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寒至少会对他不那麽冷淡,只因为自己再也不能走路了。
这种同情真是让人讨厌啊!
明明自己没觉得有什麽,但是被人同情了,却让人感觉到自己是世上最不幸
的人一样,无法忽略掉自己的倒霉经历。
吹寒虽然冷漠,但是他十分善良,这种同情他一定不会吝惜给予自己。
早知道在崖底摔死好了,不用如此尴尬地面对即将醒过来的吹寒。
方棠溪俯下身,让吹寒的头枕在自己的手上,发丝轻柔地拂过掌心──有人
说,头发柔软的人必定心性温柔,可是吹寒却完全不像温柔的样子。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种轻微的疼痛仿佛针尖般,刺痛了他的心,铁锈味
的血腥气味弥漫了自己的口腔,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有种偷香的小小窃喜,
不知吹寒何时会醒来的惶恐,心跳都在微微加速。
最好吹寒不要此时醒来……
他吻着吹寒的唇瓣,慢慢加深这个吻。完全没回应的男子即使只是一张睡颜,
也会让人忍不住心动。
方棠溪可耻地发现,双腿之间的性器居然有了反应。明明双腿都不能动了,
但那里却还顽强地振奋着……薛不二的确是有说过自己没丧失男性本能的这个事
情,只是因为乍然瘫痪後自己心神大乱,没注意到而已。
如果以後做什麽事情都要别人帮忙,那麽就连欲望也无法掩饰。
方棠溪想到这一点就感到心都要碎了,越是深吻着吹寒,就越是难过。可是
不吻,又不知那该死的虫子什麽时候出来。
如此美妙的爱恋亲吻,却又要在这样滑稽的情境下发生。
方棠溪就这样吻一阵吹寒的嘴唇,看一阵吹寒的面庞,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和薛不二的取笑:“都一个时辰啦!
兄弟,该做的都做了吧?我给蓝吹寒下的迷魂药要过了。”
迷魂药过了?方棠溪的脑子里忽然有片刻的空白,门已经被人推开,薛不二
走了进来,为蓝吹寒诊脉下针──蛊虫离体後大寒,必须及时驱寒。
“薛大哥,你给他下迷魂药做什麽?”
“如果不下药,他忽然醒过来,你不是挨打了麽?”薛不二不怀好意地笑。
“之前为什麽不告诉我,害得我白白担心那麽久。”
“这样做起来才刺激。”薛不二拍拍他的肩膀,眨眨眼睛,“你都做了什麽
了?”
方棠溪没好意思说自己太害怕了,除了吻什麽也没做,咳嗽一声,“唔,该
做的都做了。”
薛不二笑嘻嘻地道:“做哥哥的很够意思吧?别忘了记在账上。”
薛不二拈起一针,刺在蓝吹寒的百会穴上,分明是人体要穴,却是举重若轻。
“吹寒……要醒了麽?”方棠溪看到薛不二下针,忽然有些紧张,甚至想挖
个洞躲起来──一直希望在所爱的人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不希望吹寒看到这麽
狼狈的自己。
“没错。”薛不二点头,没注意到方棠溪瞬间变得惶恐的表情。
“那个……我先回避一下,如果吹寒醒了,你就告诉他,我已经先走了,就
这样。采言,采言!”方棠溪对站在门外垂首侍立的药童招手,像在抓救命稻草。
采言急忙过来,将他抱起,走入另一个房间。他被采言放下,气息甫定,才
觉得有一些失望。其实是想见到吹寒的,可是……却只能这样了。
如果自己完好无损……方棠溪为自己的妄想干涩地笑了一下。现在还在想这
些,自己真是天真。
吹寒的确对自己是有些特别,但是自己已经变成这个模样,还让他见到自己,
无疑是挟恩图报的意思。吹寒虽然不会拒绝,但心里必定会十分厌恶。
也许……他是有一些喜欢自己的,只是,这种喜欢不是爱情。不想让爱情也
变得如此的污秽,他甚至觉得,如果被吹寒知道自己为了救他而变成这样,他都
会感到有种心脏被剜出放在炽热的岩石上曝晒的痛楚,那麽的赤裸和疼痛。
此时一个疲倦淡漠的声音响起,让他几乎感到窒息。
“我……我在哪里?”
方棠溪吃惊地看着采言,采言耸了耸肩,正要答话,被方棠溪掩住嘴巴。原
来这间房与隔壁那间只隔着一道墙,稍有声息都能听到。
薛不二道:“蓝吹寒,这里是我的家。你的毒已经全部解了,蛊虫也已经取
出,现在没什麽大碍,你可以走了。”
方棠溪默默听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几乎让采言错愕。只听那边蓝吹寒的
声音说道:“只有我一个人?方棠溪呢?”
方棠溪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紧紧地抓住了采言的手。
薛不二道:“他?你提他做什麽,他把你送回到这里,就已经走了。”
“走了麽?走了便好了。”蓝吹寒叹了一口气,“他如果还在这里,有些话
不方便说。薛神医,这些日子,你的药造成了我很大的困扰,强扭的瓜不甜,如
果有人强迫你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想必你也不愿的吧?”
“你!”薛不二没想到蓝吹寒会说出这种话,既愤怒又吃惊,“他如此对你,
你居然一点也不动心?”
“如果所有的情欲都是被强迫的,自己根本不想做,又怎麽动心?”蓝吹寒
看到薛不二转向身侧的一面墙看一眼,那一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有些疑惑,忽然
立刻明白过来──方棠溪一定是躲在墙的那一边,让薛不二试探他的口风,自己
隔墙偷听。嘴角卷起一个略微嘲讽的笑容。
如果以为用毒虫就能让他屈从,方棠溪也太小看了他。
“难道你认为你会跟他亲密都是因为毒虫?”薛不二震惊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蓝吹寒轻声一笑。对付那个白痴的家夥不会有任何的负疚
感,他只会让人讨厌,既然他愿意偷听他的想法,那麽不如让他听个够好了──
多天的烦躁在终於释然後有了发泄的渠道,想到会让墙壁那边的男人露出被打击
的表情,蓝吹寒不禁有种施虐的快感。
“既然有人送给我发泄,又是引起我欲望的始作俑者,我为何还要考虑太多?
薛神医,你既然是他的兄弟,你也劝劝他吧,老实说,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这麽贱
的人,居然送上门给人操,别人不愿,宁可下毒献身,什麽都做……”
“啪”的一声,薛不二一掌打在蓝吹寒白皙的脸颊上,“滚!”
蓝吹寒慢慢转过被薛不二打得歪过一边的脸,慢慢露出了笑容。他都已经这
麽说了,那个傻瓜会死心吧。两个男人在一起,算什麽呢?难道真要闹到身败名
裂不成?自己也还罢了,他却是还有父母在堂,总不能将父母也气死了吧。
蓝吹寒欠了欠身,向薛不二行了一礼:“薛神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後
蓝某必将诊金如数奉上。告辞!”
他大袖一拂,人已翩然远去。
薛不二看到他头都没有回,正想着该如何安慰方棠溪,迟疑着进了隔壁房间
的门,只听到方棠溪笑道:“薛大哥,你不必担心我,我早就知道他会这麽说啦!
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薛不二此时一抬眼,吃了一惊,登时说不出话来。
方棠溪原本满头浓密的黑发,已经全变成银白之色,采言怔怔地站在一旁看
着,一副吃惊的表情。而方棠溪根本没发觉,笑嘻嘻地道:“他说的很对,我以
後再也不这样啦!纠缠他会让他困扰的,他一定是被我逼疯了才这麽说。能把这
麽斯文儒雅的人逼到这个地步,我还真是厉害!”方棠溪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些沾
沾自喜。
薛不二低声道:“你真的……不在意吗?”他本是习医之人,自然明白只有
遭逢极致的悲伤痛苦和绝望,才会青丝一霎之间变成白雪。
“当然。”方棠溪笑嘻嘻地点头。
薛不二想说什麽,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看着方棠溪。
方棠溪有些奇怪,微笑问道:“怎麽啦?”他笑着低头看看自己,发觉垂在
耳畔的一缕发丝全白,笑容便一点一点地消失。
原来自己的狼狈在别人眼里,早已无所遁形。
“让你见笑了……我、我真的忘不了他。”方棠溪苦笑了一下,“薛大哥,
我想,再在你这里住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十分洒脱,被薛不二看出自己的痴
恋不改,也不再掩饰,只是不想再留在这里,让自己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就难
过。
“那麽,你是想回家吗?”
“不了。变成这个鬼样子,哪还能回家让我爹娘生气。我在……在江南有一
部分产业,我爹也不知道,暂时可以躲一下。麻烦你让采言把我送到杭州的快意
楼去,到时我一并把诊金给采言送来。”。本来方家所有的产业都在塞北,他在
江南做一些生意,也不过是为了吹寒,只是没机会向吹寒提起,现在却成为自己
的龟壳。
“惜花山庄那里怎麽办?”
“我想……暂时先修书一封回家让他们安心,以後实在瞒不下去了再说。”
方棠溪低头笑了一下“也好。”薛不二也说不出什麽安慰的话,叹息一声,“你
在江南的话,我可以每个月上门为你针灸一次。”
方棠溪忍不住微笑:“不用出诊费?”
“都这样了你还有力气挖苦我?真有你的!出诊费一厘不少!”薛不二佯怒,
作势要揍他,他哈哈一笑,要闪身避开,却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能动了,神色
不禁微微一黯,立刻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神态。
薛不二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换了话题道:“那只水晶蛊若是长大了也不妨事,
它虽然有形状,但却不会让你不适,等到能取出的时候,我就去找你,到时给你
找个好女孩子做老婆。”
方棠溪只是苦笑摇头,说道:“不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