宜在心里准备了一大堆话,然而如英这样一说,她倒什么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