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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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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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气得几乎说不下去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议会里,在报馆里,在所有他能说上几句话的地方,一刻不停地奔波着,呼吁着。

    咪咪爸爸低着头,一声不吭地闷坐着;咪咪妈妈急忙搬过一张小凳,用衣袖不停拭着凳上的积尘:

    “阿布爸爸,您坐,坐。您是外族人,这样说几句天神大概没什么,可您知道,您知道,我们别说骂,就算忍不住动动埋怨老天爷的念头,也是罪过,也是罪过啊。”

    阿布没有坐,他忽然觉得,周围似乎少了点什么:

    “萨那兄弟呢?”

    几十年了,不论他说什么,萨那总会跳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和他大声争论好一阵子。

    “爸爸病了,”咪咪爸爸依旧低着头,哑声说道:“从那天晚上起就病了,一直没有起来。”

    阿布陡然一惊:

    “病了,我就去看看……请大夫看过么?”

    “您知道,我们伊博的老人是只找巫师看病的,”阿布爸爸抬起头,脸上仿佛罩了一层严霜:

    “可爸爸连这也不肯,他说,这个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巫师了。”



………【第五章】………

    差不多整整一个旱季,村里男女老少的茶余饭后总免不了要念叨那两个背井离乡的女孩子的名字。(看小说到顶点。。)毕竟,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毕竟,村里的人们不但互相都认识,彼此之间还萦绕着一团团往往连他们自己都理不出头绪的亲缘乱麻。

    “真是可怜那!村子里最出挑的女孩子!”

    “唉,可不是么!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神谕,神谕啊!”

    “……”

    不过渐渐地,随着又一个雨季的来临,这些茶余饭后的闲言也像被雨水洗过般慢慢消淡下去,饭后照例蹲在自家屋檐下闲聊的汉子们也好,驮着婴儿、整天弯腰忙碌着的妇人们也罢,嘴里的话题,已更多牵挂在地里那几株玉米上,而明年就将成年的少女们,则又开始偷偷地对着姐姐们的花布长裙咽口水,开始互相偷偷咬着耳朵,羞红着脸憧憬即将到来的属于自己的**祭了。

    “看来大家都把咪咪给忘了,唉,也不知她在那边能不能吃饱呢!”

    只有咪咪妈妈,一个人在萨那爷爷病榻前伺候着的时候,常常这样一边嘟囔,一边用衣襟抹着眼泪。

    萨那从那天起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开始的时候,晚辈和邻居们远远地就能听见他的怒吼声;后来,少了;再后来,他干脆什么话也不说了,也不知是不能说,还是不愿说。

    此刻他黯淡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无力地略错开脸,避开咪咪妈妈喂过来的一勺子拌米饭。

    咪咪妈妈把勺放在碗里慢慢地搅着,嘴里喃喃着,仿佛失魂落魄一般:

    “唉,我的咪咪,我这辈子怕是再也看不见你了,我的肉啊!”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就在自己家的门口,她居然又见到了被阿布领着的、自己以为永远也见不到的女儿。

    那是咪咪么?那是自己那个曾经花朵般娇艳的女儿么?

    她的头发一绺一绺的,不知多少日子没有梳理过了;她脚上那双肥大的泡沫夹板拖鞋,大概是阿布爷爷的罢?

    她身上穿的,还是那件花布长裙罢?头巾和腰布早已不见了踪影,衣襟和下摆上满是破口和撕裂,胸前那原本盛开的葵花,也早已黯淡了当初阳光般的金黄。

    她的脸色有些发暗,瘦弱的身体不住晃动着,但当她终于看见自家的屋檐,看见屋檐下惶惑不知所措的父母弟妹时,一双黯淡的大眼睛,却不由得绽放出一丝光芒来。

    “姐姐!”“姐姐”

    六岁的弟弟已经欢叫着跳起来,打算跑过去抱住她;三岁的妹妹也呀呀叫着,使劲摇晃着胖乎乎的小手臂。

    “站住!”

    妈妈忽然厉声呵斥起来:

    “不许过去……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啊……神谕,神谕啊,你就这样回来,是想把神的诅咒转给全家,转给你的父母和弟妹们么?”

    弟弟妹妹们触电般僵住,半晌,嚎啕大哭起来;咪咪没有哭,只是呆呆地站着,仿佛爸爸,妈妈,村庄,椰树,远远围拢了看热闹的乡邻们,自己周围这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一切,都一下变得如此陌生,如此遥远。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阿布的脸一下涨得发紫:“咪咪难道不是你的女儿?你知道不知道,为了把她救回来,政府……”

    咪咪妈妈咬着嘴唇,再也不肯开口,只死死搂住自己一双年幼的儿女,一步步倒退着,直退回黑乎乎的土屋里。

    远远围拢着的一圈乡邻里,不轻不重地飘出几声喧嘈嗡嗡之声,很快地散了。

    “阿布爸爸,您不是本族人,您不懂,唉!”一直沉默着的咪咪爸爸咬着草棍儿,慢慢地站起身来:

    “您进屋喝杯茶再走?”

    咪咪就这样一直孤零零地站在那儿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脸色更暗,眼神更黯淡了,十根瘦弱的手指死死攥着长裙的前襟,浑不理会睫毛前、鼻尖上,那十几只往来“嗡嗡”骚扰着的蚊子。

    “跟我走吧,孩子。”阿布唏嘘着弯腰钻出土屋,身手揽住她的肩头:“阿布爷爷是约鲁巴人,不怕你们族的诅咒,我家地头,正好空着间堆玉米的小草屋。”

    咪咪的突然回村,仿佛是在原本平静的池塘里,一下丢进个不大不小的石子。

    “听说了么?她和赛蕾那两个人一起去荷兰,转机的时候被警察盘问,结果赛蕾那混出去了,她却被扣住了。”

    “可不是么!听说警察问什么她都摇头,她说什么警察也听不懂,甚至一直弄不清她到底是哪儿人。”

    “不是有个什么护照?看看那个不就明白了?”

    “嗐,别提那个,都是假的,连名字都是。”

    “嗯,嗯,我听镇公所的亲戚说,结果她被稀里糊涂送去了贝宁国(1),又被那里的警察稀里糊涂关了这么久,直到老阿布把她找到……看看,看看,她身上那件,已经是她最后一件能穿的衣服了。”

    “啧啧啧,可怜啊!”

    “……”

    几乎每个村里的人,望着远远避开众人的咪咪的身影,都要这样唏嘘怜惜几声的。

    可唏嘘归唏嘘,怜惜归怜惜,却谁也不敢走过去和她说话,哪怕只是打一声招呼。

    “如果有人敢于逃避天神的诅咒,这个诅咒将会被他传给自己的亲人、朋友、邻居,传给每一个和他说过话的熟悉的人。”

    是啊,即使是最亲近的父母,或是最勇敢的族人,又有谁敢不去畏惧,这句流传了不知多少世代的伊博古训呢?

    1、贝宁国:原名达荷美共和国、贝宁人民共和国,现名贝宁共和国,位于贝宁湾北岸,东与尼日利亚接壤,与尼境内的贝宁州和古贝宁城遗址相距达1000公里左右。



………【第六章】………

    今年的雨水很好,阳光也很好,收成自然也不错,这不,黄澄澄、沉掂掂的玉米棒子,已挂满了村外垄亩里疏疏落落的秸杆。weNxUemi。Com

    若是在往常,村里的场院上早已荡起鼓点,家家的烟囱也早该漾出酒气了。

    可今年不知怎地大家都闷闷的,仿佛脸上罩着层纱布,心里压了块石头。

    可大家都不说。

    “其实么……不说也都知道的,您说是么?”

    是啊,其实就算不说,咪咪的爸爸妈妈也知道这是为什么。

    “如果有人敢于逃避天神的诅咒,这个诅咒将会被他传给自己的亲人、朋友、邻居,传给每一个和他说过话的熟悉的人。”

    是啊,即使是最亲近的父母,或是最勇敢的族人,又有谁敢不去畏惧,这句流传了不知多少世代的伊博古训呢?

    近些日子咪咪爸爸和咪咪妈妈更多的已不是害怕,而是愧疚,他们知道,乡邻们不说,并非仅仅源于恐惧,更是源于一种体谅,一种对乡亲近邻的体谅。

    但体谅可以让大家不说,却如何能让大家不怕呢?

    他们偷偷去找过**,**的神色似乎很为难:

    “你们知道,我已经帮了她太多,现在,没办法了……不过那是神谕,是上天的诅咒,她一生一世也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咪咪此刻正坐在小草屋的门前搓玉米,她的一双手一刻不停地忙活着,脑海里也在一刻不停地翻涌着。

    “遵照神的谕意,我宣布,你们这一生一世,都将做个**,这是神的诅咒,没有人能改变你们的命运。”

    她知道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虽然除了阿布爷爷,几乎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过话,虽然哪怕阿布爷爷也总是很小心地避免说起这些,但,她感觉得到大家投在自己背上的目光,触摸得到空气中传来的声音。

    她甚至看见爸爸妈妈一次又一次地去找**,也曾听偷偷溜来给她送芒果和花生的弟弟说起,**一开始显得很为难,后来干脆就不见了踪影。

    金黄的玉米粒儿从她的手指缝中不停地泻下,仿佛她总也流不干的眼泪。

    “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她喃喃道。

    不知怎地,这些日子她总会梦见赛蕾那,梦见她们被分开时,赛蕾那无声瞥过的眼神。

    她知道,赛蕾那是一直想逃的,哪怕逃不过诅咒,至少也要逃离这个让她伤心一生一世的地方。

    “可我连逃都没想过,真的没想过,真的……”

    她甩掉手里两根搓了一半的玉米棒子,用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

    眼泪从手指缝中不停地泻下,仿佛那总也搓不完的玉米粒儿。

    一块粗布手帕无声地滑落在她肩头,她茫然回顾,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萨那爷爷。

    他的双腿似乎有些站不稳,他的脸色更仿佛半枯的芭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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