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色之下,但见芦花蓑草间白露凝霜,冷雾聚峰。二人蹑手蹑脚,弓着身子,悄没声的缓缓前行。
正走之间,只听一声长长的冷笑,深夜之中远远传来,却是一个男子声音。秦川心中一动:“那是何人,怎地声音这么熟悉?”
只听沐长风的声音哈哈笑道:“上官小儿,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胆敢在我面前放肆,便不怕我一掌毙了你?那一晚在徐州赵园之中让你侥幸逃脱,你居然还敢在此露面,莫非真不怕死?”
那男子冷笑道:“你中了蜀中唐门的‘蛇蝎粉’之毒,命在垂危,瞒得了旁人,却瞒不过我。如今还在装模作样,逞什么威风?”
秦川和沐青兰止步不前,放眼望去,月光下依稀望见蓑草丛中沐长风盘膝而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如雪的翩翩公子,双眉斜飞,面目俊雅,手执玉箫,正是“玉箫公子”上官信。
沐长风深深的吁了口气,懒洋洋的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上官信哼了一声,道:“适才你放了百戏帮的三老,又不杀秦川,我便知道你已是强弩之末。难穿鲁缟了。”
沐长风淡淡的道:“你且说说,我为何如此?”
上官信道:“你野心勃勃,志在称霸江湖,让天下群雄唯天道盟之令是从。对阁下而言,进军中原的最大障碍应是势力遍布天下的丐帮,若能将其头脑人物一举而歼,此后便可势如破竹,事半功倍。所以你处心积虑,今日赚得群丐在此,自然是志在必得!”
沐长风仰天大笑。道:“说得好,果然不愧为玉箫公子!”
上官信续道:“只可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秦川那小子突然跳出来搅局,打乱了你的如意算盘!”沐长风悻悻的道:“哼,这个臭小子屡屡坏我的事,我决不会轻饶了他!”
秦川听到这里,忽觉手上一紧,转头看时,只见沐青兰紧紧握住了他左手。俏脸上充满了歉疚之色。他微微一笑,将她柔腻温软的纤手捧到嘴边,轻轻亲吻。沐青兰见他丝毫不以父亲的言语无礼为意,笑靥如花。芳心窃喜。
只听上官信洋洋得意的道:“如今看来,大风堡才是你问鼎中原最大的障碍,而大风堡中武功最高的,便是秦家小四。更何况他又做了百戏帮的帮主。此人不除,岂能容你高枕?”
沐长风微微颔首,道:“有道理。”
上官信道:“既然秦川已成为你的心腹大患。你为何不立即杀了他,反而放了百戏帮三老?此举岂非跟你平素的为人和做派大相径庭?难道当真为了你那位宝贝女儿?”
沐长风默然不答,缓缓叹了口气。
上官信冷笑道:“我来替你说吧。表面上是你顾念父女之情,实则你已无力杀他,送个顺水人情罢了。若非你毒发难忍,无法施展杀手,焉得如此?”
沐长风又叹了口气,右掌按在胸口之上,连连咳嗽起来。
上官信得意的道:“姓沐的,你搞得整个江湖天翻地覆,人人提到‘天道盟’谈虎色变,如临大敌,当年魔教横行中原之时,威风亦不过如此。现今你却命悬我手,什么侠义大风堡,什么少林武当,在我眼中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自今而后,这些江湖门派又怎及得上我江南绿箫?”
沐长风止住了咳嗽,淡淡的道:“老子中了剧毒,难以还手,死在你手里,实在无话可说。只不过,你杀了老子之后虽可扬名天下,但你乘人之危,传出去只怕忒不光彩!”
秦川听到这里,只觉沐青兰手掌冰冷,微微发抖,忙捏了捏她手,意示安慰,暗忖:“原来沐前辈中的毒着实不轻,已无还手之力,若是‘江南绿箫’ ;杀了他为武林除害,倒也不失为侠义行径。兰儿意欲救她爹爹,可是以她的武功,怎敌得过玉箫公子?更何况上官信是为武林除害,名正言顺,我又怎能跟他为难?”
只听上官信哈哈大笑,说道:“成王败寇,胜的便是光彩!千古狂客,你临死之前,还有何话说?”他只道沐长风纵不畏死,也必有愤懑不平之色,不料见他始终神色如恒,浑不似中毒模样,心头不禁疑云大起。
他微一沉吟,道:“秦川交给少林寺灵渡方丈的信中说,你处心积虑多年,挑拨魔教与中原各派互相残杀,乘机坐收渔利。你经营天道盟这么久,看来已除掉不少冤家对头了吧?”
沐长风淡淡一笑,道:“不错,从挑拨三帮六派跟魔教火并开始,老子便已着手创立‘天道盟’。这些年来,从崆峒派的易风扬,铁剑门的萧岩,一直到百戏帮的百里老儿,青城派的东方牛鼻子,快刀门的朱九明,还有今日的唐二青,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叱咤风云的厉害脚色,还不是个个死在老子手里!”
上官信哼了一声,道:“不止如此,据我所知,凡威胁到你称霸江湖的,自是被你铲除殆尽,想来屈服于你淫威之下的,更不在少数。上次在杭州被我打伤的黑衣人,若是没猜错,十九是华山派的丛铁干吧?”
此话一出,沐长风不禁微微一怔,皱眉道:“丛铁干终于还是被你上官家的人认出来了!”
秦川听到这里,也是暗暗吃惊,想起当日在少林寺跟丛铁干交手,此人的“鹰爪手”功夫着实了得。万万料想不到。他以一代掌门之尊而甘做屠戮江湖的“天道使者”,言念及此,登时又想起泰山派的谷虚道人来。
上官信越说越得意,道:“ ;只可惜不可一世的‘天道使者’到了杭州,还不是铩羽而归?今日再杀了你,以后江湖上自然唯我玉箫山庄为尊!”
沐长风冷笑道:“近来江湖上都说:‘大风神剑绿玉箫,天下豪杰望难逃!’只可惜秦宾王已成废人,大风堡早晚是我囊中之物。倒是你爹‘余音绕梁’上官羽,这些年一直闭关不出,不知道搞什么鬼。上官信。好好想想那一晚赵园之中,你小子落荒而逃,充其量只是我的一名手下败将而已!哈哈。”说着一边咳嗽不止,一边仰天大笑。
上官信一呆,登时想起那晚徐州城中自己与易、秦二人作别后,单人独骑在黑夜中信马由缰,满脑子尽是易婉玉惊世绝艳的丽影,想起伊人的一言一动,一颦一笑。愈加痴痴迷迷,神魂颠倒,当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不觉想起秦川那小子不知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横刀夺爱。着实可恨。
心念又转:“为何婉玉姑娘和沐长风的女儿都会看上这小子,多半他身有邪术,装疯卖傻。只是徐州府这江北之地,大风堡的势力极大。我若硬碰硬,定讨不到便宜。”想起秦洋随手掷杯的功夫,不由得大感气沮。
他胡思乱想、失魂落魄的在街上随意乱走了一阵。这才骑马返回下处。
那是当地一位致休官员的闲置别墅,名为“赵园”,他暗中以重金购了下来。为了避开大风堡的耳目,他从杭州带来的十六名伴当全部在此落脚。
刚到大门外,便听得宅内有人打斗。静夜中兵刃撞击断裂、有人惨呼倒地之声,分外清晰。
他一惊之下,当即自马背上离鞍跃起,飘身越过大门,跳进院内。
熹微灯光之下,只见一个灰衣人挺剑狂刺,正将最后一名伴当一剑穿心毕命。那名伴当手中长剑铛的一声掉落地上,身子缓缓翻身倒地。
照壁之后,院子之中,横七竖八尽是尸体。此次随他从江南北上的十六人,已无一活口。
这十六人全是武功不弱的江南健儿,均由他亲自挑选。
上官信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斗地拔身跃起,猛扑而前,一招“飞星传恨”,挺箫向那灰衣人后心刺去。
那灰衣人猝然转身,竖剑一立,剑箫相交,当的一声大响,火星四溅,将玉箫弹了回去。但在这一瞬之间,火星将灰衣人脸容照得分明,正是沐长风。
上官信飘身后跃,心中暗惊:“当今世上,能够一举连杀我江南玉箫十六名好手的,也只有这姓沐的大魔头了!”
沐长风双手反背在后,大剌剌的道:“上官信,适才你在秦川面前夸下海口,居然不把我天道盟放在眼里,今晚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上官信更是吃惊:“原来他一直跟踪着我!”横箫当胸,冷冷的道:“别人都忌惮你,我江南上官家可不怕你!你杀了本公子这么多手下,今日定要你偿命!”一声清啸,身形忽如风车般转了起来,霎时之间,四面八方竟然全是他的影子,已将沐长风裹在其间。
沐长风一时犹如身陷惊涛骇浪之中,跌跌撞撞,随着箫风掌影摇晃转动,别说还手招架,连站定脚步似乎也已不能,几乎到了全然身不由主的境地。
上官信展开家传轻功身法,绕着沐长风四下翩然游走,身子左回右旋,玉箫或刺或击,灵动之极,顷刻之间,已迅捷无伦的抢攻了数十招。(未完待续。。)
四十、折箫沉沙(二)
四十、折箫沉沙(二)
斗到分际,忽听得沐长风长啸一声,赞道:“江南绿箫‘余音绕梁箫法’端的神乎其技,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上官信矍然一惊,脸色微变,明白沐长风招架多而进攻少,以静制动,原来是意欲摸清自己七十二路“余音绕梁箫法”的绝技套路。当下凝气变招,掌中夹箫,箫中带掌,仍是连连抢攻。
沐长风叹道:“江湖俊彦之中,能有这等修为的,着实不多!接招吧!”剑光忽长,嗤嗤声中,开始对攻。
上官信从未见过“八阵图功”,但觉沐长风瘦长的身形突似一只大鸟,忽左忽右,窜高纵低,长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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