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问你,你想我等么?”奈奈带着一丝哭腔道。
暮江流浑身一僵,然后,声音沙哑:“我想……”
“你想我等,我就等,我永永远远在这里等你回来。”奈奈抱着他,哭道,“你若抛尸街头,有我为你收敛尸骨。我一生注定无子,只有你!只要你记得,你就算是死了,也要回来我身边,我要你记着,我还在这里等你1
“傻孩子……”暮江流抱着她,紧紧的搂进自己怀里,“我就算是死,也会死在你身边。但是你一定要记着,你不是为我而生的,你只是你自己的。如果我死了,你不能死……答应我1
“我不答应!我明明是为你而生的,你若是死了,我也就不活了1奈奈含着眼里叫道。
“答应我1暮江流一直很宠爱她,从不曾对她大声说过话,唯有此次,不依不饶。
“不答应1奈奈执拗的叫道,“你再逼我,我就哭给你看1
“我抱着你哭1暮江流的眼睛在黑夜里幽幽闪亮,“但是,答应我1
“……我答应你。”奈奈咬着唇,流下眼泪来。
暮江流就像他说的那样,拥她入怀,抱的很紧,让她在他怀中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是他亲手烧的水,也是他亲自抱她沐的浴,末了,为她选了一身白衣,温柔的穿好,一同坐在小楼之上,奈奈吹箫,而他却温柔的为她拭发。
那是奈奈记忆里最美好的一天,暖风轻扬,桂子清香,她亲手做了桂花糕,然后坐在高楼之上,一如过往,等他回家。
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作者有话要说: 【一边修一边开了个新坑,调剂调剂……新坑请支持!!】
番外 剑与美人下【修完】
暮江流就像他说的那样,拥她入怀,抱的很紧,让她在他怀中哭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是他亲手烧的水,也是他亲自抱她沐的浴,长握武器的手长着厚厚的茧子,温柔的掬起木桶里的水与花,洗在她身上,柔软的花瓣衬的他的手指更加粗糙,却让奈奈幸福的心疼。浴后,他为她选了一身白衣,她伸手,他为她套上袖,她低头,他为她系好衣带,此情此景,温情脉脉,这是他一生中能给出的最大的温柔,也是她至今回忆起来最撕裂的痛。
那一天,他又一次拿起脚边的武器,留她在身后,独自一人踏上杀途。
暖风轻扬,桂子清香,她亲手做了桂花糕,然后坐在高楼之上,一如过往,等他回家。
等来的,却是他的死讯。
奈奈赶到咏月楼,元青收敛了他的尸骨,就放在顶楼花床。那是他们初次相见的地方,也是她变成他的人的地方。
而现在,她趴在床头,颤抖的指尖划过他苍白的脸,无论她如何哀戚呼唤,他都不肯睁开眼,哪怕她用剪刀划破手腕,他也不肯心疼的喊一声奈奈。
谁人能料,一朝别离,黄泉碧落。
“杀他的人是忠勇侯。”元青一身素白,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眼睛里是一片枯萎,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执着已经崩溃,“我的儿子本是长子,只因为我出生低微,就落了个庶子身份。不得不为他那嫡子暮清出生入死,末了,却被忠勇侯猜忌而死。”
顿了顿,元青看向奈奈:“你可知,他是因何而死,因谁而死?……他是侯府最好的一把剑,本来那忠勇侯也舍不得杀他的。可他今日回来,却求他放药,说他有了心爱的女子,想要和她结婚生子。呵呵……一把有感情的剑,还能叫剑么?一个有了牵挂,可以被利用的剑,还能叫剑么?忠勇侯当然给了他药,一瓶毒药……”
“他喝了?”奈奈握着暮江流的手,面无表情的问。
“他喋血刀头那么久,当然知道什么能喝,什么不能喝。”元青冷笑一声,眼泪突然流了下来,“但是忠勇侯出了手,他和他身边的四暗侍一起出了手,把他的手脚打断,再把药给灌了下去。对外就宣传是暴毙,尸体却拿去喂狗……”
奈奈没有说话,眼泪却落了下来。
“我儿完了,我也完了。”元青擦了一下眼泪,说,“我将尸体抢了回来,忠勇侯知道了,不会放过我。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我今日就要烧了这楼,跟我儿一起死……你呢?你一定会陪他死的吧,你们这么好,他这么喜欢你,你不会忍心让他一个人长眠地下的吧?”
“我答应过他,要好好活着。”奈奈流着眼泪道,“况且,仇人未死,我怎么能死!”
“你……你想报仇?”元青愣愣的看着她,她们不过章台流莺,如何敌的过那泼天富贵,那权势滔天。
“我身虽不在江湖,却也听说了一个人的痴情。”奈奈看着元青,淡淡的吐出三个字,无情无心,“冠军侯。”
元青又是一愣,然后低头思索,越是思索,越是面容扭曲,目光狰狞,嘴角那一抹狠笑宛若般若,良久,拍案而起,“也好,我有一计,能叫那忠勇侯一门与我母子二人陪葬!苏奈,苏奈,你是个好孩子,你有大用!娘养你一辈子,你既然不能陪我孩儿,那就为我与我儿报那血海深仇吧!”
“我不给他报仇,这世上还有谁会给他报仇呢?”奈奈幽幽一叹,抬袖抹去最后一滴泪,再抬首时,已是巧笑嫣然,顾盼若兮。一颦一笑,尽显风流。她本是元青驯养出的名妓,若是暮江流不要她,她早该成为此处花魁,轻薄桃花逐水流,又有谁会真的怜惜她呢?
是夜,咏月楼张灯结彩,大宴宾客,其中首席,赫然是当朝冠军侯无双。
他来本是无意,眼中倦懒,尽是沧海桑田。直到那一抹白影幽幽而出,水袖飞扬,动满地烛光,芳魂一缕,动将军心劫。只一眼,冠军侯便打翻了酒盏,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那女子抬起一只玉足,足尖缠着一壶美酒,一飞一落,便为他再斟一杯酒。
是谁环佩空归月夜魂,昔人去后可记我?
冠军侯上前一步,落那酒壶,勾住她的足尖,微微一拉,她便轻轻的啊了一声,跌进他怀里,触手可及,触手可得,叫他如何能放如何弃。
当晚,冠军侯留宿咏月楼。
不久,八抬大轿,迎奈奈进府。
临行之时,元青为奈奈梳妆打扮,凤冠霞帔,却先与暮江流的牌位拜了天地。
“你是个好孩子。”元青抚摸着奈奈的脸颊,说,“不枉我儿对你一往情深,进府之后,不要被富贵所迷,那冠军侯怜爱你,不过是以为你是处子之身,若你沉于富贵荣华而不思报仇,我有的是法子将你已是残花之事告于他知。”
奈奈点了头,上了轿,从此,为冠军侯正室。
冠军侯早晚要黄袍加身,眼巴巴送女儿给他的人多不胜数,做不了侧室,先当侍女顶着都无所谓。而这满屋子的贵族女子看着贱籍出身的奈奈,便满心的仇视。奈何冠军侯自己的母亲也出身低微,没人敢拿这个跟他说事。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暗地里收拾奈奈。
而奈奈要的,也就是她们的算计。
比如现在,她们不停的在冠军侯耳边进谗言,说她与忠勇侯之子暮清有染。一方面自然是她们的嫉妒心作祟,另一方面,自然是元青时不时的“失言”,让众人知道她在入府之前,与暮清已苟且在一起。
奈奈对此从不反驳,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而她愈是如此,冠军侯就愈怜惜她。几个散播流言的侧室都被他一纸休书放还回家。
他是真的喜欢奈奈的。
这夜清月如辉,冠军侯抱着奈奈坐到院中,将披风铺在大石上,然后抱她坐下。
“看我为你战舞。”冠军侯笑道,然后擎枪而舞,其势威,其姿英,一枪一回,如金戈铁马,叱咤江山,而月光渡他脸上,却有七分柔情三分落寞,舞罢,他回到奈奈身前,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的摩挲着。模样有一丝脆弱。
“我母亲也喜欢跳舞。”他说,“她以前是王家舞姬,只因为跳舞跳的好,就被父王的妃子叫人打断了腿。那个时候我还小,阻止不了。但是我发了誓,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我的妻子,不论她是什么出生,我会保护她,只因为我爱她。”
奈奈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叹息,你护不了我的,侯爷。人要寻死的时候,谁也救不了。
“能答应我一件事么?”冠军侯凝视着她,突然说。
奈奈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双含情目秋波潋滟,谁知她心已寸断。
“保护自己。”冠军侯认真的看着她,“无论如何,不要死,永远永远记得我今天说的话……万事有我。哪怕是……为了我,保护自己,活下来。”
奈奈从不拒绝他的好,也不在乎他是否不好,她只是笑着点头,温柔的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温顺的像猫一样。
可心里的决定,却一点也没改变过。
可那死去的感情,终究还是炉底沉灰,再多的火,也点不燃了。
冠军侯不知,只道她已答应他,欢喜了很久,奇珍异宝流水似的送到她的身边,他自己更是日日拥眠芳魂楼,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他这个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他想要给奈奈一个孩子,甚至一个身份。为此皇帝特地把他叫到宫中训导,恨其不争,顺便暗示满朝文武,千金闺秀他可任选,可他却完全不为所动,逼到尽头,更是怒发冲冠,许下重诺。
“待我一统天下,谁能拦我!”
日后传诵千古的无双大帝的这一句箴言,此时此刻尚未传到侯府。而侯府中却已是满城风雨,元青被人带到冠军侯府,抓她的人正是那几个被放还的侧室娘家。
元青看起来受过刑,一双素手被夹棍夹的肿胀肥大,又青又紫,一只耳朵已经聋了,低着头小步走进几个家人身后,步子有些踉跄,但隐藏在乱发下的眼睛却亮的可怕,那一抹笑容,几近狰狞扭曲。
“我招供。”元青跪倒在堂上,对冠军侯说,“此女入府之前,已经是忠勇侯府的人。小侯爷将她送到我手里,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