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的回答一如她本人那样简单又天真无邪。“是一个没有升纩那样坏人的国家。”
听到这样的回答,阳子苦笑了一下。在看到凌纾出来后,她眼睛一亮。“凌纾,你觉得,一个好国家应该是怎么样的呢?”或许是觉得作为国府官员的凌纾能给予些建设性的回答,阳子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仰仗和期盼。
“……”凌纾怔了怔,摇摇头道:“我觉得,这其实并没有一个具体的答案。被世人所认为是好的国家,不一定就全是一个模样。不过有一些共通性还是能参照一下的吧!”
“比如能够给百姓带来安定富足的生活啊,减少天灾和战乱,王和官员都勤政爱民啊……之类的。”
她笑了笑,道:“阳子既然能够给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一定会多多征询他人的意见。庆会成为一个好的国家的!”
“但愿如此啊……”阳子叹息一声,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自己呢?今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又想生活在怎么样的国家里呢?”
被她这么一问,其他三人都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祥琼和铃都说完了自己的想法,却见凌纾有些神不守舍地沉默着,似乎有些心事。阳子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刚刚的问题,凌纾若有所思道:“我啊,其实我希望有一个人人都能在其中独立生存的国家……”
这话有些拗口,另外三人俱问道:“……什么意思?”
“哦,这只是我自己在有感而发罢了。”凌纾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因为觉得人总是单一的个体嘛,无论是亲人还是好友,最终都会有离开你的那一天。说不准什么时候你遇上了难事或者挫折,他们就正好不在身边,帮不了你。所以我觉得要是一个国家能够引导它的子民都能自强自立地学会好好生活,那样应该比施行任何政策都重要吧!”
“……凌纾的想法很特别啊,”祥琼侧着头笑道,“虽然没能完全明白,但是竟然会有这样也很好的感觉呢!”
“不过,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是你说的那种情况吧!就像王和麒麟,号称对方的半身,就会是永远相依相伴的存在了吧!”
凌纾目光微微闪动,自语般地道:“……那不是也有无法一起走到最后的例子嘛。不,不如说,终会有那么一天,其中一方会坚持不下去,然后丢弃永生不离的承诺,独自先行离去。”
她的声音虽小,却依然能让其他人听见。阳子微不可查地浑身一震,凌纾注意到这个细节,有些抱歉地赶忙道:“别多想啊,这也就是我自己随便说说罢了。”
“……嗯,”红发的年轻女王点点头应道,“既然已经做出过承诺,我会坚持下去的。”
凌纾欣慰地想到,景麒该高兴了,他这回总算没选错人啊!
祥琼忽然问说:“凌纾你刚才那么说,那要是有一天也有人对你许诺永恒,会十分感动地接受吗?”
凌纾抿着唇笑容清淡地摇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一直觉得,对别人抱有期待不如对自己有所期待。还有,如果接受了承诺却有一天发现自己做不到,那对另一个人,不是太不公平了么?”
“永恒什么的……”她嗤笑一声,“于我而言,不也就只意味着短短几十年么?”
虽然一致认为凌纾的这个回答现实到令人无奈感叹,但祥琼等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了。她们都知道,彼此谁都有几个不为人知的经历,凌纾也不例外。不然,为何放着好好的小司寇不做,要跑到遥远的别国来呢?
阳子出神地望向天空,湛蓝而晴朗的天际似乎也随着心情的低落而阴霾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刚刚有道阴影自头顶一闪而过。
祥琼忽然道:“其实常世是个磨难颇多的地方呢……听说戴极国的王和麒麟都属于失踪状态,我的国家芳国和巧国也玉座空虚,听说前段日子柳国的王也驾崩了。阳子,庆国附近除了雁国还好点儿,你以后压力可大了。”
作为金波宫的主人,阳子自然是早就知道刘王驾崩的消息是无误的。她顿时有些一筹莫展地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庆国也是百废待兴,她首要的任务是先整顿自己的国家。
铃心直口快道:“咦,那么凌纾你为什么不去升山呢?我总觉得你对好多事情都有很深刻的想法,说不定柳国正需要这样的王来改变一下现状呢!”她并不知道作为海客的凌纾并不具备被选为王的资格。
阳子却是知道这一点,那是之前远甫教导过自己的东西。“怎么行?非本国出生的人是不能被选为王啊……”
凌纾点点头,笑容微滞。“阳子说得对。不然我怎么可能现在还在四处游荡呢!”
“这样啊……真是遗憾。”铃有些失望地道。
“……”凌纾失笑,她的人生又不是为着一个王座而来,何来遗憾一说。这种从没去想过的事情,只能是被当成玩笑随便说说的吧!
此时她们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谈话,但日后回忆起这一天,这时这刻,彼此说过的话,无论是阳子、祥琼、铃,抑或是凌纾自己,都油然而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惆怅感。
世事诡谲莫测,你以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就降临到自己身上;你原本以为已经够难走的路,其实还要比想象更艰险数倍,而且无法退后。
一旦心生退意,身后便是万丈深渊……
之后据说是阳子的老师,名叫远甫的老人被禁军带了回来,看到他安然无恙,阳子欣慰不已。同时,远甫还带来了一个人面见阳子,那便是之前备受争议、下落不明的麦州侯浩瀚。
阳子和远甫还有浩瀚在房间里谈话的同时,凌纾她们也没闲着。铃和祥琼接受了阳子的邀请,将来到金波宫里同她一起向远甫学习,也兼任景王陛下的可靠助力。不过在那之前,她们分别有各自的事情要先去办。秉承着事不宜迟的念头,她们开始着手收拾行囊准备出发。
“我说凌纾,你真的不一起留下来吗?阳子可是非常希望你也到金波宫去呢!”
“呵呵,还是不了。我还想继续旅行下去啊,还有好多个国家没有走过,我想先去长长见识……所以只能辜负她的好意了。”
“诶,真好啊!我也觉得自己见识太少了,从前在王宫里什么都不懂的自己,现在想想看就觉得羞愧啊!”
“哈哈,我和祥琼你一样啦!没事的,以后可以和阳子一起学习啊,总觉得将来真让人期待呀!”
凌纾着看着两个找到新的生活目标的少女明媚灿烂的笑容,目光流露着淡淡的笑意,还有些微他人难以察觉的复杂。
大木铃转头对凌纾说道:“祥琼要去一趟雁国,凌纾你又是刚从雁国而来……旅行的话,是不会原路返回的吧?凌纾,你干脆同我一起吧!这样我去才国的路上就有伴了……”
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凌纾考虑了片刻便笑着答应。祥琼故作怅然地叹道:“啊呀,真好呐铃……所以,就只有我是孤单单一人出发了么?”
芳国的前任公主,那名不虚传的美丽面容上露出似真似假的惆怅神情,让另外两人不由大笑出声。
小小的房间里,欢乐又平和的笑声延绵不断,驱散了早春时节残余的一点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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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先前从明郭来到拓峰的坐骑是桓魋他们的所有物,为了接下来的行程做准备,凌纾只好自己再想办法弄一头骑兽来。想起她自己原先的那头駮,因为气候的原因而不得不留在雁国,托付给专门喂养骑兽的人照料,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在专门贩卖坐骑的骑商那里挑中了一头据说脾性温和,很好接近的孟极,凌纾付掉了自己旅费的一大半,一边收起钱袋一边肉痛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份零工赚点生活费了。她将骑商找零的碎银丢回钱袋里,看着那不规则形状的白银从眼前掉落袋中,大脑不知怎的就突然回想起那天尚隆派来的青鸟,还有那青鸟带来的、在正经问候完毕后接下来的话语。
“……好了,问候完了,接下来我觉得要给你提个醒。从前有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因为她实在外出太久了,所以爱操心的家长要找来了!”
当时那句话可把凌纾惊到了。什么意思——这需要延王陛下特别交代的话。如果说“离家出走的小姑娘”指的是她,那么“爱操心的家长”……她微微一囧,忽然觉得这也是促成她答应铃马上就启程去才国的因素。
有些事真如她所想的话,那真是太糟心了啊啊啊!
然后,尚隆那一波三折的口信还有最后一段。这最后一段话在前一句说完后停顿了很久才响起,以至于凌纾那时以为青鸟的录音已经播放完毕,差点错过。即便是透过那只玲珑可爱的鸟儿,尚隆那少见的犹疑不定、莫名还有些沉重的语气依然清晰地传达了过来。
他说:“……无论如何,三月二十一,你赶得及的话,去恭洲国一趟吧!”
最开始不能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反复思考了两三遍后,得出的猜测令她不敢细想,不敢深究,尚隆为何要对她如此一番的嘱咐。
常世的三月二十一,是春分日。恭州国离她现在所在的庆东国相差的何止十万八千里远。若真要将春分日和恭州国结合起来想,并且足以令一个千里之外的人必须在当日抵达那里的理由,大概只有一个——
恭国与世界中心的黄海唯一的交界处有一扇名为令乾门的大门,那是隔绝常世之民进入黄海的屏障,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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