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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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 第2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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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就知道在皇宫里写了想,想了写,要不就前呼后拥地坐着他那辆十六匹马拉的大车在城里逛,这皇宫外面的人想什么不想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一点儿也不清楚呢。”

    玉楼此刻正倚着棵刚长出嫩叶的老榆树,抱着她那条叫阿随,不,贱随的金黄卷毛小狗,望着坊市走神。

    她知道,哀章、刘秀那些个糟老头子,还有王兴、王盛这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官,都成天价吹捧父皇“烛照万民,体察百姓”;她也知道,父皇听了这些高兴得不得了,连夜也要因此多熬上好几个通宵。

    “这个王盛原来不就是坊市上卖大饼的(1)?人家还吃过几个呢,别人不知道瞎说,他怎么也会不知道?”

    玉楼蹙着乌黑细巧的眉梢使劲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也许这些大事,本就不是自己一个女孩子家该去想的吧。

    “汪汪!汪汪!”

    一只硕大的癞皮黑狗不知从何处大模大样窜出,扯着条后腿,在离她不过五、六尺远的地方,使劲撒了泡尿,撒完,又旁若无人地昂起癞皮脑袋,中气十足地吠了两声。

    玉楼看得有趣,不觉噗嗤笑出声来。

    贱随见有同类,似乎突然兴奋烦躁起来,尺把长的身躯在玉楼怀里扭了几扭,猛地一挣,跳了出去。

    “阿随!”

    玉楼惊呼一声,忙伸手抓,却只抓下那件崭新的赭色狗衣。

    算了,让它自在会儿吧,反正阿随又不会走丢的。

    玉楼吁了口气,把目光从贱随和癞皮黑狗,移到那些来来往往的走街货郎身上。

    “哇,真好玩!”

    她忽地眼睛一亮:一个白须老汉倒扛着个大竹扫帚,扫帚的枝桠上,用丝线挂满了五颜六色、鸽子蛋大小的玩意儿,有小狗小猴,也有小神仙小人儿。

    “大爷大爷~~”

    她一路大呼小叫着撵上去,掂掂这个,弹弹那个,一个也不舍得放手。

    白须老汉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圆圆脸蛋的小姑娘,忍了几番,终于忍不住低声道:

    “嗯,我说小妹妹,下回跟大人一起出来再玩,好么?”

    玉楼年纪小,却不是傻子,更不是头回逛这坊市,她知道,这老汉是看出她没什么钱来。也难怪人家,自己是玩,人家做买卖是为的过日子呢。

    她一只手仍恋恋不舍地摩挲着一只通红通红的小猴子,另一只手却已缩回了衣袖:衣袖里,有她适才出宫时跟母后身边宫女讨下的四文方孔钱,不过,她还想一会儿买个海棠糕解馋呢。

    “是小猴子,还是海棠糕,海棠糕,还是小猴子……”

    她嘴里念念有词,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着。

    白须老汉俯下腰,扳着玉楼肩头,正要再说点什么。

    “汪汪!”

    几声凄厉的狗叫忽地在耳旁响起,紧接着,一声暴雷般的怒喝:

    “谁家恶狗,打烂了老子的陶罐!”

    一个穿粗布衣的彪形大汉正捏着双醋钵大小的拳头,横眉瞪眼地站在街边,脚下,是一大堆陶罐的残片。贱随俯伏在残片边,一双大眼珠里流露着惊恐的神色,那只癞皮黑狗却早不知去向。

    玉楼脑袋登时“轰”地一声全乱了,她好容易略定一定神,小心翼翼走到大汉面前,软语轻声地赔话:

    “呃,这位大哥,人家的阿随不是故意的,您看……”

    “是啊,小姑娘怪可怜的,再说她这狗才多大点儿,我们几个都瞧得真真切切,这祸一大半是那条癞皮野狗惹出来的,阿大,你就大气点儿,算了吧!”

    路旁,几个摊贩七嘴八舌地劝解着。阿大牛铃大眼一瞪:

    “大气?你们以为老子不想大气?老子一家六口,上有老下有小,全靠这陶罐钱开火,这该死的破狗砸了坛子,跟砸老子全家饭锅有什么两样!野狗,你们也知道是‘野’狗了,我不寻这丫头晦气,寻那野狗,它能赔老子罐钱?——我说丫头,老子也不想欺负你,这五个陶罐,三文钱一个,一共十五文,老几位作证,卖我可是要卖五文一个的!”

    “人家、可是、人家身上就四文钱……”

    玉楼嗫嚅着。阿大脸色更难看,连青筋都暴起:

    “什么?!四文?陶土钱还不够呢!老子不管了,你要赔不出就别走,等你娘老子拿钱来赎吧!”

    玉楼也急了:真要惊动了父皇,这大个子等到的就不是铜钱,而是锁链和钢刀了。

    “这位大哥,不就十五文钱么,我替这小妹妹给。”

    这大哥哥的声音好好听,个头高高的,身杆儿壮壮的,清秀的眉眼儿,带着温暖的笑意。

    “……我是南阳郡来应征的选人,我叫……”

    阿大早走了,围拢的人也早散了,贱随惊魂未定地蜷缩在玉楼怀里,不时探出脑袋东张西望着。

    玉楼失魂落魄地倚着那株老榆树,那后生说些什么,她三句最多听见一句。

    “哎呀!”

    她忽地惊叫一声,倒把那后生吓了一跳:

    “小妹妹,怎么了?”

    “那老爷爷、那卖小猴子的老爷爷!”

    白须老汉当然早就走了,本来他也不想为这个只看不买的小姑娘浪费太多时间。

    “那猴子是拿桃核给刻的,不稀奇,我也会,”后生微笑道:“而且刻得要好一点。”

    “真的?”玉楼紧蹙的眉梢欢快地一跳:“我要个红**猴子,要有尾巴的,还要……”

    她话刚说了一半,忽听未央宫方向磬声大作,不好,父皇散朝了!

    “我会回来拿我的猴子,说好了,不许赖哦!”

    她抱着贱随一面跑,一面头也不回地甩下这么一句。

    “真傻,连那大哥哥叫什么、住在哪儿都没问,还拿小猴子呢,嘻嘻。”

    自家寝宫里,玉楼笑嘻嘻地用手指点着铜镜里自己的鼻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我跟你说兄弟,今儿个丽华姑娘跟我说了七句话,比昨儿个整整多出三句呢,你知道么……”

    宾来客栈客房里,刘绣一面啃着吴汉送的大桃,一面眉飞色舞地叙说着。

    初春时节,桃子早已下市,一个大桃,足足要花十二文大钱,所以吴汉只买了这么一个。

    见刘绣吃得来劲说得更来劲,吴汉笑着啐了一口:

    “瞧哥哥这点儿出息——哥哥快吃,小弟要这桃核儿有用呢。”

    他嘴里这般说,心里却不免有些为自己好笑:

    那小妹妹连自己名字都没听真切,又上哪儿来索这红**的小桃猴子呢?

    注释:

    1、当时有个叫哀章的无赖为了往上爬,伪造了一份上天文书,说王莽会当皇帝,而自己将是辅佐王莽的大官,为了增加文书的可信度,他把几个王莽亲信的名字和自己并列,还杜撰了王兴、王盛两个“功臣”。这篇文书正是王莽所需要的,所以不但采信而且大做文章,哀章也因此当上了公爵。为了体现文章真实性,王莽还在几十个“王兴、王盛”中搞选秀,选中看城门的王兴和卖饼的王盛,都封为公爵。



………【(八)】………

    “登仙,登仙啦!”

    王莽皇帝的新御车就叫登仙车,驾车的六匹西域骏马,披着蜀锦织就的龙纹五彩衣,顶着玳瑁镶珠的三尺长角,车厢离地三丈六尺,上面耸立着八丈一尺的九重华盖,直行还好,除了挤占了大半条御道的宽度,让两边骑马的执金吾和羽林郎不得不皱着眉头、低着脑袋,在屋檐底下走马,倒也没太多不便,可转弯的时候就麻烦得紧了,玉楼每一次都担心车会翻倒,把父皇从云端重重地摔下来。23Us.com

    她此刻穿了身执金吾橙色的战袍,骑了匹小桃花马,紧跟在登仙车的后面。

    王莽正走在去校场临选的路上,她软磨硬求,才得了这个跟着去看热闹的机会。

    “登仙,登仙啦!”

    拉车的七十二个纤夫齐声高唱着。

    这样的大车,六匹马再怎么神骏也是万万拉不动的,于是这辆登仙车就破天荒配了七十二个原本跑船才用的纤夫。这些纤夫都是二十往上、三十往下的壮小伙,穿着大红锦袍,蹬着大红缎靴,拉车的纤绳儿臂粗细,都用五彩丝线绞成。

    这车,这行头,甚至纤夫们唱的登仙歌,都是那个已当上太师的哀章的大手笔。

    “也就这样的仙车,方能匹配大新泱泱大国的丰采!方能展现陛下君临万方的气魄!”

    当着王莽的面,文武百官众口一词、连篇累牍地这样絮叨着,别说王莽,就连玉楼都听得腻了。

    不过她仿佛也听见过一些不同的声音,而且正出自前面那些絮叨的大人物中某些人的嘴,只不过是在王莽绝对听不见的场合:

    “这车怎么看怎么像出殡的灵车呢,陛下坐它怕不……”

    玉楼催马紧赶几步,来到登仙车侧畔,微微仰头,可以看见父皇的半张脸。

    父皇的眉头深蹙着,嘴唇紧闭着,脸色苍白得很。

    大约父皇自己,也不信哀章他们的鬼话吧?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夹道俯伏在御街两侧、穿着颜色式样一律的崭新衣袍的众多百姓,整齐有致地高呼着。王莽矜持地挥手,苍白的脸上总算浮出一丝笑意。

    也许他认为,管他真仙假仙,只要老百姓当真也就行了吧?

    几万人拥挤在一个场子里的场面总是很壮观的,如果这几万人大多骑着马,又都穿着千篇一律、乌龟一般的宝蓝滚边褐衣,那就更壮观得很了。

    王莽端坐在九丈九尺高、巨木搭就的三层看台顶端,身边簇拥着一群太监侍卫,玉楼跨了口宝剑,站在紧贴他后背的地方。她还是头一遭看见这么多人马挤在一处,觉得又好奇又好玩。

    “陛下,今天是奇材异能科,选拔的都是有特别本领,可用来对付匈奴的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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