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情况不对,没有人比他跑得更快。他不喜欢大漠北国,最喜欢的就是南五道的繁华奢靡。行侠仗义他做不到,最多就是躲在墙头放放冷箭。江湖上是个人混得就比他风光,他见到谁都要点头哈腰。最要命的就是……”说到这里,她瞥了一眼年纪轻轻的鱼邀霞和容可盈,犹豫着收住了话头。
“最要命的是什么呀?鱼邀霞焦急地问道。连青颜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说话。”洛秋彤禁不住人催促,只得老实说道:“他的平生志愿是娶十二房妻妾,说是怕呆在一起久了会腻,所以一年只可相见一个月。”
“啊,真是个臭男人!”洛秋彤的话令郑东霆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尽毁,鱼邀霞愤愤地一砸床角,气鼓鼓地嘟起了嘴。
“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原配夫人一定要逆来顺受,无论他娶上几房妻妾都不在意。”连青颜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就算我想要嫁给他,恐怕亦不符合他的标准。”
正在众人聊得起劲之时,天山卧室的房门突然一响。连青颜猛地站起身,从床上一把抽出紫霜剑,抬手推开门去,却发现门外痴呆呆站着关中掌门梅清涟。
“义妹 ”连青颜失声叫道,随即一眼瞥见自己仍然披在肩头的秀发,立刻恍然大悟,连忙急声道,“义妹,听我解释 ”
梅清涟没有等她将话讲完,已经扬起手来,狠狠一掌打在她的脸上,顿时令她半张俏脸红肿起来。她那一双清澈如溪的大眼睛此刻已经被滚滚的泪水盈满,映射着房门内幽暗的灯火,发出晶亮的光芒。
“连青颜,你骗得我好苦……”梅清涟的语音哽咽,已经不能成声。
“对不起,义妹,我并不是存心欺骗,只是我连家有自己的苦衷。”连青颜慌忙说道,抬起手来想要抓住梅清涟的手掌。
梅清涟一把甩开她的手,愤怒地说“谁是你的义妹?我真的好傻,整整五年来我对你念念不忘,以为自己碰上了真命天子。谁知道……谁知道到头来竟是如此一个笑话。好一个大唐的花木兰,竟然将我戏弄于股掌之间!”
连青颜内疚地低下头,沉声道“义妹对我的心意,我也是在地牢中才被郑大哥一语道破,这些天我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和你说清楚,但是……太行山邀战频繁,一直没有机会。”
“不必再说。”梅清涟奋力一摆手,厉声道,“连青颜,你我互有救命之恩,从此两不相欠,今后相见,便做陌路之人吧。”
“义妹……”连青颜还想再说,梅清涟已经身形一展,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十年后青州虎
“阿嚏——!”郑东霆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拾起袖子擦了擦鼻涕。
一直向远处眺望的祖悲秋突然兴奋地说:“来了,来了,他来了!”
三个人同时朝前方望去,只见一条黑影仿佛雄鹰一般几个起落,便来到他们面前,原来是一身黑色武士装的萧重威。
“萧兄,彭大侠的画像你从家里拿出来了吗?”祖悲秋担心地问。
“噢,我拿来了。”萧重威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面朝众人双手一展。画像中的大汉浓眉大眼,宽脸虬髯,鼻直口阔,煞气直冲华盖,看上去威猛雄壮,气势不凡。在他宽大的脸上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浅浅的疤痕,显示着他所经历过的激烈搏杀。
“不愧是天下第一侠,看着画像就能够想象当年他横扫群邪的威风煞气。”郑东霆一看之下,顿时点头赞道。
“真吓人,跟门神似的。”祖悲秋胆怯地小声道。
“胡说!”郑东霆、萧重威和彭七同时瞪眼道,吓得他往后连退了四五步。
郑东霆一把从萧重威手中夺过画像,小心地揣在怀中,朗声道:“各位,既然万事俱备,这一次在长安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找到彭大侠!”
晌午时分的京城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市井之中不但充塞着大唐本朝的普通百姓,而且夹杂着波斯、大食、突厥、回鹘、吐蕃等各国居民,充满了多姿多彩的异域风情。
“长安城居然这么热闹,比起洛阳丝毫不差。”祖悲秋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不禁说道。
“那当然,毕竟这是咱们大唐的首都,怎会让陪都给比下去。”长在长安的萧重威与有荣焉地说。
“我们应该从哪里找起?长安城这么大,如果我们一坊坊地找,肯定是来不及的。”郑东霆皱眉道。
“去东西市的酒坊去找,大伯是个好酒如命的人,酒馆里一定能找到他。”彭七灵机一动,开口道,“如果他在长安的话。”
萧重威摇了摇头“东西市酒坊不多,就算有几个,都是给皇亲国戚开的,彭大侠一生最恨与权贵为伍,他是不会去东西市的。”
“那就在其他坊里找一找。”郑东霆道。
“长安百余个坊里,八成都有酒肆,每坊一个到十余个不等,要找起来,恐怕一个月都未必能够找全。”萧重威面露难色。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我们不用找了,”郑东霆怒道。
“正是,我们只能凭运气先找着,说不定天可怜见,第一间酒坊就让我们寻到大伯。”彭七无奈地说。
就在这时,祖悲秋突然看到街边一间店铺的旗幡上写着斗大一个“当”字,旗穗上悬着一个非常眼熟的铜钱信物。他双目一亮,转头问道:“萧兄啊,你看这个当铺是不是年帮夏坛开的?”
萧重威走到他身边,定睛一看,笑着点点头:“不错,长安城的当铺有九成是年帮开的。这几十年来年帮夏坛的生意越做越大,从洛阳一路做到了长安。帮里的手下都忙不过来了,经手长安生意的已经不是帮会中的江湖人士,而是一些本分的生意人。”
“师兄,彭大侠既然是好酒如命之人,这长安酒钱应该不便宜吧?”祖悲秋回头问郑东霆道。
未待郑东霆说话,萧重威已经感慨了一声:“长安城里别说是酒,就算是米钱都比别的地方贵上好几倍。”
“彭大侠可会做生意?”祖悲秋转头问彭七。
“他可不是做生意的料。”彭七大摇其头,“大伯一辈子没做过生意、走过镖。”
“那他如果想要筹酒钱,只能去当。”祖悲秋分析道。
他说到这里,其他三人都已经明白过来“你想要查当铺?”
“不错,你们想,彭大侠到哪个铺子喝酒,铺子的伙计未必记得,就算记得也未必和我们说。他今天去这问,明日去那间,毫无踪迹可循,如此追查只是浪费时间。如果去追查当铺典当的物品,有根有据,清楚明白,彭大侠的行踪经此一查,便可呼之欲出。”祖悲秋道。
“妙计,妙计!”郑、萧、彭三人惊喜地齐声道。
“我和夏坛主在洛阳做生意的时候打过交道,我想年帮的人应该会给我几分面子,就从年帮的当铺查起,定会事半功倍。”祖悲秋说到这里,胖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好样的,不枉师兄我千辛万苦从太行刀阵里把你驮出来。”郑东霆兴奋地一拍他的肩膀。
年帮长安丰乐坊的当铺乃是整个长安城最大的当铺,位于都城正中心,位邻朱雀大街,距离东西市都不远,通商便利。当铺的掌柜同时也是整个长安城年帮各分店的总管事。所以祖悲秋的大名,别人可能不知,但是这位大掌柜却知之甚详。祖悲秋刚一报出姓名,这位大掌柜已经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原来是名震大江南北的‘天算子’祖公子。久仰大名!在下年帮长安大掌柜张义安,多多指教。”张大掌柜连连拱手道。
祖悲秋向他抱了抱拳,开门见山地问道:“张掌柜可知贵帮夏坛金坛主被太行山贼困于关中刑堂,生死悬于一线?”
张大掌柜闻言大惊:“金坛主出事了?祖公子见谅,在下虽然身为年帮手下却并非江湖中人,对于本帮的江湖恩怨并不熟悉。”
“我们到长安来是要寻找‘天下第一侠’彭求醉彭大侠,只有他才能解救危局。我们需要你们年帮的全力协助。”祖悲秋煞有介事地说道。
张大掌柜虽然在长安打滚多年,但是事关年帮坛主生死的大事还是第一次遇到,立刻紧张地点头道:“祖公子乃是金坛主的生意朋友,你的话想来是不错的,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帮忙。”
祖悲秋神色严肃地说“我需要你将查仓的令牌交给我们,我们要清点贵号在长安所有店铺的典当物品,以此查询彭大侠的下落。”
张大掌柜面露难色:“祖公子,你这是要查我们店铺的老底啊,这没有总坛的指令,我也不敢轻易作主。”
祖悲秋从怀里拿出一袋装得满满的南珠,随手丢在了柜上。
“两个令牌够不够用?”张大掌柜手脚麻利地从柜下抓出两枚令牌,塞到祖悲秋的手中,“不够再来拿。”
四人兵分两路,郑东霆和祖悲秋从城西开始查起,而彭七和萧重威则去了城东。在翻查过程中,最兴奋激动的要数郑东霆。他自从行走江湖以来,一直都是在当铺典当物品,从来没有在当铺的货库里赎回过什么东西。如今他能够亲自钻到当铺的货库里东挑西拣,这简直就像一直梦想有一个小糖人儿的孩子突然掉进了糖窟窿里。
“哈哈,当田当地当房产我都见过,这位居然连锅都当了,真是不想过日子了。”郑东霆举起一口大铁锅笑道。
“师兄,严肃点儿,咱们办正事儿呢。”祖悲秋一边全神贯注地翻查着库房中的典当物品,一边说道。
“我知道啦。”郑东霆将铁锅随手丢到一边,开始翻找其他货柜。
就在这时,祖悲秋突然扬声道“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郑东霆连忙凑到他身边,定睛观看。祖悲秋转过身,将手中一把精钢锻造的长刀递到郑东霆面前,沉声道:“师兄请看。”
郑东霆接过长刀正反一看,没见到任何文字,不禁一怔。祖悲秋道:“看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