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样的表现才在你意料之中?”江九月问的不冷不热,如同在和一个寻常人闲话家常,既不过分亲热,也没有过分疏离。
话落,不等云廷渲开口,便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容,带着微微嘲讽的笑意,起身就要跪下去,“民女江九月,见过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不是云廷渲反应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她当真已经双膝着地。
云廷渲微怒,冷声道:“你非要如此气我吗?”他可以接受千人崇敬万人朝拜,却偏偏看到江九月想要屈膝的那一瞬间,心中衍生了一股从来未有过的怒意。
江九月看着他,微微一僵,也不抽回自己的手,却也不再继续下跪。
过了半晌,云廷渲忽然有些泄气的叹了一声,“你这丫头,永远最懂得怎么样戳中我的痛脚。”
那亲昵的称呼,刺激的江九月脸颊微红,忽然不懂自己方才那一系列的莫名其妙到底是为了什么,从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与你这样的人相交,离的越近,知道的越多,寿命就越短,我哪里还敢懂得你的痛脚。”
若说曾经思忖,云廷渲如果身居高位,必然会杀了自己灭口是玩笑的话,那么当铁洪带着羽卫进来的那一瞬间,她真的对眼前这个男人升起了除去敬畏之外的恐惧。
这三日时光,从那只小松鼠出现的那一瞬间开始,一切已经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他勘察谷底地形,利用藤条飞上悬崖绝壁,让铁洪等人准备一切,击掌碎石,穿过石洞来到萧家店,引得萧家店数十人如临大敌,齐聚一堂,动用内力,却反而自投罗网,全身无力。
再由铁洪率领羽卫用炸药破开石洞大门,紧随他们之后跟来,收拾残局——而那迟来的信鸽也作为最鲜明的证据,昭示了云廷渲的运筹帷幄,和敌人对他的忌惮。
只是这一次,他的敌人依然棋差一招。
云廷渲不费一兵一卒,就剿了萧家店。虽然,她并不知道萧家店到底是做什么勾当的,但料想也不会是什么正常村落,而这,才是让她最为震撼的事情。
隐藏了二十年的人,都被他找了出来,二十年前,他只怕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吧?
“你怕我?”云廷渲翻起倒扣的茶杯,秀雅的大手,分别为两人倒上一杯清茶,是疑问的口气,却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什么。
江九月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害怕的,可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发觉自己骨子里其实并不是那么怕,甚至于下意识的挖苦讽刺试探云廷渲的底线。这样的她,其实是自己都不喜欢的。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半晌之后,江九月问道。
“明日。”
“那你们走吧,我还要在雪寒山多呆几天。”江九月细嫩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手下寒山松木制成的圆桌,机缘巧合,这里居然就是雪寒山,倒也省得她浪费车马时间,即便经历了这几天的惊心动魄,她依然不会忘记自己和金瑞的赌约。
云廷渲的视线落在她的指尖以及指尖摩挲着的桌面上,眼眸深邃悠远。“你随我们一起离开。”
江九月默了默,摩挲着桌面的指尖一停,视线慢慢落在天边晚霞上,“哦”了一声。
然后,再次归于沉默,那些微微沉重的心情,也在这半刻时间之中缓缓的消弭了。
敌强我弱,他说要走,如果自己硬说要留,那可能性基本很小了,消失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若是知道自己的事情,她会不会打破誓言直接跳下悬崖来找她?可是,若要不走,她现在自己留在这里用一双手也拔不光这漫山遍野的杂草,好在她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查探过了……
但是——
这个死男人怎么还不走啊,人有三急难道要她当面说出来?可是她怎么都觉得,自己要是把那个说出来,这个男人估计会笑出内伤也说不定。
只得把思绪都转到别的地方上去。
想什么呢?
啊,对了,雪寒山!
下午铁洪带人到了萧家店之后,红缨也出现。
江九月便是在那个时间和红缨两人离去,留下云廷渲和他的手下们去处理那些人,自然,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她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和红缨往前面山头去考察了半晌。
红缨告诉江九月,雪寒山之中有怪人那件事情,原是铁洪告诉她的,她并不知道真假,所以不敢上前面去看。
不过在经过今天这件事情之后,江九月隐约猜到,怪人之说,估计是萧家店的人为了隐姓埋名在这里生活而散布出去的谣言,所以坚持要去看看。红缨没办法,只得跟了去。
探查之后,江九月才知道,山中半人高的杂草,是一种生命力极强悍的植物,枝干很细,最粗的也只有江九月小手指那般,叶子很小,上面沾着一层细细的白灰,漫山遍野的长,将原本茂盛的寒山松都给包围覆盖,还抢了松树的养分,导致整座山的寒山松木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红缨担心的问:“小姐,这样怎么可能恢复生机勃勃?金公子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江九月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蹲下身子仔细研究着那种植物根部的土壤,却发现这些植物周围的土壤也泛着微微的白色,像是被碱化了一样。再去看了看一颗比较小巧的寒山松,那颗树周围的土壤,却还是原色的泥土。
为什么寒山松根部的土壤还是原色呢?
江九月凝神细细的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古语有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万物相生相克,松树根部的土壤是正常的,莫非关键部位在松树身上?
当下,江九月又和红缨细细探查了别的附近其他松树的情况,分析之后,得到一个结论。
原来这和松树产生的松脂有关系。
只要先把这些半人高的杂草割除,然后用松脂和杂草上的白灰,再加上一些性酸却温和的中药调配成药汁,按照固定比例兑入清水,撒遍漫山满岗,这些杂草便不会再次长出来,杂草的根部在泥土之中也会慢慢的变成适合寒山松需要的养分,到时候岂不就是生机勃勃了吗?
只是,要做这些事情,不是她和红缨两个人四只手就够了。
江九月慢慢蹙起眉毛。
红缨还说:“知道雪寒山有怪人的不单单是我第一个呢,好多泰阳百姓都是知道的,我想金公子肯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买了山也不去打山的主意。”
她知道古人道听途说信神信鬼,金瑞是会因为光怪陆离的鬼神就会放弃赚钱机会的人吗?虽然江九月目前还不确定金瑞是因为什么原因,但显然不是这个原因,要想找人来实施她的计划,自然是越近越好。而雪寒山附近大小村落都属于泰阳县,要那些笃定山中有怪物的泰阳百姓上雪寒山,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
既然如此,那便随他们一起回去吧。
叹了口气,江九月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有些累,可是,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就要付出相对的努力,赢回这座山都是小事,她就是想要搓一搓金瑞的锐气,报他耍手段做假账赢她的一箭之仇。
铁洪忽然出现在了月洞门口,手中还握着一封信。
云廷渲视线扫过,又望了沉默皱眉的江九月一眼,才转身离开。[汶网//。。]
等他出了月洞门之后,江九月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转到后堂去了……
这天晚上,一行人便在萧家店的大宅子里落脚了。
萧家店中,男多女少,比例不均匀,是江九月在祠堂的时候就发现的事情,而年姓老人说过留下女人送走男人之后,萧奴儿曾“好心”的告诉她,所谓留下女人的作用,就是慰劳萧家店的男人——换言之,只要是被留下的女人,萧家店的任何男人都可以找她发泄。
江九月惊愕的倒抽了一口气。
基本上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青楼女子还可以选择客人呢,萧家店的女人却是彻头彻尾的玩物,比慰安妇还不如,精神肉体同时遭到摧残。
而在这同时,她又对萧奴儿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好奇。是什么,能让一个女人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还保留了对生命的崇敬呢?
“小妹妹,你可得救救我,姐姐不想死!”她是这么说的。江九月记得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惊讶的成分居多。
“你和我见过的很多女人都不一样。”或许可以说,和这个时代的女人很不一样。
萧奴儿妖娆一笑,从相识到如今,第一次流露出了苦笑:“要是有的选择,谁会做一条玉臂千人枕的玩物?可是为了活命,别人我是不知道,对我来说,任何东西,都可以被丢掉。”然后,妖娆的眉目染上了淡淡的苍白和无助,却只是一瞬间,又变成了坚定,以及对生命的向往。
“可是我……”江九月为她的神色动容了,只是,她不以为自己有那个能力救她,毕竟,她们这些人的命都是云廷渲一句话的事情。
萧奴儿却又娇笑了起来,“哎呀妹妹,姐姐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啦,人家这样好,有哪个不长眼的男人舍得杀了姐姐?哎,若是那个大块头萧靖也有这样的好运就好了。”
红缨皱了皱眉头:“小姐,我们走吧,这个女人疯疯癫癫的,主子一定不喜欢你靠她太近的。”
江九月点了点头,并没有把红缨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她看到了萧奴儿已经转过头去,和那些不动如山的侍卫抛着媚眼,似乎刚才的脆弱是眼花了,而用囚车困在萧奴儿周围的其他几个女子,却怨气颇深,看着萧奴儿的视线也十分不屑,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萧奴儿不以为意的笑,玉手抚上芙蓉面,羞涩道:“人家知道自己长的美,各位妹妹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怎的还是如此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这样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众女闻言,纷纷受不了的转过头去。
红缨有些郁闷的看了萧奴儿一眼,不懂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如此不要脸,只是一转头,却看到江九月已经走出几步远去,连忙追了上去,她可是要随时护卫小姐安全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她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随意的转了转,江九月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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