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环看她并未对元家兄弟的事情有什么反应,便接着说了起来。
“其他也都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徐夫子前些日子说可能要离开清泉山,怕学堂没人照顾,所以找了另外一个年轻的秀才过来,这不,你回来的不巧,徐夫子昨天刚走呢,你要是回来的早一天,还能给他送行也说不定。”
江九月手下一顿,想起了那本医书之中夹着的两千两小额银票。
李银环想着以前徐夫子每日总要来小院之中,要么帮忙整理药材,要么和江九月讨论医理,以前江九月走的着急,如今回来了,徐夫子正好又走了,难免可惜,却也没往其他上面去想。
“九月妹子,你这次来了是不是不走了?对了,怎么没见江大娘呢?”不知不觉,称呼又换回了以前的称呼。
江九月笑了笑,“可能不行,还有些事情必须处理呢……对了,只说了别人,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我看这院内的药草可不比我以前在的时候少呢。”
李银环脸上一红,有些不太自然,“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家里只有那些地,我就到这边来打理些药草,有的乡亲们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我能知道的,就给他们抓些药,我要是不知道的,以前就去问徐夫子,现在徐夫子走了,你又回来了,本想着有救星了呢,没想到你说呆不久……”说到最后时,有些微微的失落。
其实,她在这江家小院内的收获何止这些?
本来,她是被人休回家的弃妇,受人冷眼和嘲笑,在清泉山人面前可以说是永远也直不起腰杆子做人的,可自从随着江九月一起之后,学了一些医术,帮江九月照顾那些来求医的山民,已经换的了山民对她态度的改观。
而江九月走后,清泉县城的刘梁又被下了大牢,有那么一段时间生意及差,山民们便到小院中让李银环帮忙看病,虽然后来傅家立刻派了另一个掌柜来主持大局,生意也有所好转,但是清泉山上的大部分人,却已经习惯有什么不舒服,便直接去找李银环了。
这就像是久旱逢甘霖,让她本身已经一片黑暗的人生看到了第一缕光明。
她不再是那个因为无子而被休回娘家见不得人的女人,甚至于有些人还会称呼她一声李大夫,这是她以前万万没想到的,而这些,都是江九月带给她的。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激动,“九月妹子,你去哪里,就带我一起去吧,我……我不想呆在清泉山了。”
江九月愣了一下,“可是,你爹……”
李银环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原本的激动掩去,变成了满目苍凉,扯了扯嘴角,张嘴好几次,却似乎都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艰难道:“我爹他……他去世了……”
什么?
江九月着实惊了一下,两月之前离开的时候,李大头虽然精神不济,但看着身子还硬朗,怎么只是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去世了?
李银环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间眼眸中闪过讽刺痛苦和悲凉之色,最后化成一片死灰,“爹爹去世了,大姐有自己的生活,听说她娘家人对她也很好,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世了,只剩下我。我本来想着去泰阳找你的,可是自小也没出过远门,有些害怕,现在可好,你又正好回来了……”
江九月觉得自己的嘴角忍不住动了一下,这是她活过来后第一次直面生死,而且去世的人还是她以前见过的,鲜活的身影如同在昨日,却不过是她离开清泉山两月时光,就已殒命。
生命,真是太脆弱。
而李银环是她难得起过恻隐之心的人,既然如此,那便带着她走吧。
“也好。等会吃了东西,我们就去山上找些业火丁香,配些药材,送到县衙里去,大概一天时间,就可以走了,你要有什么要带走的,提前收拾准备了。”
李银环重重的点了点头,原来悲凉的眼眸之中都升起了一层水雾。
江九月心中微动,笑了起来,淡漠如风的眼眸之中也升起了一丝暖意:“没事。”
虽然不过是两个字,却让李银环本身只是盈着的眼泪,哗啦一声滚落脸颊,大滴大滴的掉到了白粥之中,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活了十八年,这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觉到有一个人把自己放到了心里,尽管她的这一句话,也许只是随口一说。
红缨坐在石桌一侧,静静的看着江九月和李银环的交际,小姐总是能够轻易的让人对她交心,这是她进入香满园就发现的事情;布帛和斗酒的事情,几乎是不用犹豫,便吩咐她去办,有的时候她想,江九月是对自己信心十足,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还是因为对凡事都不在乎,反而随便怎样都行?
三人这场早饭,因为各有思量,吃的有些慢,等收了碗筷洗刷干净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太阳也冉冉升起。
因为露水很重,现在上山采药只怕会弄的全身湿透,李银环便先回去家中收拾一些要带走的东西,而江九月和红缨,则开始准备治疗那些牢狱之中疯疯癫癫的犯人的药材。
有了上一次帮清泉治病的经验,这次几乎是不用思考,就开出了方子,而因为人多,所以要准备的量就大,业火丁香清泉药栈之中并没有,所以自然要多准备些了。
准备好了药篓子和一只小布袋,江九月便和红缨坐在廊檐下的小凳上等着李银环回来,三人便要一起上山去。
红缨若有所思的看着神色平静的江九月,十分迷惑。
是真的如此淡然到可是无视主子那样的男人,还是故作清高引起主子的注意?不过很快的,她压下了这个想法,江九月似乎什么都不做,就能很容易的引起别人的瞩目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江九月一直沉默着翻看着原来留下来的一些医书,红缨便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陪着她一起沉默。
半个时辰之后,山路上上来了一人。从远到近慢慢往江家小院而来。
从开着的木柴院门可以看到,那人身材瘦高,身穿灰衣,神色似乎有些复杂。
似焦急,似担忧,似为难,但这些神色的间隙,都有一份坚定在里面。
那人迟疑了一下,才上前敲了敲门。
红缨看向江九月,却发现她似乎看医书入了神,竟然不打算应门,自己便也只好以眼神示意那人稍等片刻,不过这稍等的时间过了好一会儿,早已不是片刻了,江九月却还是没有抬头。
男人似乎很着急,忍不住又敲了两下。
江九月却还是没有反应。
男人眉峰隆了隆,又敲了两下。
这次,不等江九月反应,红缨忍不住了。她慢慢移到了江九月面前,轻声道:“小姐……”
“嗯?”
“有人在敲门?”
江九月无所谓的回,“就让他敲吧。”
红缨无语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又回头去看门口那男子,怀疑那个男人是不是得罪了江九月,因为能引起江九月这样视若无睹的,他也算是有点本事。
不过,那男子却从江九月的反应之中明白了,她是故意当做看不见自己的,可是眼前事情紧急,他也顾不得会不会失礼了。
当下,自行推开了柴门进入院内。
红缨柳眉一蹙,起身上前挡住那男子向前的动作:“这位公子请止步,我家小姐在忙,没时间招呼客人。”
“我……”男子迟疑了一下,虽然身穿粗布衣服,但却有一股斯文劲儿,该是读过书,识得字的。
“请公子离开。”红缨声线平衡,但出口的话却是丝毫不讲情面。
男子急道:“姑娘先不要赶我走,我只是有事求江姑娘帮我,说完我立刻就走!”
红缨暗忖这男人真是不会看人眼色,小姐摆明不想理他,他还有事求小姐?
“请公子不要为难我这做下人的,你有事儿求小姐,也该等小姐忙完了再说,而且,小姐现在正在看书,公子如此大声喧哗,惹了小姐看书的雅兴,又哪有半分求人的态度?”
男子一噎,却也只是安静了一瞬,如此喧哗之下哪里还能看的了书?只怕江九月姑娘是故意不想搭理他吧……
他是早已经知道江九月姑娘的,而只是两月离开,江九月居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衣着雍容,性子也更为沉稳冷静,甚至身边还跟随着懂事伶俐的丫鬟,若是以前,他定会感佩这位姑娘非比寻常,可是如今他哪里还有时间去想那些?
“江姑娘,我求求你了,您就听我说一句吧!”
豁的,那男子居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红缨吓了一跳,自古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人在山中也算是知书达理了,居然如此轻易屈膝来求江九月,难道真的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个猜测让她即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有些迟疑的看向江九月。
男子见丫鬟有了松动,也不等江九月抬头,连忙道:“江姑娘,我知道您是菩萨心肠,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救救她吧……”
谁?
红缨莫名,却见江九月的表情未有丝毫变化。
男子焦急的等了一会儿,却见江九月依旧没有反应。可是他却早已知道今日来求江九月定然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也不气馁,诚恳的道:“江姑娘,她以前也没有任何坏心肠,也曾经是善良淳朴的好姑娘,只是生活却总是跟人不断的开玩笑,无从选择的命运和悲惨的经历,把她的那些淳朴和善良都消磨的一点不剩,谁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惹人嫌弃遭人唾骂,况且,她并没有对不起江姑娘什么……”
声情并茂的求情,让红缨有些侧目,男人口中的“她”,该是个女人吧?是什么样的关系,能让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在一个不理会他的人面前如此卑躬屈膝?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斟酌,又似乎在犹豫,神色复杂,僵了半晌,才自顾自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银环所以才会对她的事情这么漠不关心……本来也是,我们都不是你的谁,你没有立场帮谁的忙,甚至没有义务听我说这些废话,但是,对不起银环的是我,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你既然可以把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的银环救回来,为什么不能救救她?”
江九月握着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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