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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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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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堡蕞尔小城,何以老师糜饷,久攻不克?朕自即位,信赏必伐,尔等从朕既久,谅必深知,尔等其自勉之!功成,则朕必不吝紫袍之赏,否则,朕亦必不惜斧钺之诛也……”

    帐外,吐蕃人的歌声,如春风一般,久久盘旋在唐营的上空,盘旋在积雪的石堡山顶。

    “娘的,朝廷只知道一味督责,这石堡城,他们见过么?上去过么!”

    辕门外,火拔归仁望着敕使远去的背影,恨恨道。

    “火拔归仁!”鲁炅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不由地叹了口气:“唉,看来真让王大夫说对了……”

    王思礼眯着眼,凝望着北方的星空:

    “也不知王大夫和光弼现在怎样了。”

    哥舒翰负手而立,对众人的七嘴八舌恍如一概不觉,口中喃喃自语不止:

    “紫袍,唉,紫袍……”



………【(十一)】………

    很多年以后,老人们常念叨着说,那几年的青海,天气真冷。WeNXuEmI。cOM

    青海的水融了又冻,冻了又融;原上的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可赤岭山巅的冰雪,却一直没有消融,顽固得仿佛石堡城头,那久久飘扬的五色方旗一般。

    已是天宝八载的春上了。

    一小队打着大唐旗色的人马行进在通往石堡的大道上,绣旗麾盖下,簇拥着一位襥头绯袍、器宇不凡的中年人,他便是朝廷派来宣慰河西陇右的监察御史,京兆人颜真卿。

    大道上,一大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女老弱,驱着长长的运粮车队,蹒跚着向西南而去,很快,就被这些轻骑快马的官人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突然,一阵马蹄声骤,几个身着胡服的彪形大汉呼啸飞驰而去,鞍前背后,净是些酒肉鸡羊之类,顺着他们的来路远远眺去,几簇帐落正冒着火苗和黑烟。

    “快!快去救火!”颜真卿厉声喝道。

    众人齐声答应着,却无没有一个人企步:奉使在身,有诏旨,有赐物,干系非轻,不敢妄动啊。

    颜真卿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继续赶路。

    “这帮突厥兵,哪里像什么官军,整个一群土匪!”

    一个小校望着马蹄扬尘的方向,恨恨地骂道。

    “鲁炅,你这狗崽子,快滚出来!”

    唐营辕门外,一大群突厥骑兵乱哄哄地挤着,或脱帽痛骂,或拔刀狂呼,闹了个不亦乐乎。

    在这群人的最前面,是一匹膘肥体壮的黄马,马上的突厥汉子紫袍金带,深目虬髯,身高足在丈二开外,此刻,他正醉醺醺地横坐在马上,手绰马鞭,对着辕门破口大骂不已。

    不移时,鲁炅铁青着脸,负手从营后转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兵士:

    “阿布思,你好歹也是穿紫袍的上司官,这般举止,成何体统!”

    阿布思扬脸大笑:

    “哈哈,狗崽子,你也知道老子穿的是紫袍!也罢,老子不和你一般见识,你把抓我那几个娃儿交还给我,咱们前帐一笔勾销!”

    鲁炅微微冷笑,一摆手,从人立即把几个物事丢到阿布思马前,定睛看时,却是血淋淋几颗人头。

    突厥兵登时大噪,阿布思一张脸涨得如同身上紫袍一般颜色:“好哇,狗崽子,老子今天不宰了你,誓不为人!”

    他掷鞭在地,掣出腰刀,作势便欲上前。

    “放肆!”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断喝,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慑。

    众人忙回头看,绣旗麾盖,大书着敕使的名号:

    唐奉敕宣慰河西陇右监察御史颜真卿。

    阿布思悻悻收刀,一双血红的眼睛,却依旧恶狠狠地死盯着鲁炅。

    鲁炅见是敕使,急忙过来见礼,颜真卿含笑摆手:

    “鲁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炅转身指着那几颗首级道:

    “阿布思大人的这几个部下屡次滋扰良民,此次又焚毁民居,抢掠牲畜,我的兵士前往喝阻,反被他们打伤,末将过蒙哥舒大夫信赖,受命为巡营安集使,如不依律处置,几万大军,军纪何以维持?”

    颜真卿看向阿布思,阿布思低头不语。

    中军方向忽地响起一阵鼓乐,一簇文武,拥护着哥舒翰轻裘缓带,满面春风地迎了出来:

    “原来今番敕使是清臣公,失迎失迎!”

    一面说,一面狠狠瞪了阿布思一眼,示意他赶紧离去。

    阿布思不敢再犟,招呼着突厥兵,三三两两地各自散去,嘴里却兀自不服气地嘟囔着:

    “他娘的,又不是老子愿意抢,几万人马挤在着破山头底下,又没仗打,又没饭吃,不抢难道都饿死不成!”

    “清臣公,朝廷到底怎么回事?催我们破城的诏敕谕令接二连三,可我们要求调拨的粮草器械不是短缺,便是拖延;派来的援军倒有好几万,却净是些胡骑,攻山用不上,野战又没的打,既靡费粮草,又败坏军纪,你说说,这兵咱还怎么带?”

    大帐里,哥舒翰脸上的春风早已被乌云笼罩。

    颜真卿无奈摇头:

    “你还不知道罢?朝廷新任命了杨国忠判度支,你们的粮草器械,都由此人支派,唉!”

    “杨国忠?”哥舒翰困惑道:“没听说过此人啊?”

    “便是那个杨钊。”

    听说是杨钊,座上好几个文武面面相觑,神情颇为古怪。

    席间文武中有不少人曾在西川为官,自然知道那个游手好闲、心术不正,除赌博敛钱外几无长技的杨钊。也有些耳目灵通的人,知道杨钊的族妹,现在正宠冠六宫。

    “天子圣明,又习于戎伍,如何……”吕諲困惑道。

    颜真卿长叹一声:

    “天宝不是开元,天子也不是当年的气象了,剑南节度鲜于仲通是杨国忠死党,你们上书求调的四川黄头兵和青羌弩手,都被派去南诏方向,自然只好拿这些胡骑敷衍你们了。唉,不说了,不说了,对了,现下石堡军情如何?”

    哥舒翰摇头不语,郭英乂道:“自上次大战后吐蕃大军便绝踪于此,反倒屡屡骚扰鄯州、廓州一带,河西被搅得鸡犬不宁,我们的饷路也常常被切断,哥舒大夫无奈,已任王思礼将军为粮秣使,在积石军扼守了。”

    严武点点头:“思礼善守,名不虚传,自他去后,海西一直比较太平,现在他正督率番上府兵,在海中诸山上筑城,一旦功成,吐蕃游骑,当绝踪于青海了。”

    鲁炅皱眉道:

    “现在看来,吐蕃赞普并不把石堡的得失放在心上,心思所在,如当年王忠嗣大夫所言,一直便是凉州方向,可是我们呢,两年了,两年了,不惜工本,赔进这许多性命钱粮,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啊。”

    提到王忠嗣,帐中登时一片默然。良久,哥舒翰黯然道:“两年功夫,兵卒民夫,战死累死的,已不下万人,粮秣器械,消耗更是不计其数,当年王大夫言犹在耳,唉,清臣,你可知道王大夫的近况么?“

    颜真卿点点头:“王忠嗣大人虽然触怒天子,好在终究是东宫旧人,不过贬官去做汉阳太守了事,只是据说他近来郁闷多病,不知究是如何了。”

    帐中又死寂下来,酒宴虽然摆下,却仿佛没人有兴趣,去摸一摸筷子,动一动杯盘。

    营外,黄昏漠漠,秋草长长。

    绣旗麾盖,正远远等在大路上,从人车马,早已行色匆匆。

    “二位,送人千里,终有一别,请回罢。”

    哥舒翰执着颜真卿的马缰:

    “清臣,我再送你一程。”

    鲁炅欠身道:

    “末将职司巡营要务,不敢久送,这就别过,大夫珍重!”言毕,拱手而别。

    颜真卿望着鲁炅远去的背影,赞道:“鲁将军有周亚夫之风,异日必当开府建牙。”转过脸来,又对哥舒翰道:“大夫难处,在下必当奏明天子,但朝廷府库空虚,天子又对石堡不得不休,你们还得抓紧破城,也好为社稷和天子分忧啊!”

    哥舒翰苦笑一声:“唉,清臣,你放心,牢骚归牢骚,事到如今,也由不得我去想打不打了,请上马罢。”

    颜真卿翻身上马,正欲扬鞭,却又回过头来:

    “我来的路上,听说朝廷停了上下鱼书,过几天番上的浙东兵,恐怕就是最后一批府兵了,你们要早做区处,免得措手无及啊!”



………【(十二)】………

    “番上啦,番上啦!”

    高亢的喊令声和着呜呜的军号,被凛冽的寒风吹送着,弥散在旷野上空。wWw.23uS.coM

    “唉,想不到这居然最后一次府兵交番了!”

    大帐里,成如璆侧耳聆听着这一切,轻轻喟叹着。

    鲁炅也叹息着摇了摇头:

    “青海路途遥远,府兵番上即行,无暇训练,本来并不堪用,可围困石堡,彍骑用不上,这些府兵筑路屯田,转饷供输,攻山守险,着实出了不少力气,朝廷偏偏却在好不容易用得着府兵的时候,把上下鱼书给停了!”

    闷坐在帅案后的哥舒翰抬眼看了二人一眼,正待开言,却见帐帘一挑,严武走了进来:

    “大夫,我好说歹说,阿布思总算领着他的突厥骑兵去增援鄯州了。”

    高适长吁一口气:“这个瘟神总算是送走了,这些突厥兵在这里用不上不说,耗粮耗草,军纪废弛,那阿布思名义上是副将,却穿着紫袍,挂着郡王的头衔,软不得硬不得,唉!”

    火拔归仁大腿一拍:“可不是,若不是大哥军令严,老子早就和这帮突厥孙子干过几架了,娘的!”

    吕諲横了他一眼:“归仁!”

    火拔归仁翻了翻眼睛:“不让说老子不说还不行!本来么,管用的府兵要废,不中用的突厥兵却拼命送来,真是活见鬼!”

    成如璆不觉笑了:“你这家伙,当初说汉人府兵不中用的,可不就是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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