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夜行人在屋顶游走。他蒙着面,身穿深蓝色的紧身夜行服,背负长刀,脚穿藤鞋,踏过屋瓦。他的身法就像一只蝙蝠丶凌厉的眼神就像夜枭一样正在监视着府中各人一举一动。
此人竟是赵宫!
不!他的真名是津山直宫。
他是来自扶桑武林的忍者。忍者就像中国的夜行人,但相传他们神出鬼没,而且能够善用各种幻术,例如土遁术丶飞天丶隐形丶易容……他们在日本专门负责暗杀丶刺探等秘密任务。
津山直宫是伊贺派的忍者,直属於日本清洲城主织田信长。
他来大明国做什麽?
「明国浙江参将,戚继光,三十三岁,擅使长枪。」
「格杀勿论。」这就是他今次的任务。
据说其馀的目标人物还有兪大猷等将领,不过却不是由津山直宫处理,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这些人由谁来负责,这次行动是高度机密,就算是自己的人也是如此。
织田信长的主要目的是要他们协助原藤得到中国宝藏,但远在日本的他却还不知道原藤想私吞宝藏。
昨晚,津山直宫已经从恒展手上夺得其中一部份的藏宝图,这是额外的收获。
府中庭园敞大,假山流水,但守卫森严,不时有守卫巡逻,却没有察觉到屋顶上的津山直宫。
津山直宫身法如闪光的一瞬间,稍纵即逝。守卫虽然也受过严格训练,但听力哪里及得上武林人士?
後花园却传出了一阵乐声。津山直宫细心一听,阵阵琴声令人心中不禁一荡,竟是昨天他在西湖听到的曲子。津山直宫心想:「难道是她吗?这种琴音丶这种感觉,决计错不了!」
琴声是由房间里传来,琴音来回不断,或高或低,音调细数着天上繁星。津山直宫听着乐曲,索性躺在屋顶上,望着朦胧月色,竟又渐渐痴了。
再一次,想起了遥远的家乡。
像他这样的一个忍者本不应拥有这种感情。
多年的艰苦训练,理应心如明镜。
可是,忍者也是人。
人本身就应该有感情。
「是谁?」女声由屋中传来。
津山直宫心中大吃一惊:「我的行踪怎麽被发现了?」要知他素以轻功丶刀法自负,在日本武林有「无影」之名,怎麽会被一个少女发觉?
「哦?是徐别愁公子。」那女声悠悠道。
「原来不是发现了我。」津山直宫吁了一口气。他好奇地揭起一块屋瓦,向屋里望去。
刚才说话的正是津山直宫在西湖遇见的少女──彩庭。
彩庭坐得端正,一双手正安放在大腿上。
琴在她身前。
她一身白衣,半摺的衣袖露出了手臂,肌肤胜雪,俨如天上宫娥。门是打开了。一阵夜风闯进屋来,吹得她的衣角翩然飘荡。
一个风度翩翩,外表俊俏,作书生打扮的少年刚走进来。拥有女性化面孔的他血色很白,比大多数女人还要白 ; 他的口很红,比大多数女人还要红。
那书生拴上了门後,望着彩庭笑道:「你怎麽了?从我回来一刻,你好像把我当成外人了。」
彩庭语气带着幽怨,道:「从那年你离开我那天起,我俩经已是陌路人。你失踪多年,如今连名字也换了,心里还有我吗?」
津山直宫听得两人有着不寻常的关系,不知为何竟然心中一酸,但很快又遏制住自己的情绪。
感情用事只会带来失败。
又听徐别愁温和道:「我心中从来没有离开过你。我只是为了要练得更强,正所谓『富贵不来年少去』,我只想善用年少之时。这还不是为了你?现在我成名了丶我回来了。」
彩庭冷冷的道:「说到底你也只是为了自己!」
这句说话好像芒针一般刺进了徐别愁的心坎最深处,他按捺不住,拍案大声道:「你就从来不知我有多苦!」他火了,翩翩的风度随之消失於无形。
二人沉默了一会,这房间中就好像有一堵墙把他俩分隔开。
彩庭先打破这种隔膜,开口道:「你和冷大哥找出了凶手没有?」
徐别愁道:「好啊!你唤他做『大哥』,我就只是一个『公子』!」
彩庭叹了口气,道:「我在跟你谈正经事了。」
徐别愁气道:「找不到!我们都找不到凶手!杀人居然杀到参将府来,就不知谁这麽胆大包天!」他一深呼吸,才慢了语气,缓和道:「吴大侠是被内力震死的,仵作验尸时,发现他的内脏已经溃烂。吴风大侠自己也是内家顶尖高手,内功比他厉害的高手跟本不多。」
彩庭道:「还有凶手留下的那封信,信上写道要我们交出什麽东海藏宝图,署名是『明门』。可是我们压跟儿不知道这是什麽回事儿!表哥他这些日子已经很烦恼,一方面要与其他将军商讨对付倭寇的对策,一方面又莫名其妙地要遇上了此事。」
津山直宫疑惑想:「莫非她表哥就是……」却又听那徐别愁道:「『明门』是近年兴起最快的秘密组织,一些不明不白的武林公案也是该组织所为。更听说,『明门』就是昔日的『明教』。洪武三年,『明教』被禁止,自此消声匿迹了好一段日子,有人说是转向地下活动,然後演变成了『明门』。戚将军公事繁忙,这些事情有我和冷叶帮忙处理就行了。」
津山直宫心道:「果然!她的表哥就是戚继光。看来那个组职也是冲着藏宝图而来的。」
只听徐别愁问彩庭道:「戚将军已经召集了所有宾客在大厅,你也来吗?」
彩庭轻轻答道:「不了,我想休息了。」
徐别愁拍了拍长袍,道:「是吗?那我不打扰你了。」
徐别愁临走时回首望了彩庭一眼,叹了一声才走出去。
「弃我旧生平,
当离今日情,
昨朝何夕露,
慨嗟雪霜明。」
长夜风静,徐别愁边走边低吟,语有所忆,津山直宫不知其诗所意,却一直跟踪他来到大厅。
津山直宫往内窥看,只见大厅聚集了一些作武林打扮的人士。
一人坐在太师椅上,穿着锦缎长衣,其眉如剑,正气浩然,气宇昂藏如高耸入云,虽然他只是静静的坐着,但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津山直宫一看其人从内散发的威势,便已猜想此人为戚继光了。他手上已经多了三枚十字手里剑,准备给这个明国将军一击。
他现在是一只猎鹰,正在看准猎物。
他还未下手。他屏住气息,察看厅中一切,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一击必中,绝不能失败!」
大厅中除了戚继光及其护卫外,其馀还有五人。
当中一人就是那位徐别愁,他身旁也站着一个年轻的剑客,还有一个老者丶一个穿短打劲装的壮年人丶一个老僧人。
当先说话的是戚继光:「想必各位也已经很清楚发生什麽事了。早上,在这里作客的吴风大侠被人杀死了。尸体上留着一封信,信中写道:『交东海藏宝图,大街自当有人交收。两天作虑。不然,三日过之,府上再卒一人。明门敬上。』凶手是秘密组织『明门』的人,而且来去自如,吴风大侠死不暝目,眼神之中显得十分惊讶,双拳紧握,凶手很大可能是熟悉之人。不知各位有可想法?」他询问各人意见,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一种威严。「本官邀各位作客言欢,顺便倾谈下月英雄会一事。想不到却发生凶案。」
那老者当先道:「『明门』这个组职出名心狠手毒,戚大人还考虑什麽?快快交出藏宝图吧!难不成要我们一个一个被杀?」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头发也已经花白,颜色跟他那洗得发白的长袍差不多。
那老者说话不识大体,有侍卫已经喝道:「你胡说什麽!」
戚继光却不以为意,举起手示意侍卫们冷静。
戚继光慢慢道:「第一,本官不知道什麽藏宝图。第二,凶手是『明门』的人,但却能在府上来去自如,连你们这些高手未有察觉,实在太奇怪了。」
那老者道:「那麽我可要走了,免得平白赔上一条老命。」
侍卫们却拦住门口,不让他出去。
那老者道:「干什麽?戚大人要关着我们吗?」
戚继光道:「吴风大侠之死,希望各位能够协助查过水落石出。凶手若是外来之人,非但要瞒过森严的守卫,还能於犯罪後,在一众高手之下逃之夭夭,好像不太可能。」
津山直宫心下嘲讽:「嘿!我还不是一样来去自如?」
戚继光续道:「就算凶手武功其高也不可能突然消失的,犯案後像人间蒸发一样。除非……咱们之间有奸细,方可轻易犯案。」
大厅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重,众人却皆打量着那老者,心中猜度着他是不是凶手。
那老者吃了一惊,道:「你……你们可别望着我,我没有犯事。」
戚继光道:「当然,我这也只是猜测而已。」
徐别愁道:「戚大人的大胆假设也不无道理。」
那年轻的剑客道:「那麽,请各位先说一下巳时……就是案发时的所见所闻及身处地点吧!」
徐别愁向众人道:「好!那我先说。今早,我与冷兄在庭园中把酒言欢,此事侍卫副总管张大哥可以作证。」
那年轻的剑客原来叫冷叶,道:「正是。我与徐兄听见客房一声惨叫便赶过去,发现吴大侠已被杀死,身上没有明显伤痕。上官兄,你是第三个赶到现场的,轮到你来说了。」
那壮年人是扬威镖局总镖头上官鹰。扬威镖局位於嘉兴城,在行业中也极具声望。传闻,扬威镖局保的镖,从来没有失手。这也是因为上官鹰年仅三十,却已成名天下的原因。
上官鹰道:「我是第三个赶到现场的人。辰时,我用过早点後,返回自己的房间一步也未曾离开,直至听到呼声。」他向那老者问道:「秦掌门,你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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