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拖着脚走到墙壁前。只有那个地方的颜色不一样,比较白。
「这是电梯吧?」
「对,通往最高层的唯一途径。」
往右三十公尺。
紫苑是要他以这里为目标跑过来吗?
墙壁上完全看不到类似操控按钮的东西,没有任何突出物,是要用感应器感应特殊晶片才能敔动吗?
「要怎么上这部电梯?」
紫苑转头,凝视着一点。老鼠追着他的视线,发现是罗史的尸体。
「也许他身上嵌有特殊晶片。」
老鼠先说出了紫苑脑海里也许正在想的事情,他不希望紫苑再说出任何跟那具尸体有关的话。
紫苑错开眼神,将手举在半空中说:
「不……行不通,这个系统没有感应到活体反应就不会殷动,也就是说,不
是活生生的人体内的晶片就不行,尸体起不了作用。」
「是吗……」老鼠低着头喃喃地说。
刚才几乎要击碎自己头盖骨的混乱,已经从紫苑心中完全消失了。
没有感应到活体反应就不会启动。
尸体起不了作用。
这是在那种混乱之后,能轻易说出口的话吗?
老鼠看着自己的脚。
不光是让他背负了,也许也开放了,开启盘旋在他心底的东西。
紫苑,你的心底有什么?我未知的你有着怎样的表情?
老鼠突然打起冷颤,肩膀跟大腿的伤口彷佛呼应般地作痛……刚才连枪伤的痛都几乎要遗忘了……
「有什么方法吗?」老鼠简短地问。
「应该会有人来接我们。」
紫苑也简短地回答。
「有人来接我们?」
突然听到轻微的机械声。
电梯下来了。
门几乎寂静无声地开了。
里面有两道影子。
老鼠连忙警戒,不过随即发现是自己的身影,面对的一整片墙壁是镜子。
「老鼠……要上吧?」
「当然啊,我还没那么愚蠢又无礼到不理专程来的迎接。」
「思,说得也是。」
老鼠大步迈开步伐,搭上电梯。隐隐作痛,伤口又痛了起来。依出血量来看,已经无法再做勉强的动作了。而且,如同罗史所说,这只手无法拿刀了。
现在想这个也无济于事吧……
根本无法预知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间,会有什么在等待自己。与其思考以后,倒不如坦然面对现在。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环顾四周。
除了镜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墙壁十分光滑,没有一丝污垢。当然也没有按钮、开关、萤幕,是一个干净、明亮的纯净空间。
电梯门要关上了。
正前方是双脚一摊、歪着头的罗史,同时也看见在临死之前呼喊母亲的年轻士兵的军靴鞋底。
紫苑的手在胸前动作。
是为了祈祷而想双手合十吗?
老鼠这么以为。
然而,紫苑双手紧握成坚固的拳头。
只是这样。
门关上了。
5 不实的欢愉
无法言喻的深刻欢愉不时扰乱她的心,那是无论如何都必须隐藏的不实欢愉。虽然丢脸,却是口(能在神秘的心深处悄悄品味的强烈欢愉之一。
(《女人的一生》??莫泊桑)
「爸爸不知道回来了没?」
莉莉叹气。
「不知道妈妈是不是见到爸爸了?不知道跟他说『爸爸你回来了』吗?天色都这么暗了,怎么会这样呢?夕菜的爸爸跟瑛衣的爸爸早就回家了呢,他们每天都搭同一班巴士回来呀,我常常跟夕菜、瑛衣一起去接爸爸呢……」
「是吗?你爸爸一定很高兴吧?」
「他很高兴,会把我抱起来,亲我的脸颊哦。其实我有点不好意思,我都这么大了,已经不是让爸爸亲一下就高兴得不得了的孩子了。但是爸爸还是把我当小孩子,所以才会那样在大家面前亲我吧,有点伤脑筋呢!」
莉莉这种小大人的口吻很可爱,火蓝微笑地望着她。
莉莉又叹了口气。她撑着下巴,呼地吐出长长一口气。成熟女人的动作,可能是从母亲身上学来的吧。
平常她总能取笑莉莉「哎呀,莉莉真是个小大人」,但是今天却完全没那个心情。也许是感染了莉莉的忧郁,火蓝也觉得心情沉重,连微笑都很勉强。
「阿姨。」
「怎么了?」
「爸爸会回来吧?」
「当然会回来啊。」
火蓝停下擦拭托盘的手,望着莉莉。
莉莉最爱吃的起士马芬只吃了一半,就放回小盘子上。
「月药先生——你爸爸工作很忙,所以才会错过每天搭的那班巴士,他一定会搭下一班巴士回来的。」
火蓝这么说后,自己也叹了口气。这种话根本起不了什么安慰作用,莉莉想听的并不是这种敷衍的安慰话。
连小小女孩的忧郁都无法帮她,真觉得焦急又没用。
莉莉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快乐眼睛蒙上了阴影。
每天都很规律地在同一时间回家的父亲,今天却到现在都还没见到人影,这让她担心得不得了。
火蓝无法笑着对她说:「什么?就只是这样吗?」因为莉莉察觉到月药的表情有点奇怪,因此很担心。不光是莉莉,连莉莉的母亲、月药的妻子恋香,也挺着大肚子专程到巴士站去接月药。
月药有什么让妻女不安的事情吗?
不,不只是月药……
不安,摸不着底细的不安,现在正笼罩着这个都市,笼罩着整个NO。6。
也可以说是动荡。
已经有几十名市民牺牲了。虽然火蓝无法判断用「牺牲」这两个字是否恰当,不过这两个字散发出来的阴森感、恐惧戚,跟都市内的气氛完全一致。火蓝真的无法不这么想,因为她自己本身也因为一种不断涌现、有别于想念紫苑的不安,而觉得焦躁。
这种事真的是现实吗?
人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没有任何徵兆就突然倒下,然后直接断气。虽然火蓝并没有亲眼看到,不过听说牺牲者的头发、牙齿全都剥落,全身布满皱纹,老了上百岁后死去。不管是如何强壮的年轻人、如何貌美的女孩,全都会变成令人沭目惊心的模样。
为什么?原因究竟是什么?
新型病毒?毒气?奇怪的疾病?
虽然有各种臆测,却没有人能断定原因,也无法在所有牺牲者身上找出共同的条件,年龄、体型、生活环境、工作、生育经历,大家都不一样,没有一项共通点。
不,只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大家都是NO。6的居民。
有人在市政府大楼前广场倒下、有人在马路上、有人在自家厨房。全都是单独的牺牲者,并不是集中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多数牺牲者,而是在极为限定的狭小地点,也就是定点发生的事情。有许多人就站在倒下的牺牲者身旁,却一点事也没有。刚才还说过话的友人、并肩走在路上的朋友、擦身而过的陌生人,就这么成为牺牲者。
尖叫声与悲泣声此起彼落……
无法预测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谁会是下一个牺牲者。这才是恐怖,无边无际的恐惧。
剐才姊姊倒下了。她明明还没三十岁,却彷佛老婆婆一样,她变成了老婆婆。
邻居死了。才正在说:「今后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就是啊,真恐怖」时,她突然觉得痛苦……
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并不是事不关己。
明天,不,也许一分钟后我也……
下一个牺牲者也许是我。
市长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不打算拯救我们市民吗?
为政者对恐怖事件的袖手旁观,渐渐成为市民的不满与责难,最后演变成怨愤。
市长透过各种情报管道告知市民情况已经稳定,要求市民冷静。然而,就在市长出现的萤幕前,不知道是第几十名牺牲者倒下了。他不断痉挛、不停变老。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冷静?!
给我药。
给我解决之道。
给我确实的情报。
市民的呐喊声回荡在每个街角。
这个时候父亲没有回来,母亲也出门了。
莉莉小小的心灵充满着不安,就要无法承受了吧?
也许她正努力压抑着不哭。
火蓝很了解担心重要的家人却无计可施的痛苦与难过,她也经历过除了忍耐别无他法的焦躁,那是一种椎心蚀骨的痛。她轻轻抚摸少女柔顺的头发,说:
「快吃马芬吧。」
「阿姨……」
「莉莉最爱爸爸了,对吗?」
莉莉抬头望着火蓝,用力点头说:
「对,我最爱爸爸了,我好喜欢好喜欢爸爸,也好喜欢好喜欢妈妈跟妈妈肚子里的小宝贝。」
「是啊,我想莉莉的爸爸也非常非常喜欢莉莉,他会亲你的脸颊,对吗?会
一边对你说:『爸爸爱莉莉。』一边亲你,对吗?」
「对啊,爸爸总是会对我说:『爸爸爱莉莉。』」
「那我想你爸爸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回到莉莉身旁来,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定会回到自己最爱的人身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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