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株瑶将她带到大漠之前,已经给她下了神龛上的巫药,他亲自验证过,司空夜的确武功全失。而即使身陷这样的困境,她仍旧是那样的高傲而美丽,一举手一投足,是那样的吸引着他。而现在这个,即使是一模一样的容貌,一模一样的动作表情,可始终激不起他心中的涟漪。如果他阿那衍连自己心仪的女子也认不清楚的话,真枉为人一世了。他可以断定,这女子,是假冒的。
“呵,这个么。江岛主,你与司空林主乃是孪生,不知你可什么说法?”秦思怡客气的朝阿那衍微笑,甚至有些纵容敷衍的成分在里头,末了,他转向江莲昼。
那个如白莲般纯澈温柔的男子强掩笑意,抱拳说:“江某若是连自己妹子也认不出来了,却也不必做这岛主了。不知世子为何一定要牢牢咬住舍妹不放呢?莫非要我家夜儿当场划脸验骨以示清白?”
“这,那么不知,依世子所见,该怎么办呢?”秦思怡点点头,又将沙包扔回给阿那衍。现在局势已经相当明朗,各路英雄好汉们都伸长了脖子,静待阿那衍下一出。
阿那衍沉默了半晌,终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沉沉开口:“人的容貌声音都能够模仿,但是武功修为却是难以模仿的。既然司空林主是中原武林人士,就以武功来验明正身吧。”
秦思怡与怀中女子又是一番调笑,半晌才抬起头来,一反刚才的纵容,正色道:“世子,本王出于对楼兰王的尊重,故此对世子以礼相待,只是也盼世子不要得寸进尺,伤了两国的情谊才是。案情到如今已是明朗,分明是有人假冒司空林主入楼兰盗取蛊神,而世子仍未自知么?”
秦思怡的为人,阿那衍时有所耳闻的。他既能以一个外姓身份坐到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自有其不凡之处。以礼相待,并不代表隐忍不发。
“如若司空林主过得了这关,小王便无话可说。”阿那衍又沉默了须臾,咬牙切齿的开了口,那眼神,晦暗得仿如暴雪前阴晦的天际,铁青的。
“看来,世子似是还有安排?”
“是。”阿那衍向他的侍卫中呼唤一声,一个身着白色皮衣的身影随即闪出。他除下皮帽,人群中已有人大声叫出他的姓名,那个白衣剔透的身影,赫然是柳株瑶。
一时间,人群中的议论声又响了半分。真的是他,那个白衣胜雪,洁净通透的男子,因为比武失败而黯然远走的柳株瑶。此刻的他虽身着厚重的皮衣,却依旧俊秀飘逸,只是熟识他的人都能够看出来,较之两年前的他,沧桑得多了,含在唇角的那笑,委实是无奈又寂寞的。
大凡中原武林人士,亦不乏有被外族延揽的,这些人大都武艺高强,只因贪图富贵而归附了异邦,品性便落了下乘,在武林中都是被万般鄙夷的,来日若是想要回归中原武林,却也是不能够了。柳株瑶这样的品貌,竟投靠了楼兰,真正是可惜了。
“柳统领出身于相思林,与司空林主亦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妹,相互之间的了解自然不用说了。我们眼前的司空林主究竟是真是假,他自然能够分辨得清楚。就让他一试吧。”阿那衍向晋王再度躬身行礼。这是他最后的王牌。
秦思怡一时间怔忡着没有回答,倒是底下的议论声愈发大了起来,又有个声音响起:“现在这个不还是你家的奴才么?奴才的话可不能做数的啊。”
人群中应和声一片,而叫骂声亦渐渐从蛮夷转变为了无耻叛徒,而柳株瑶直立在一边,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叫骂,竟是没有一丝动容,脸上的微笑依旧云淡风轻。
“那么接下来,义妹想要怎样呢?”秦思怡将怀中女子拥抱的更紧些,似是怕她着凉了,轻轻在她耳边说着,眼中却满是兴致勃勃。阿那衍的话真的没错,易容么,只要拜得名师,高矮胖瘦都随便他易,可这武功并不是三两日便能够习得来的,更何况要仿冒的人是司空夜,四大家主之一,只怕她的修为,与他都是不相上下的。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找得出一个与她习一般武艺的人。更何况,要考较她武艺的,却正是世上唯一一个与她同门习艺的人啊。
阿那衍是要放手一搏了,那么,这司空夜究竟有没有搏的本钱呢?
莲夜 第七卷 佳景无时 第七十章 局末
章节字数:2875 更新时间:08…04…03 09:39
“如他所愿不就好了?”紫衣女子向他怀中缩了缩,笑得天真无邪,却也信心满满。
“阿那世子,那本王便依了你,若不能如世子所愿,还请世子还本王义妹一个清白,另外去缉捕真凶吧。”秦思怡脸色并不好看,似乎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为表公平,可有哪位英雄也愿意出来为司空林主作个见证?”
秦思怡有心帮上一帮,可是话音落了,却没有人站出来。相思林地处边陲,本就很少在江湖走动,司空夜继任以来,平素亦极少行走于江湖,与人名正言顺的武艺切磋少之又少,江湖人士虽讲究一个“义”字,只是无奈于此,实在是有心无力。
正在议论纷纷时,十方大师又一次站了出来。“老衲虽未曾得缘与司空林主切磋较量,但是与老林主却是有些交情的,于相思林的武艺倒也能分辨一二来,老衲愿为司空林主作个见证。”
“在下十数年前曾经与司空林主有过一次切磋,或许能够略尽绵薄之力。”寒征隆立起表态。
秦思怡点头,伸出左手,表示比试开始。
“师兄,许久未见了,一向可好?”先开口的仍旧是司空夜。如同那日在香泠阁一般。
“托福,一切安好。”柳株瑶浅笑着答应,“这两年来,我勤练武艺,未曾有一日懈怠。”
“呵,彼此彼此呢。”司空夜抽出手中月刹,却扔向一边:“别叫人说我又占了兵刃的便宜,我拿玄鸾和你打。”
柳株瑶笑,不再言语,摆开架势。相思林的武艺讲究的是意随心生,是以,同样的霜飘十二式在柳株瑶使来,似垂柳轻摇,而在司空夜使来却似兵戈铁马,一空灵,一激越,一似闲庭信步,一似气贯长虹。两人都默契的没有使用醉花雨,那种一招定输赢的方法,并不适合这个时候,而是真正如同门切磋一般,从互相试探开始,将相思林嫡传的武艺演练了一个遍。
一轮回下来,两人收势站定,没有开口却彼此微笑着,似对这样的结果甚为满意。
“接下来,我不会手下留情了。”敛了笑容,柳株瑶将手中的朴素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司空夜亦将玄鸾随意抡了半圈,停在胸前:“师兄得了把好剑。”
柳株瑶的眼睛在自己的长剑上停留了一会儿,忽而苦笑道:“湛卢毁在我的手上,总是觉得对不起师父,总寻思着要找到一把差不多的,这剑虽比不上你的北魄月刹,却也还过得去吧?”
“至少和玄鸾,是相当的。”司空夜笑,再一次出招。她的剑,似剑又非剑,与刚才的霜飘十二式是完全的两种境界,招式动作明明相同的,但是在最后总是以一种最最诡异而匪夷所思的角度转折,令人防不胜防。
而柳株瑶亦不遑多让。他的招式动作似风中拂柳,看似柔弱却极有韧性,将以柔制刚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最高的境界,明明一剑已经将他的防御破了,却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反弹回转。
霜飘十二式为代表的相思林嫡传剑法本已是剑法的巅峰之作,而今在这两人的手中,又揉合进了种种不同的味道,且皆为剑法之大成。柳株瑶因在林主之选落败,而使得江湖人对他颇有轻视,但是这一次他向整个武林证明了,以他的剑法修为绝对已是一代宗师,他的失败并不是因为他不够高明,而是对手更强。
起先的切磋渐渐变了味道,演变成为真正的较量。柳株瑶已经不是两年前那个涉世不深自信满满的青年,他开始懂得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当思维改变的时候,这个人的武艺也同时进入了另外一个境界。所以,现在的他,至少可以与司空夜打个平手。
场下众人已经被这惊心动魄的打斗震慑了心魂,当两人稍加喘息,正要再次出招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二位可以住手了。”
气息尚有不稳的两人极有默契的同时收势,亦同时整醒了尚沉迷在两人动作中的其他人。
“这只是较量切磋,并不是以命相搏的决斗,我想到这一步,十方大师与寒门主应该有答案了吧?”秦思怡随手玩弄着怀中女子黑亮如缎的长发,似笑非笑的开口。
“这的确是相思林嫡传的武艺。两位在此基础上发扬光大,但若非一招一式的扎实基础,有何来今日的随心所欲?是以,老衲确认无疑。”十方大师口称佛号,向晋王行佛礼。
“寒门主呢?”
“确认无疑。”
秦思怡点头,“世子?”
阿那衍满怀希望的看着柳株瑶。只要他说不是,那么纵使十方大师寒极门主的证明,只要托词外行人的眼光并不能够与同门同宗的相比较,相信没有人会反对。
柳株瑶从容的收了剑,向阿那衍秦思怡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下与师妹朝夕相处,同随师父习剑,师父所授,吾等之所学,无不铭记在心,是以,如若有半分不妥,亦无法逃出在下的眼睛。”
阿那衍的眼睛闪了闪,只要确定了,晋王便没有托词,他可以利用晋王的皇权把真的司空夜找出来,她始终是逃不过他的掌心。
“她的确是在下的师妹。”
“柳株瑶!”阿那衍大喝一声,不可置信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此刻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的目的,不就是要相思林么?等他把司空夜带走了之后,相思林不就是他的了么?可现在,他居然说,这个人就是司空夜?
“阿那世子,既然世子座下的柳统领也确认无误了,现在的结果应该是明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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