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打量我：〃你怎么在这儿？宝琳你冷不冷？〃
我谨记爷爷的话，低着头，一句话也不回答。
〃宝琳啊，你怎么不理爸爸？〃他伤心地问，〃你在恨爸爸是不是？爸爸知道错了呀，爸爸知错了呀，所以爸爸回来找宝琳的囡囡，可是爸爸走了很多地方，爸爸好累呀？爸爸怎么找也找不到囡囡……〃
我仍然不理他。
〃你不是我的宝琳！〃他突然发怒了，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穿着我家宝琳的衣服，提着我做给宝琳的灯？你是谁？〃
〃我的名字是辟邪！〃我牙齿直打战，鼓起勇气喊出声。这时我看清了他……那是一个通体绯红的与人形妖兽，那样殷红的颜色，像是鲜血从身体里面逆流向皮肤，将每一寸皮肤浸泡成这样的；然而它的眼睛却是碧绿幽亮的，像两盏明亮的小灯；两颗獠牙从它的嘴角伸出来，勾向上方，像镶在嘴上的两把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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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神龙少女怪奇谈之龙神的约定（10）
它本来是恶狠狠地盯着我，可是当听到我的名字，它像是被火烧到，一下子放开了我。我惊魂未定的时候它突然一把抱住了我。我吓得魂飞魄散，只听到这妖怪在放声大哭，〃囡囡，是囡囡。我一直在找你呀，囡囡。我不配见你呀，我不该抛下你走的，可是我害怕呀，你是带着咒印出生的孩子，你害死了你妈妈，我没有办法原谅你啊……可是我抛下了你，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啊……〃
我把爷爷交待的话全忘了，忍不住颤声问：〃你是谁？〃
〃我是你外公啊，你不认得我吗？〃它捂着自己的脸痛苦地弯下腰，〃我这些年一直在后悔，我想把你找回来照顾你……就算被你害死了也没关系，只要能和囡囡在一起……〃
〃你撒谎！我的外公、外婆都在车祸中死了！是和我爸爸妈妈一起死的！〃我大声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不是，才不是！我才不是害死爸爸妈妈的人！这个妖怪在骗人。
〃怎么说都好，囡囡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它站起来，讨好地望着我，〃囡囡和外公一起生活吧，让外公好好照顾你。〃
它眼中流露出的哀求神色让我心里软了一下。
就在我即将脱口说出〃好〃字的一瞬间，突然有个叹息般的温和声音从天上传下来：〃可是你已经死了啊，还怎么和她生活……〃
是爷爷的声音。
〃没有！我没有！〃它尖叫起来。
〃那为什么你的皮肤是红的？那为什么你的脚是浮在空中的？你见过哪个人类的皮肤是红色的？哪个人类的脚是浮在空中的？〃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它瞪视着自己殷红的半透明状的手，慢慢抬头，茫然望着远方无尽的黑暗。
爷爷慈祥的面容浮现在漆黑的空中，温和地说：〃囡囡活得很好，以后也会好好地活着。宝琳和天浩用生命做赌注，扭转了她命运的轮盘，我们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守护着她，让她平安地生活下去，不是很好吗？你又何必如此牵挂，千里迢迢赶来带走她？〃
〃可是我没有照顾过她啊，我欠她的呀！〃
〃怎么会呢。〃爷爷微微地叹息，〃长辈从来不欠晚辈什么的啊。每一份关心和爱护都是无私的奉献而已。而现在，帮助她维护平静的生活，不就是对她最好的照顾吗？〃
〃囡囡活得很好吗？〃妖怪怔怔地望向我，慢慢微笑起来。绯红的颜色渐渐变淡，面上的獠牙缩了回去，绿幽幽的眼睛也变回了黑瞳。站在我面前的不再是兽，而是一个气质高雅的老人。
他温柔地注视着我，笑容如三月的春光温暖和煦。
〃要幸福啊，囡囡……〃他轻轻地说着，身体渐渐变得透明。
我心里突然充满恐慌和悲哀，伸出手想抓住他，指缝间流动的却只有薄霜一样的冰冷雾气，我未曾谋面的外公已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4。思之祭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牵住了我的手……是爷爷宽厚温暖的手掌。他带着我左转右折走了片刻，天地间忽然一亮，我抬起头，月亮挂在天空，正将清冷的月光辉洒向大地。
〃囡囡吓坏了吧？〃老妇人温柔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我抽泣着抬头，前面就是我家的大门，那名老妇人正站在门口迎接我和爷爷。我回头朝身后望去，身后是锦绣巷细长幽深的巷子。刚才我是去了哪里？
〃多谢秋白先生了。〃老妇人对爷爷说，悲哀的神色从眼底浮上来，轻轻叹了口气，〃他这样去了，我就放心了。〃
我顺着老妇人的眼光望向遥远的夜空。
〃辟邪啊，你的心总这样软怎么能行？〃爷爷无奈地叹息，〃不是说过不许接他的话吗？竟然还想答应跟他走，意志这样不坚定可怎么办啊？〃
〃他真的是我外公吗？〃我问。
〃嗯。〃
〃那我的爸爸妈妈呢？是被我害死的吗？〃
爷爷摸着我的头发久久没有出声，最后发出一声长叹，〃他们只是做了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先来见见你的姑婆吧。〃
我愕然抬头，望向站在檐下的伶仃老妇人。
老妇人愧疚地垂下眼睛，〃虽然秋白先生说长辈不欠晚辈什么，可当年那样丢下囡囡，总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BOOK。◇欢◇迎访◇问◇
第11节：神龙少女怪奇谈之龙神的约定（11）
我们回到院中，沏了一壶香茶，坐到轩台上。
〃要请求原谅的其实是我们夜家啊，〃爷爷为老妇人倒了一杯茶，〃虽然努力与世俗生活融合，但祖上传下来的特殊能力总使夜家的人忍不住做些逆天的事情，早就知道这样做不妥，但总会遇到一些无法袖手旁观的事情。多少代这样过下来，终于招来了鬼神的诅咒……辟邪不要难过，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无辜地成为夜家祖祖辈辈罪愆的受过者。〃
爷爷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温柔地抚摩我的头发，〃其实在辟邪出生前，一位星相师朋友已经警告过我，未来会出现十分不幸的事情。如果我能狠心一点，也许不会产生这样的悲剧。可是天浩和宝琳手拉手站在我面前，说他们要这个孩子，无论有任何不幸的事情发生，他们都愿意承担……〃
爷爷一向平静柔和的声音中突然透出浓重的悲凉，〃辟邪，你一直觉得肩上那个符号很奇怪是不是？那是个天煞孤星的咒印，它预兆着你的一生将经历无数灾劫，遭遇无数不幸。你的出生带给我们无数快乐，也带给你父亲母亲无尽的自责。他们把你带来这个人世，却要你承担夜家祖祖辈辈欠下的债务。终于，他们从古籍中查找到了关于〃神之契约〃的记载。他们启程前往北溟，动用了禁忌的神之召唤祭典，以灵魂为代价，唤醒了上古起便沉睡于北溟深渊中的黑龙，在溟河岸边与龙神订下神之契约。〃
〃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你肩上却多了一圈暗红的莲花护体符。不久，一只黑猫出现在我们家。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宝琳和天浩再也不会回来了。龙神的本名是没有凡人知晓的，〃夜川云〃是神之契约的一个重要部分，当龙神答应结下契约的一刻起，〃夜川云〃便成为他的名字，也成为一个束缚他的咒缚。在你的有生之年，他便做为守护者〃夜川云〃而存在，直到你死去，他才能重获自由，成为真正的龙神。〃
〃另外的事情由我来讲吧。〃老妇人叹了口气，望着我歉疚地笑了笑，〃你妈妈是我们家最小的孩子，大家都非常疼爱她。你妈妈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你父亲，一开始，我和哥哥很喜欢你父亲，直到他们成婚后我们才知道了夜家特殊的背景。我和哥哥虽然不安，但木已成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天浩是个很优秀的青年，我们渐渐也接受了这个事实。直到后来，你带着咒印出生，我和哥哥十分惊恐，偷偷带着你去寺里向僧人卜算命运，看到你身上的咒印，高僧大吃一惊，他告诉我们，你会带来无穷的灾劫，让我们把你带往佛门最高圣地梵天寺洗罪度责，遣往彼岸超生。你妈妈知道我们的打算后，和我们大吵大闹，抱着你离开了。
〃不久，我们收到你妈妈的信，信中说他们已经找到解决事情的办法，他们在信中请求哥哥的原谅，说什么为了自己的孩子而不能陪侍在父母身边，真是太自私了……〃老妇人突然泣不成声，用力捂住了脸。
喘了口气，她抹掉脸上的泪，悲戚地说下去，〃虽然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可我和哥哥都明白，我们的小宝琳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家里的人都谴责哥哥没有管好宝琳，让宝琳嫁到这样的家庭，同时，担心可怕的诅咒落到家里人头上，于是我们家决定去海外生活。临行前，哥哥悄悄去夜家看望你，你那时才两岁，什么也不懂，抱着哥哥的手不停地笑。你小时候的样子和你妈妈真是像极了，哥哥忍不住伤心地大哭起来……〃
〃这些年来，哥哥嘴里虽然不说，可我看得出他一直在想念着你。哥哥是在冬天的时候去世的，死后一直不肯瞑目，我对哥哥说〃你要是因为想念宝琳的孩子不肯闭眼，我就带你回去找那孩子〃。说完这些话，哥哥就闭了眼。所以我就带着哥哥的骨灰回国了。我去了夜家的老宅才知道你们搬家了，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来。〃
老妇人深深地垂下头，〃真是对不住，没想到哥哥竟然会变成可怕的妖怪，给花溪带来这么多灾难。〃
〃那其实不是侗英先生，〃爷爷柔声说。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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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神龙少女怪奇谈之龙神的约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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