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鬼面卷(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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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鬼面卷(完整版)-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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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保养得当,看上去不会超过三十岁。她穿着一袭暗金色龙凤交织的华服,头戴巍峨的金冠,腰扣九龙玉带,蛾眉两道,樱唇一点,霸气天成,不怒而威。
元曜偷偷地打量武后,发现她的五官和韩国夫人有几分相似,但是韩国夫人的眉眼比较柔媚温顺,而武后的眉眼更加凌厉霸道。
白姬走上前,垂首道:“白姬参见天后,愿天后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两边金吾卫丛立,元曜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能随着白姬胡乱拜了一拜。
武后抬手,“免礼。赐坐。”
“谢天后。”白姬、元曜在武后右下方的宾客位上坐下。
武后和白姬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气氛融洽。
元曜紧张地坐着,一个果子突然砸在他的头上,疼得他“唉哟”一声。他侧头一看,约莫五米远处,一身华服的太平公主正笑着望着他,她的手里还抓着另一个果子。
“妖缘……”从太平公主的口型中,元曜听出了这两个字。
元曜十分生气,但是又不敢发作。他这一侧头,还在另一张桌案边看见了张昌宗。张昌宗一身干净利落的胡服,足踏马靴,他的旁边坐着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美男子。元曜猜测那应该是他的哥哥张易之。
张昌宗看见元曜,立刻展开扇子遮住了脸,仿佛多看元曜一眼,他就会变丑。
元曜不去理会太平公主,也不理会张昌宗,他转头望向马球场,看激烈的球赛。从在坐的人们的小声谈话中,元曜弄清了马球场上两支队伍的来历:左臂上扎着红袖巾的是李氏亲王的队伍,带队的人是鲁王李灵夔;左臂上扎着紫袖巾的是武氏一族的队伍,带队是人是武三思。因为武后在上,在坐的人大多在为紫巾队伍加油助威,红巾队伍气势很低迷。
元曜觉得有些不忿,但也不敢言语,只能默默地看着。
武后喝了一口茶,心思显然不在马球上。她望了一眼白姬,轻声道:“白龙,光臧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这……可说不准。”白姬笑道。
武后道:“最近,宫里发生了一些怪事,你听说了吗?”
“韩国夫人作祟的事情?”白姬笑道。
“哦?你知道?”武后挑眉。
“当然知道。因为,韩国夫人作祟,是我造成的。”白姬笑道。
武后大怒,将茶杯摔在地上。
“啪嗒——”一声之后,观球的众人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向武后。他们隔凤幡比较远,又在全神贯注地观看马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元曜见武后震怒,暗暗叫苦。他在心中埋怨白姬说话大胆,即使韩国夫人作祟真的是因为白姬的缘故,她也不该当着武后的面说出来。他又担心白姬突然遁了,留下他一个人给武后泄愤,急忙拉住了白姬的衣袖。
白姬笑着望着武后,黑眸仿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她唇角的笑意有一种妖异的魅惑,让人心在“欲望”的迷宫中迷失,不得出路。
武后神色莫测,脸上阴晴未定,众人没有弄清状况,一时不敢做声。
沉默了须臾之后,武后突然笑了,“刚才那一球太精彩了,看得人入迷了,失手打碎了茶盏。哈哈——”
“哈哈——”“哈哈——”众人也一起笑了起来,纷纷附和。
“刚才那一球确实精彩。”
“鲁王差一点儿摔下马了,还是武将军的球艺精湛。”
紧绷的气氛缓和下来,大家又把注意力放在马球上去了。
“呼——”元曜松了一口气。
武后望了一眼白姬,“你居然敢承认帮助妖鬼作祟,谋害哀家的性命?”
白姬道:“天后睿智无双,早已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如果不承认,反而不够‘坦诚’。”
之前,光臧进言说他夜观天象,有妖气东来,并呈给武后八张金符,以防万一。然后,发生了韩国夫人作祟的事情。同时,光臧却因为去了缥缈阁,消失了踪迹。武后是一个聪明人,从这蛛丝马迹中不难猜出白姬与韩国夫人作祟有关。白姬明白在聪明人面前做戏,只怕弄巧成拙,不如坦诚承认。
武后道:“你应该知道,与我作对者,不管是人,还是非人,不管是天龙,还是地龙,我都会将他送入地狱,万劫不复。”
元曜冷汗如雨。
白姬的眼眸变作了金色,灼灼慑人,“吾之名,已为汝知晓。汝有生之年,与吾有契。吾堕地狱,汝必同往。汝堕地狱,吾必同行。”
武后冷冷地道:“难为你还记得契约,那你为何要助妖鬼作祟,谋害哀家性命?”
白姬的眼眸恢复了黑色,她淡淡地道:“收集‘因果’,是我存在于人世中的唯一意义。我只是在收集‘因果’,并非谋害天后,更不曾违约。韩国夫人的愿望,是我将要获得的‘因果’,我不会放弃。”
武后的表情变得有些可怕,“她的愿望?!她恨我逼死了她,她恨我杀死了她的女儿,她的愿望是要我死!你实现她的愿望,难道不是谋害我?昨晚,差一点儿,我就瞎了。”
武后因为太过恐惧,愤怒,声音颤抖不已。
白姬叹了一口气,道:“她说,她的愿望是牡丹衣。”
武后大怒,“不要跟哀家提牡丹衣!哀家命令你,立刻把她赶走!让她消失!彻底地消失!”
乾封元年,益州刺史献牡丹衣给武皇后。魏国夫人贺兰氏十分喜欢牡丹衣的华艳,请求高宗将牡丹衣赐给自己。高宗宠爱贺兰氏,当着武后的面将牡丹衣赐给了贺兰氏。武后虽然没有出言反对,但是牡丹衣上的炽烈花纹化作了她心中的嫉妒与愤怒之火,这把火将亲情彻底燃烧殆尽。贺兰氏为得到了牡丹衣而感到满足时,完全没有料到华衣将会变成她的葬衣。
白姬道:“事情起于牡丹衣,也必将终于牡丹衣。‘因’已经种下,‘果’将成熟。”
武后打断白姬:“对哀家来说,‘因’和‘果’都不重要。”
白姬道:“可是,对我来说,‘因’和‘果’很重要,它们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而且,韩国夫人的‘因’和‘果’,对天后来说,也很重要。”
武后道:“哀家并不觉得她的‘因’和‘果’有多重要。”
“血浓于水,无论如何,韩国夫人也是您的姐姐,您难道不想知道她内心的真正愿望吗?您真的忍心在她死后,再一次无情地让她消失吗?至少,在她消失之前,听一听她真正的愿望吧。”
武后仿如被雷击中,她愣了一下,喃喃地道“她……她……真正的愿望……血浓于水……姐姐……”
“姐姐……姐姐……”武后喃喃念道。她抬头望向湛蓝如洗的天空,阳光那么明媚温暖,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很遥远的往事。她的童年岁月在利州度过。小时候,因为母亲的性格比较严厉,也不能经常照顾她,她最喜欢的人是姐姐,和她最亲密的人也是姐姐。春天,她和姐姐一起在庄院中奔跑,比谁的纸鸢放得更高。夏夜,她们一起躺在回廊下数星星,诉说美好的心愿。秋天,她们一起在树下等凉风,听蝉鸣。冬天,她们一起看雪落,一起在新年到来时穿上新衣放炮竹。她的点心弄掉了,脏了,伤心哭泣时,姐姐会把自己的点心让给她吃。她生病了,姐姐会为她担心,连最爱的庙会也不去逛了,守在她的枕边陪着她,照顾她。那时候,她们无忧无虑,天真快乐。那时候的幸福琐碎而温暖,像一件妥帖而慰藉的旧衣。无论怎样,她也是她的姐姐,一起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的姐姐。
武后沉默了一会儿,垂下了眼帘,“她想要什么?只要不是我的性命,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白姬抬眸望向武后,发现她的侧脸上有泪水滑落,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我也不知道会结出怎样的‘果’。不过,照现在的情形看来,要得到韩国夫人的‘果’,您可能必须‘死’。”
“?!”武后望向白姬。
白姬也望着武后。
武后和白姬相互对视,久久无言。
元曜和上官婉儿有些紧张,他们看不出武后和白姬的眼神交汇到底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最后,武后开口了,“好吧。看在她是哀家的姐姐的份上,哀家就‘死’一次。”
上官婉儿大吃一惊。
元曜一头雾水。
白姬笑了,“我是商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人做事。‘死’一次,五千两黄金。”
元曜冷汗。
武后却道:“可以。但是,如果事情没有圆满解决,你……”
白姬笑着抢过了话,“我就去死十次。绝无戏言。”
“你需要几天时间?光臧的金符掉了一张,已经挡不住妖邪了。”
“不出意外,您明晚就可以‘死’了。”白姬笑道。
“哼。”武后道。
在白姬和武后的哑谜中,事情定下来了。
元曜、上官婉儿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
下午举行了四场马球赛,两场男子赛,一场女子赛,一场混合赛。白姬、上官婉儿、太平公主、安乐公主都下场了,元曜吃惊地发现龙妖的马球居然也打得不错。后来,武后和上官婉儿有事先退场了,留下大家继续玩。
在白姬的怂恿下,元曜也下场玩了一次不是比赛的散打,但他第一次打马球,动作很笨拙,总也打不到球。武三思嘲笑元曜,见武后不在场,没有忌惮,就假意失手,用球棍恶意地敲元曜的头。元曜的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包。
白姬很生气。
第四场比赛,仍是武三思带着武氏一族的队伍和李灵夔带领的李氏亲王队伍上场竞技。不知道为什么,武承嗣的球杖仿佛中了魔,总是敲在武三思的头上,把武三思打得满场跑。众人忍俊不禁,太平公主、安乐公主捧腹大笑。
武三思气得脸色发绿,武承嗣不明所以,只能苦着脸向堂弟道歉。因为武承嗣是堂兄,武三思也不好多说什么。
元曜冷汗。他猜测一定是白姬干的。他偷眼向白姬望去,发现白姬笑得很欢快,像是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
元曜也笑了。有时候,他觉得这条龙妖的内心真的很像小孩子。
傍晚,白姬、元曜离开了大明宫。出宫时,他们路过太液湖,元曜仿佛听见水风中有女子在低声哭泣,如丝如缕,不绝于耳。
“白姬,好像有谁在哭……”元曜道。
“那是风声。”白姬道。
“那是风声。”白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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