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看得又是凛然又是好笑,正待说话,门外“咄咄”轻响,两个白衣侍婢抱着一叠衣裳款款而入,齐声说奉展城主之命为他沐浴更衣。接着又来了四个壮汉,扛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在更衣室放定,倒入香药,又在桶底加入通红的木炭。
许仙也不知有多少年未曾痛痛快快地洗过热水澡了,被那热汽迎面一蒸,浑身毛孔舒张,心痒难搔。笑道:“多谢展城主热情相待,那我就不客气啦……”忽想身上还揣着那小半卷龟甲图册,和兜了神瓿的乾坤袋,于是又转口道:“只是风尘仆仆,垢面蓬头,不敢有劳两位姐姐,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两个侍婢不敢忤逆,恭恭敬敬地放下衣裳、浴具,和众大汉一齐退了出去。李师师却泰然自若地迎上前来,微笑道:“公子,这等小事还是由奴婢来吧。”伸手便来解他的衣带。
许仙脸上一烫,刚想挡开,忽又想起她眼下是自己的侍婢“抱琴”,岂有侍婢不为主公沐浴更衣的道理?稍一犹疑,那双柔荑已松开他的衣带,将外衫从肩上褪了下来。
李师师低声道:“这就对啦。这儿耳目众多,既在演戏,就得将戏份做足才是。”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滑腻的指尖顺着他的脖颈轻轻下划,又来解他的内裳襟纽。
许仙头皮一阵发麻,意夺神摇,突然想起怀内的龟甲图册,心中一凛,蓦地抓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笑嘻嘻地道:“既是侍婢,自当同浴侍寝。师师姐姐既要将戏份做足,何不唱首‘四张机’,与我‘相对浴红衣’?”
李师师双颊晕红泛起,水汪汪地凝视着他,慢慢将手指抽了出来,嫣然一笑:“公子有命,岂敢不从?”旋身一转,白衣登时滑落在地。
北海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灿灿地照着她水红色的肚兜和浅绿的丝绸亵裤,曲线若隐若现,更衬得肌肤胜雪,玲珑浮凸。
许仙心旌摇荡,不敢多看,立即朝后退了半步,笑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能与佳人共浴,幸何如哉?”
原以为耍些轻薄无赖,便可让她知难而退,岂料这妖女反倒顺着竿子缠了上来。此时势成骑虎,若打退堂鼓,一则不啻于向她示弱认输,二则恐怕还会引起旁人的疑心,唯有凝神定心,硬着头皮上了。
当下宽衣解带,将除褪的衣裳连着那龟甲图册、神瓿一齐卷好,放在更衣室的木架上。而后坐在桶边,施施然地舀了一瓢热水,当头浇下,若无其事地搓洗起来。
只听得身后窸窸窣窣,李师师似也已脱尽了衣裳,赤足走到他旁侧。许仙鼻息间尽是浓香蜜嗅,心猿意马,不敢斜视,故作惬意地闭上双眼,又舀了瓢热水浇在身上。
几在同时,后背忽然一凉,他周身登时僵住了。那妖女柔若无骨的手掌捧着皂膏,在他肩胛处轻轻地涂抹开来,在他耳边呵了口热气,蚊吟似的低声道:“许官人,奴家先帮你搓搓背,你再帮我擦擦身,好不好?”
还不等回答,那双春葱似的玉手又已滑过他的臂下,贴着两肋,轻轻地抚向他的胸膛。接着后背一热,似乎被两团浑圆柔软的东西紧紧贴住了。
许仙脑中“嗡”地一响,鸡皮疙瘩全都冒了起来。
李师师脸颊贴着他的肩颈,柔声道:“许官人,你从小生在大富之家,难道竟没奴婢为你搓过身么?你瞧你身上的泥垢这么多,也不知几年没洗过澡啦,真是个又脏又臭的坏孩子……”
湿润柔软的嘴唇几已触到了他的耳垂,发丝轻拂,和着那温热的呼吸,酥酥麻麻地扫过他的耳颈、肩背,一路直痒到骨头里。
许仙心里突突狂跳,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腹内更似蹿起了一团烈火,血脉贲张。她“啊”地一声轻呼,格格脆笑,素手连着泡沫,轻柔地往下划去,羞得他耳烫如烧,想要收敛心神,却绮念更盛。
迷迷糊糊中忽想:“这魔女的摄魂**天下无双,我若把持不住,必从此沦陷,再难逃出她的摆布。”神智陡醒,蓦地一咬舌尖,哈哈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抱琴姐姐,该轮到我来给你擦擦身啦。”反手抱住她的肩头,一把转到了怀里,抓起皂膏,胡乱朝她身上抹去。
李师师没想到这小子前一刻还迷迷登登,后一刻便能冲脱“幻音魔境”,反守为攻,登时“嘤咛”一声,浑身如棉花瘫软。
许仙头次抢了她的上风,心下大快,笑嘻嘻地附耳道:“师师姐姐,你从小长在烟花柳巷,难道竟没男子为你擦过身么?你瞧你脸上红得都快滴出水来了,也不知多久没被人抱过啦,真是个又香又软的小浪蹄子……”
李师师虽出身风尘,却已有许多年未曾与男子亲热了,猝不及防,被他手掌不老实地一通乱摸,轻薄调笑,不由得双颊滚烫,又羞又怒,仿佛霎时间又变回了当年那任人摆布的小丫头。沉埋的愤恨与屈辱登时又如火山迸爆,喷涌为磅礴炽烈的杀机。
就在这时,远处天海间闪起一连串电光,雷声轰鸣,震得两人怵然一惊。
转眸望去,东南边乌云滚滚,如万千妖魔翻腾摇舞,随着狂风极速蔓延,天昏地暗。转眼间,万里蓝空便已漆黑如墨,雷电狂舞,竟似从白昼突然变成了极夜。
第255章 裸裎
许仙大奇,他在北海几年,从未见过闪电,今日何来如此恐怖的霹雳雷暴?电光如银蛇乱舞,照得屋内忽明忽暗,眼角瞥处,见李师师嘴角泛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双眸闪闪发亮,心里更是一沉,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滚滚雷鸣中,却听通天崖上有人尖声大叫:“阴阳和,雷电生,云雪昼夜相交迭,已到吉时!”霎时间鼓乐并奏,欢呼四起:“云雪昼夜相交迭,已到吉时!云雪昼夜相交迭,已到吉时!”
李师师嫣然一笑,道:“许官人,吉时已近,你再不搓洗干净,可就来不及焕然一新、隆重登场啦。”低头一转,泥鳅似的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舀起水瓢,往他身上浇去。
许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笑道:“师师姐姐急什么?展城主好不容易给我们备了一桶热水,不好好共浴,岂不枉费了他一番心意?”不等她挣脱,左手抱住她滑溜溜的腰肢,翻身跃入桶中。
他经历了许多变故,越趋多疑,和这阴狡无双的女魔头联手,更不敢有丝毫大意。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她算计,死无葬身之地。
大宋澡堂遍地,上至将相王侯,下至贩夫走卒,都喜欢泡在浴池里闲聊海侃,盖因彼此**相对时,更加真实无遮。与此同理,就算这妖女媚惑之术再高明,此刻裸裎相对,也难免会有些心浮意动,大战在即,要想探测她是否另有心机,就只剩下这个机会了。
木桶虽大,却也只能堪堪容下两人。“哗”地一声,热水四溢,李师师越是挣扎,越与他肌肤交贴,紧紧相抵。也不知时因为羞恼,还是被热气所蒸,她身子忽然软了下去,咬着唇,似嗔似笑地瞪着他,在忽明忽暗的电光下,胸似雪丘起伏,双颊如醉,更显妖媚。
许仙心中一荡,旋即收敛杂念,凑近她的左耳,低声道:“好姐姐,你我既已对天盟誓,自当坦荡交心,裸裎以对。雷电在上,为表诚意,我们彼此问三个问题,对方必须据实相告,你说好不好?”
“好啊。那我先问你,”李师师眼波流转,也贴着他的耳朵,柔声道,“你身上的这些胎记究竟是生来就有的呢,还是林灵素用‘百纳之身’接上去的?”
许仙一凛,金兀术用回风箭震裂他的衣裳时,这妖女恰好也乔化为金国婢女,藏身在鞑子海船上,对他与兀术老贼的问答必已听得清清楚楚。今日以侍浴为名,实则只怕是为了仔细查验他身上的胎记。
相距毫厘,心跳、呼吸稍有异动,都逃不脱她的念力,当下索性哈哈一笑,照实答道:“我脑后没长眼睛,若不是当日金兀术强行验证,确不知左肩胛下长了块马蹄形的青黑胎记。右腰上的朱砂志自然早就瞧见啦,想来从小浸泡在药汤里,将刀形的胎志磨洗成了这般模样……”
顿了顿,又笑嘻嘻地道:“再说,师师姐姐你不也印证过我上颚的伤疤了么?要不要我再张开嘴巴,让你用舌尖探个仔细?”
李师师“呸”了一声,道:“如此说来,许官人当真是死里逃生的济安太子了?莫不是那许正亭到辽东采药,将你从虎口下救了出来?他对你倒真是视如己出,日日用药汤为你泡澡,想必也是为了医治你双腿的残疾了?”
许仙扬眉笑道:“这算是第二个问题么?”见她笑吟吟地摇头,便道:“那好,轮到我来问啦。你当年独上峨眉,是想杀了林灵素,为周邦彦报仇雪恨么?为何末了又转变心意,假造了一具自己的骨骸,销声匿迹?”
李师师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淡淡道:“当日我上峨眉时,心里仍有些顾念着手足之情,举棋不定。直到我在洞里偷听到他与葛老道的对话,听他亲口承认害死周郎与我肚里的孩子,只为了断绝我所有后路,死心塌地做他复仇的工具……这才悲怒难忍,下定决心也要让他、让王娘子、让姓赵的狗皇帝,让世间所有害过我的人,尝尽我经历的所有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在山上藏了半月,苦苦思忖着十全十美的报仇之法,偏巧那日撞见一青一白两条蛇妖,顿时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从那时起,‘李师师’便已死在了峨眉山上,而我,只是一个游荡在世间的幽灵罢啦……”
她声音轻柔凄婉,又带着几分怨毒的快意,将当年如何伪造自己尸骸,掩人耳目,而后前往神农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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