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峰八岁便失去了双亲,孤身一人在楚州生活了六七年,楚州城中多得是恃强凌弱之人,见羊峰嘴贫,又是无依无靠,时常便恣意打骂,他虽只十五岁年纪,但吃过的苦头倒比不少五十岁年纪的人还多,吃过的棍子和耳光也已经多不胜数。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摸爬滚打日积月累之下,他自然也就掌握了许多应对良方,若是大汉要打他,能跑的就跑,不能跑的就耍无赖,多对一时走为上,一对一时则见机行事,偶尔还能让他赚到便宜;若是女人要打他,他倒是无论多少人都要硬撑到底,要吵架就吵架,要打架就打架,要讨便宜就讨便宜,多数女人脸皮子薄,不会跟小无赖在街头打闹,更不愿被他揩油,便算泼妇上来,只要抓咬齐施,也能独当一面,是以他对女人耍无赖倒是胜多败少。
紫冥尊者提掌又待再打,忽然那马后足打蹶,看似便欲摔倒。原来那马已驮着二人在山道上行了好一阵子,突然后足一不小心踩着了路上的嶙峋尖石,便失蹄起来,好在没有将人摔下来。平原纵马当然能令人志得意满,但是用马来登崎岖山路却是举步维艰,紫冥尊者在马背上吃了一惊,早自俯下了腰身急拉马缰。羊峰整个人被所条紧缚,身不由主,他原先有紫冥尊者轻按着,身位勉强能固定在马背的前部,此时紫冥尊者已经撤手拉缰,马背又是忽然前高后低,他整个身子便顺着马背滚了起来,刚好撞在紫冥尊者的胸口而止。羊峰整个人转了个圈,有些晕乎乎的,蓦地里头脸撞着一件软绵绵的东西,觉得甚是舒服,不禁紧靠了过去。
紫冥尊者身子惊颤,也顾不得山路能不能立足,急跃而下,一把将羊峰扯下马来,左右开弓“啪啪”、“啪啪”一连打了他数十个耳光,兀自儿觉得未出够气,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羊峰见她忽然大发脾气,自然也猜到自己适才必定撞到了她胸前的要紧之处。虽然他常年都在人物驳杂的地方混迹,但毕竟年幼,对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再者适才本是无心之过却非有意之为,他见紫冥尊者正在气头上,怕自己一说话就会惹得她当场一剑就将自己刺死,当下默默承受、一言不发,心里却想:“臭娘皮身子倒是不臭,最好你就因此而放了我,免得再会有下一次。”
(21)、握瑜常怀瑾 分道各扬镳
羊峰的如意算盘转瞬间就化为乌有,紫冥尊者觉得意犹未尽,将缠住羊峰的长索解开重新系住了他的双手,留出一段长头拴到马尾上,自己翻身上马,尽往崎岖处走。羊峰脚底无鞋,衣衫又是破敝不堪,在山石之间磕磕碰碰,登时擦得遍体鳞伤,好在那马在山路上走不快,羊峰跑的急些,也能跟得上步子。
两人一马渐行渐高,转眼已到山顶,羊峰见那山顶虽然树木茂盛,相对于山岭而言,倒要平坦许多,其间曲径绵延,不知通往何地。紫冥尊者策马西行,那马走在山顶的平路上自然比走在山岭上要快很多,羊峰被折腾已久,勉强跟着马步跑着,没跑得几步,一个踉跄扑倒,便再也没气力站起。紫冥尊者见他跌倒,不但没有停马的意思,反而加劲催马前行。
羊峰的整个身子被拖得好似便要飞起,他全身不下数十个伤口,不是被山石磨破,就是被草木戳破,疼痛难当,他本担心骂紫冥尊者会激怒她将自己一剑刺死,但此时怒火中烧,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叫嚷道:“你个睁眼瞎的臭娘皮,老子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你偏不信,你个又老又丑没人要的臭娘皮,老子不是李御风!”紫冥尊者年轻貌美,跟“又老又丑”截然相反,羊峰在街头巷尾看泼妇争执看得多了,知道要使女人生气发火,骂“###”不一定见效,骂“又老又丑没人要”却没一个能###受。
紫冥尊者听他骂得恶毒,当即转头道:“你再骂,再骂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羊峰听她说要割自己舌头,心中害怕不已,嘴上却说:“你才不会呢,你要带我去见你们那个别人说一句他就顶撞九句的教主,割了我的舌头恐怕你没办法交代。”
紫冥尊者恶狠狠地道:“你当我不敢么,别说割你舌头,就是杀了你也不打紧。若不是教主想见你,我早就将你杀了。”
羊峰暗忖:“原来是因为她将我错当成李御风才不杀我,我还傻兮兮地骂她认错人了呢。”想到此处不觉心中大惊,当即哀求道:“好姐姐,好姑姑,我李御风知道错了,我不应该瞒你的,你让我坐到马上好么?”
紫冥尊者道:“你小小年纪,嘴巴已是这么恶毒,口风又这么紧,龙泉派的人果然都不简单,你想坐马么?别妄想了。”她见羊峰全身衣着邋遢又是全身血迹,自不会让他上马,不过她也怕那马跑得太快会把羊峰拖死,当即放缓了马步。
羊峰心想:“我说真话你当我在撒谎,我撒谎了你又当我说真话,我看你们玄冥教的人才真的不简单呢!”嘴上却说:“姐姐,你还是对我好点的好,否则到时我师父前来救我,看到你折磨我,他自然不会轻饶你。”他性命攸关,自不敢再说自己不是李御风,反而将自己装成是李御风。
紫冥尊者道:“你以为我会怕你师父么,你最好安分点,否则自有你好看!对了,这会儿你师父只怕还在没头没脑地找你,你若不想办法通知他,就怕他这辈子都难再找到你。”她想到得意之处,又是一阵格格娇笑。
羊峰闻言骇极,心想付璟与他只是萍水相逢,又不真的是他师父,会不会来救他已经难说,就算付璟真的来救他,遇上紫冥尊者的疑阵,这追上的可能十成中已经少了九成,就算真的追上了,这能不能救他又是个问题。他听紫冥尊者意思,好似自己人生至此即将结束,即使未结束,看来也再难有自由之日,心中害怕,便顾不得疼痛,使劲地把系住自己双手的绳结强按在地上,试图借助马力的拖磨而将绳结打开。不过那绳索甚是牢靠,绳结尚未磨损多少,他双手上的皮却已经磨破了多处。
羊峰被折磨得头晕目眩,他只盼那马儿早些停下,却再没有心思去想自己被那马儿拖了多少时间多少路,只觉过了良久良久,才得偿所望。羊峰疲累已极,勉强撑起身子,抬头向前望去,却不禁给眼前景象惊呆:原来这座山的尽头竟是一处断崖,断崖前方是一个云雾深锁、不见其底的山谷,从断崖的这头有一道长长的悬空吊桥通往对面的云雾深处。羊峰往吊桥的尽头方向望去,远远好似有另一座山若隐若现,显得神秘异常。
羊峰好奇问道:“你家在对面的山上么?”紫冥尊者不答,牵着马就往吊桥上走。羊峰手上绳索未解,只得无奈地跟着那马走。
那吊桥悬空而造,全桥共由六条铁索组成,底下四条铁索并排,一头全插在峭壁的岩石之中,其上铺有木板,算是桥面,桥面上方左右两侧各有一条铁索,二者穿绑于两株巨大的松树上,当作桥栏。
一个人独行于吊桥之上,就已不免摇摇晃晃,何况是两人一马。紫冥尊者轻功甚好,着力轻微,又是熟于吊桥之性,走得如洛神凌波。只不过羊峰和那马都只走过平稳踏实的道路,忽然间踏上摇摆不定的吊桥,自都胆战心惊。羊峰走在吊桥之上,感觉到桥身左右摇晃,偷偷往桥底一望,见桥下空虚、山谷深不可测,登时吓得毛骨悚然,忙闭上了眼睛。他一路上被紫冥尊者整得遍体鳞伤都没有哭过,此时却抽泣着道:“你们玄冥教的人是不是特别喜欢用绳索呢,你们在这两山之间架了这么多铁索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在我手上缠这么一根东西啊!”
紫冥尊者见他哭泣,心想:小孩子就算再嘴硬,终究还是怕吓。他想到此处,忽然心生一计,待羊峰走到吊桥的中段位置,忽然抓起铁索轻轻摇了一摇,羊峰受到感应,他双手不得自由,在吊桥上既没有东西制衡又无法抓那铁索桥栏,登时吓得蜷下了身子大哭。那马吃得惊吓,也是悲鸣不止。
紫冥尊者故作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你不要紧吧。”羊峰心跳甚剧,不敢回答。紫冥尊者娇声笑道:“你若是不想从这里掉下去,那么我问一句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羊峰忙点了点头。紫冥尊者问道:“你是不是把莫邪剑给藏起来了?”羊峰不明就里,不敢答“不是”,也不敢答“是”,只轻轻地“嗯”了一声。紫冥尊者又问道:“你把剑藏到哪里了?”羊峰根本不知道莫邪剑是何样,更不知道莫邪剑现下何处,但他本就善于说谎,此时命悬一线,自是全力施为,他稍加思索,便道:“贵重的东西自然都交由师父保管,你要是想要,问我师父拿就行了。”紫冥尊者听他这么一说,便骂道:“付璟这个老东西果然虚伪得很,表面是个谦谦君子,实则也是个奸险小人。”
羊峰趁她骂的得意,轻轻往前挪了一下身位,想跟那马靠得近些,就算吊桥摆得再厉害,身旁也能有个硬物可以倚靠。那马本自心惊,忽然间腿上给羊峰碰了一下,登时跳了起来,疯也似地往前方跑去。紫冥尊者见那马忽然发疯,猝不及防,忙抓起一根桥栏悬避在一边。吊桥又不是平路,怎经得起烈马奔腾,那马没走得几步,桥身往一侧倾斜,马体失衡,便往深谷直坠下去。紫冥尊者见机甚速,眼看那马就要拉着羊峰往下掉,忙挥剑斩断绳索,伸足勾住羊峰那被绳索缚在一起的双手,紧接着抛了长剑双手抓索,另一只脚也伸到绳结之间勾羊峰的双手。
那马###谷中,居然声不可闻,其深若何,可想而知。羊峰早吓得魂胆俱丧、冷汗直流,他原本对紫冥尊者怨恨至极,此时却对她感激不及,若不是紫冥尊者反应及时,只怕早已也像那马一样葬身谷底了,他只盼紫冥尊者能够将他救上,至于以后她有什么差遣,自都在所不辞,就算天天给她像今日这般折磨,也都不太要紧。紫冥尊者支撑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