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自己会打击他,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上门来,让他忍不住怀疑方棠溪是
不是欠扁。
蓝吹寒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笑容。
过去了大半年,似乎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待方棠溪,看待他们的过往。
或许两个人认识太久,所以他才会根本不在意方棠溪,不在意他是个什麽样
的人,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好。
一品居中本来已经满人,但别人看到他风仪绝伦,便有人上前邀请同桌。蓝
吹寒看那人十分热情,要了几碟点心,静静地坐在一旁慢慢吃着。
他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现在却发现热闹的场合也并不让人讨厌。
同桌的客人大半都是慕名远道而来的,几个人说到老板的明智时都赞不绝口,
都说一品居与快意楼合作後,将原来的一品居扩大了铺面,原先很多人只能排队
打包将点心带走,现在却能让更多的人坐在店里品尝,并且一品居兼营茶水,酒
菜等等,菜是由名厨掌勺,都是江浙一带出名的美食。
蓝吹寒听到他们说起快意楼的三十六道名菜,忍不住有些心动──既然出来
散心,便不如往杭州去一趟。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去塞北了,那个人倒是有可能
会再在自己面前出现。蓝吹寒知道方棠溪的复原力极强,即使这次少见地半年不
见,但也会很快恢复。
虽然客人极力邀请蓝吹寒同行,蓝吹寒拒绝了,一个人信马由缰地走着。向
来都是方棠溪缠在身边,他也忘了要带贴身侍从,这次一个人孤身在外,竟有种
莫名的孤独之感。
或许……以後都要这样了……
除非以後成亲後,可以带着妻子同行。
蓝吹寒忍不住想着自己未来妻子的模样,却发现无论怎麽想,都想象不出那
个女子会是什麽样子。倒是方棠溪被他“凌辱”後的可怜样子忽然涌上心头。
或许……自己是被他荼毒太久了。
蓝吹寒忍不住失笑摇头。
从苏州到杭州,又走了好几天路程。本来不该这麽慢,但他毫无目的,只是
东游西逛,便慢了不少。
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但到的时候已是晚上,并没有看到什麽风景。
蓝吹寒便在一家客栈住下。
一个人的旅行,即使风景再好,也只是在寂寞上更添一层而已。
蓝吹寒白天在湖畔游玩,遇到一些自命风雅之士邀约,他虽然不喜欢,可是
也没怎麽拒绝,便随口与他们联了几句。多数人都是风花雪月,也说不出什麽特
别之句。有人看到他提不起兴趣,便邀他到青楼听曲。
江南仕子大多风流,这些事情也是寻常。蓝吹寒一直觉得乏味,平时根本不
会做,然而他本来就无聊,又喝了些酒,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到了垂香坊,听了半天曲子,才子佳人眉目传情,银子为媒,同行的都已有
了晚上相陪的女子,他却嫌脂粉腻人,微微蹙着眉头,那些女子虽然喜欢他容貌,
但看到他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敢接近。
他一个人喝了半天闷酒,已到深夜,将银子往桌上一掷,不顾老鸨的挽留,
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去。
这杭州的妩媚纵然旖旎,但总觉得少了些什麽,让他心里空荡荡的。但是到
底是什麽,他也不明白。
独行到湖边,默默伫立良久,夜冷风寒时,便喝一口酒御寒。江南再好,他
却似乎无法融入其中。
这几天他一直是白天睡觉,晚上游湖,静谧之中似乎才能听到自己内心中不
能言说的迷惘。
转眼间,大半个月已经过去,囊中金尽,似乎也快要到了归家时候。
蓝吹寒在湖边坐着,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晚上,正要回去睡觉,却听到一
阵低低的箫声响起。
这箫声并不像垂香坊中的华美精致,宛如金饰般令人炫目,说不出的凄清,
在初晨的雾中迷茫得令人恍惚。虽然说不上有什麽特别,却让人有种一窥的欲望。
蓝吹寒忍不住寻声走过去,正在他要走到时,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住了他:
“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蓝吹寒停下脚步。其中一个欠了欠身:“私人宅邸,还请公子不要入内。”
“西湖边上,几时变成私人所有?”
“抱歉,别处我不知道,这一段乃是寻常人家宅邸的後院。只因最近有宵小
流连左右,此间主人让我等奉命把守。公子若是想绕道经行,我等可以为公子引
路。”
“这一片地方都是後院麽?此间主人倒真是财大气粗得紧。”
听到蓝吹寒语带嘲讽,那侍卫便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此间主人乃是快
意楼的老板,他造桥铺路,开仓放粮,做了不少好事,这半里长堤,乃是杭州府
衙特许他用的。不过他腿脚不便,除了早上这一段时间喜欢在这里品箫,平时根
本不会出门。给公子造成不便,还请见谅。”
蓝吹寒沈吟一阵,问道:“他为什麽不想被人见到?”
那侍卫露出古怪的表情,道:“公子,你问得太多了,恕我不能回答。”
蓝吹寒不禁一笑,道歉离开。一个人不愿见人,总有他特殊的原因,可能是
毁了容貌或者身体残缺……但有如此雅致爱好,想必也是一个风雅寂寞之人。
这杭州城之中,总算有了他感兴趣的事。
方棠溪坐在椅子上睡了一阵,醒过来才发觉已经到了午後。看的一卷书掉在
地上,他俯身想拾起来,却发现差了一些够不着。
站在身边的侍从立刻捡起来,双手奉上。
方棠溪有些尴尬,便也双手接了过来:“谢谢。”
那侍从早已习惯他的客气,欠了欠身,说道:“公子,有一个人在中午送了
一样东西给你,却不肯告知名字,我看他气质出众,并不像坏人,便收了下来。
公子,你要不要看一下?”
方棠溪点了点头:“是什麽?”
那侍从让身边的人呈上了一个木纹条盘,上面赫然是一本小册子。方棠溪随
手一翻,不由得脸上一热。
原来这是他早上吹的曲谱,吹错的两三个小地方都用红笔勾出来了。
他为人率性洒脱,吹错了自己也不在意,只因闲极无聊,便请了善才指点,
学了一些,那人虽然屡次指摘他吹错,他刚开始还记得住,吹得高兴便忘了。只
因曲子十分冷僻,知道的人少,便没多少人指摘他。在这附近住的人也不多,也
没人来指摘他扰人清梦。
本来日子过得极为快活,但是不知为何,上个月雷凤章忽然出现,让他吓了
一跳。发现他头发变白的雷凤章又挖苦了他一阵,之後便常常出现,看着他的表
情也似笑非笑。
江南本来就是霹雳堂的地盘,方棠溪无处可去,也只有忍受雷凤章的骚扰。
但能避开他时,便尽量避开,於是在住的地方都布下守卫,所幸住得十分偏远,
除了雷凤章之外,并没有什麽人知道。
他翻到最後一页,却见上面加了一行小楷:“闻君一曲,悠然若梦。不知可
否有缘相见?”署名那个部分却是空白。
错了还要见,难道是想抓住他再骂一顿麽?
方棠溪苦笑,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发现字迹是如此的熟悉,手忽然颤抖了一
下,册子登时掉在地上。
那侍从又为他捡起,看着他茫然的表情,不由说道:“公子,你怎麽了?”
方棠溪微笑起来,说道:“没什麽,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那个人若是
再来,你便说……”方棠溪低头想着借口,没提防有人接了一句:“便说什麽?”
方棠溪吃了一惊,抬起头,只见一个白裳男子,自他房屋的後门缓缓走了出
来,远远地便已瞧见他风仪无双,神情淡漠,毫无喜怒之色,正是他又爱又怕的
人──蓝吹寒。
方棠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吹寒,你怎麽来啦?”
“怎麽?我就不能来?”蓝吹寒在他面前站定,俯视他发丝如雪,神情却如
昨日一般无赖。
蓝吹寒原先只是觉得好奇,怎会有人如此悠闲自得,虽然吹错了曲子,但浑
然如意,仿佛天生便该如此一般,心道此人必是不知如何的潇洒风流。不管如何
也要结交一下,於是先设法引起他的注意,再不请自来地登堂入室,总会见得此
人一面。
谁知见到这人时,却让他吃了一惊。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蓝吹寒心里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有种被骗的感觉,却又慢慢地被伤感弥漫。
原来不知什麽时候,他竟然白了发。
“怎麽弄的?”蓝吹寒低头看着方棠溪只盖了一张毯子的双腿,从露出的部
分看得出比胳膊大不了多少,可见已经很久没有动过。
方棠溪轻声笑了一下:“你猜?”
“说!”蓝吹寒显然没什麽耐性忍受他的油滑,冷冷地道。
方棠溪“嘿嘿”笑了几声:“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
“是吗?”
感到蓝吹寒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目光,方棠溪心虚地垂下眼睛,露出一丝若有
若无的笑意。
“吹寒,你怎麽忽然到杭州来了?”
“到处走走。”蓝吹寒的声音显得十分温和。
“我让人带你四处去逛逛,略尽地主之谊吧。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只有当地
人知道。”方棠溪正要招手叫人,却被蓝吹寒打断。
“不用。”
“不喜欢逛?那麽吃些东西也好……”
“你的腿断了多久了?”蓝吹寒低声道,“是不是……那天……”
“哪天?”方棠溪疑惑地看着他,“吹寒,你到底想说什麽啊?”
“我想知道,是不是那天从悬崖上落下时,是你救了我,所以才……”
方棠溪“哈哈”一笑:“那天你都没事,我会有事麽?怎麽啦,吹寒?如果
我是因为救了你才瘸了,你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