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怒火上冲;隐隐又有些奇怪。大宋造船技术天下无双;船坚炮利;远胜各国;但却极少远航作战。这艘战舰如此庞大;当属水师主舰;为何竟会驶到高丽以北的遥远海域?难道真是为了追击这满船海盗?
念头未已;那艘宋船突然停止了炮轰;调转方向;朝着东北方全速航行。许宣一怔;不知它为何不战而退。群盗也一片哗然;高声叱骂不已。
胡三书领着数人;从顶舱疾奔而下;躬身行礼;道:“启禀帝尊;敌舰未战即退;恐是诱兵之计;是否需要追击?”
许宣凝神远眺;前方海面漆黑;未见有其他船舰;念头飞闪;道:“追上它;别将船击沉了;想办法登上船去。人可以杀死;但他们的衣甲、旗帜全都得剥下来;好好留着。”
胡三书登即醒悟;露出满脸惊佩陶醉的表情;拊掌叹息道:“妙;妙;真他奶……他祖母的妙不可言等咱们开着这艘赵宋的战舰;扮作狗官兵;大摇大摆地闯进钱塘江;试问临安内外;又有谁能挡得住我火炮轰击?帝尊随机应变;真真神鬼莫测;小人就算活上八辈子也望尘莫及”
旁边几人恍然大悟;急忙也跟着谀词如潮;赞叹不已。当下纷纷领命而去;乘风破浪;全速追击。
那艘宋船忽左忽右;航速极快。群盗一心在“魔帝”面前好好表现;齐心协力地绞动轮桨;奋勇争先。如此一前一后;追逐了小半时辰;两船相距只有十几丈之遥了。
忽听“轰轰”连震;右前方海面忽然闪起几轮红光;忽明忽暗。众人心中俱是一凛;难道那宋船真是诱敌之计;将他们引入埋伏?
主桅瞭望台上的探子挥舞旗帜;示意前方正在激战。
许宣接过胡三书递来的千里镜;果见数里外;两艘战舰正一左一右;夹着一艘大船猛烈开火。在两面火炮的狂轰滥炸下;那艘大船早已千疮百孔;火焰熊熊;正徐徐地朝下沉去。
奇怪的是;那艘被炮击下沉的船舰;竟是一艘挂着高丽旗帜的商船;而那两艘开火的战船;则同样悬着大宋的旗帜。宋朝与高丽素来友好;为何竟派遣三艘战舰;不远万里来追击高丽的商船?
思忖间;前方那艘宋船上忽然响起激越的号角;徐徐转过头来。另外那两艘战舰也随之停止炮击;转向朝他们全速驶近。
群盗哄然大哗;这三艘战舰火力都极为强猛;船身之高阔坚固;丝毫不在“狼雕号”下。一旦陷入它们的夹围;必成劫灰胡三书等人脸色齐变;纷纷转头朝许宣望来。
许宣心中亦闪过森寒惧意;但想到父母;怒火顿时又冲上头顶;猛地一拍栏杆;纵声喝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今日我们若后退半步;天下人就会嘲笑我们是丧家之犬;被如狼似虎的大宋官兵追得东逃西躲;惶惶不可终日你们是想做缩头乌龟;苟且偷生呢;还是和这帮狗官兵拼个鱼死网破;告诉天下人谁才是海上的霸主?”
群盗听得热血如沸;纷纷高声怒吼;誓与大宋水师拼死一战。
当是时;那艘战舰已经横过身来;右舷炮火吞吐;轰鸣如雷;炸得四周惊涛怒涌。“狼雕号”船身剧震;碎板纷飞;前桅、艏舱再度接连受创;帆布“呼啦啦”地卷起簇簇火焰。
胡三书仰头呜呜吹角;厉声喝道:“全速前进;船头开炮;撞沉他们”火光映照着他于瘦的脸;眉头紧皱;坚毅果决;毫无方才那谄倭刁滑的神色。群盗战鼓齐擂;号角冲天;在他的令旗指挥下;全速朝那艘宋船冲去。
许宣一怔;对这厮更起了几分敬意。此时两船相距仅有十丈;按照常规海战;乃是侧身对列;交互开炮猛轰。但此时以一敌三;就算炮火能压过对方;也不能将自己陷在此处;等着另外两艘战舰包围夹攻。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制胜;速战速决。
“狼雕号”速度极快;那艘宋船交错着发过两轮火炮;还不及冷却炮膛;便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到了其右舷。宋船上响起一片惊哗;急忙转舵避让。
群盗齐声啸吼;“轰轰”连声;艏舱的两门大炮精准地轰中宋船的舵楼;火焰冲天;十几人惨叫着坠入水中。接着“嘭”地一声巨响;船身剧震;“狼雕号”的船头已如巨斧般劈入宋船的侧舱。
“狼雕号”久经海战;尖狭的船头包裹着坚硬锐利的铁刃;这一记猛撞;势如破竹;瞬间便将对方侧舱豁出一个宽近三丈;深达两丈的裂口;死死地嵌在那粉碎的龙骨与底舱间。
群盗怒吼着冲上艏舱;攀上桅杆;火箭纵横乱舞;接连不断地朝对方船上射去。宋兵惨呼不绝;或被瞬间贯穿;钉死在甲板上;或浑身着火;不顾一切地跳落海里。
宋船侧舱裂口极大;直达船底;海水汹涌倒灌而入;顷刻间;底舱便被淹没了大半。“格拉啦”一阵脆响;偌大的船身猛然朝右翻倾;也将深嵌其中的“狼雕号”船头硬生生往下压了丈许。
众人齐声惊呼;险些从舷沿翻落。许宣大凛;船头被对方侧舱紧紧卡住了;若不尽快挣脱;势必一同掀翻。
胡三书喝道:“轮桨逆转;调转所有炮头;开炮”底舱两侧的数十尊大炮斜斜地调转炮口;轰鸣狂震;火光喷吐;对着宋船猛烈轰击;顿时将那翻倾的船身打得朝后掀了起来。几在同时;轮桨倒旋;翻转如飞;拉动着船身;一点一点地退了出来。
宋船上烈焰狂舞;悲呼连连;也不知有多少人被生生炸死;又有多少人剧痛难忍;发狂似的跃入水中。接着“轰隆隆”一阵巨响;整艘船断成了几截;朝下缓缓沉落。
许宣心下一阵恻然;连日来的悲怒、仇恨登时被冲淡了不少;但数耳倾听;忽然又是一震;那些“宋兵”发出的惨叫、呼号竟然全是女真话语
胡三书等人显然也听出来了;面面相觑;惊愕无已。难道这艘“大宋战舰”竟是金国鞑子伪装的?
不等细想;右方炮火轰鸣;惊涛炸舞;另外两艘战舰已经一前一后地追来了;遥遥分抄夹围。群盗齐声呐喊;摇动轮桨;掉头朝东南方全速航行。
那两艘战舰来势汹汹;速度极快;过不片刻;便只距离他们二十来丈远了。“嘭嘭”连声;后方那艘船上接连抛出一块块火石;呼啸乱舞;此起彼落地撞击在“狼雕号”的艉舱与舵楼上;碎木炸裂。
群盗大凛;对方如附骨之蛆;甩之不脱;再这么下去;舵楼必受重创;但此时若调转船身;与后方的战舰开炮对轰;另外那艘敌舰必然从侧前方雷霆夹击。首尾两端;进退两难。
许宣仰起头;望着那盘旋尖啼的数百狼雕;心中一动;问道:“三书;你们能用号角驾驭狼雕么?”见他点头;登时精神大振;正欲面授机宜;忽然听见右前方海面上传来叫声:“救命救命”
转头望去;几艘残破的小船随波剧荡;正朝他们飘卷而来。船上或伏或卧;载了十几人;浑身血污;满脸惊惶;显然是从先前那艘被轰沉的高丽商船上逃出的幸存者。
许宣脑中“嗡”地一响;难以置信地盯着其中的一个女子;失声道:“是你”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还魂
炮火轰鸣;鲸波起伏。那女子坐在船头;紫衣鼓舞;新月般的双眸正亮晶晶地凝视着他;脸容被明暗变幻的红光映照得阴晴不定;赫然竟是王允真
她明明已被剜去心脏;香消玉殒;又怎会死而复生;出现在蓬山之外的高丽商船上?正自惊疑;又是一块火石呼啸着撞入海面;“嘭”小船剧晃;她惊叫一声;陡然翻落汹涌的波涛中。
许宣大凛;喝道:“快救他们上来”抓起缆绳;腾空高高地跃了出去。“哗”惊涛迭涌;冰冷彻骨;海里黑漆漆得什么也瞧不清。
他连呛了几口咸涩的海水;四下环顾;顺着海东青的尖啼声;瞥见她被巨浪掀到了十几丈外。
当下在浮沉的船板上奋力一拍;**地冲天跃起;几个起落;终于游到她身边。
王允真却似毫无惊恐之色;格格大笑;见他拦腰将自己抱住;俏脸一沉;甩手朝他脸上打来;喝道:“放肆本公主金枝玉叶之身;岂是你这小海盗的脏手所能碰的?”
她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许宣脸颊**辣地肿了起来;又惊又恼。她的脸容、声音与王允真一模一样;脾气却判若两人;就连大宋官话也突然顺溜了许多。难道只是个与王允真颇为相似的女子?
当下勒紧她的腰;不顾她挣扎叱骂;将她衣襟猛地往下一拉;肩头赫然也有个殷红的梅花胎记。又抓起她的右脚;脱下鞋袜;脚踝上果然也有一个紫色的疤痕;当是王允真无疑。
王允真又是一掌朝许宣脸上打来;这回却被他紧紧攥住手腕;浑身酸麻;怒道:“臭小子;你还想不想活了?等我禀报父王;看不将你满门抄斩”脸红如霞;骂不绝口;声音依旧清婉悦耳;却凶巴巴的毫无从前的温柔羞涩。
许宣越听越觉惊异;她死而复生;记忆或受重创;认不出自己便也罢了;但动辄自称公主;说起大宋官话流利如玉珠落盘;时不时还夹杂着口音极为标准的女真话……真真诡异之极
此时后方那艘战舰已追至十六七丈外;火光霞染;轰鸣狂震。群盗一边调转船头;猛烈开炮还击;一边朝浮沉在波涛里的众人抛下缆绳。
当下一手抱住她的纤腰;一手抓紧绳子;奋力腾空冲起;湿漉漉地翻上了甲板。群盗连忙涌上前来;七手八脚地将他们用毛裘裹好。王允真毫不领情;又是一阵挣扎叱骂;拳打脚踢。
甲板上“嗵嗵”连声;又有**个落海的商人被绳索拉了上来;个个冻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其中一个满脸虬髯的男子浑身血迹;受伤颇重;已限于半昏迷状态;嘴唇翕动;也不知在喃喃地低吟着什么。
这些人穿着虽像高丽商人;形容举止却颇为不同;尤其中间那位身形魁梧的锦衣男子;狮鼻方脸;沉静中带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另外几人趔趄起身;正欲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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