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褴褛的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突然冲过来,将她的竹篮一把抢走。莲恩大叫着紧追不舍,直到追了三条街,再也看不到他,才无助地摊坐到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没了。没了就没了吧,哭也没用,莲恩无奈地爬起来。
好不容易再次凑够钱给大牛买肉吃,莲恩满目皆贼,左防右防地把肉给带回了家。切肉的时候太过兴奋竟切到了手指,疼得她两眼泛花,将手指塞到嘴里吮吸。腥咸的血水随着口水细细地流进肚子里,胸口一股酸楚顿时往上涌,她紧紧地咬住手指,直到疼得无法忍受,才松开牙来,拼命抹泪,喃喃地念着:“文哥哥,文哥哥,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良久,莲恩擦干眼泪,继续切肉。因为从来没有煮过肉,她差点把肉给烧掉,于是赶紧先把肉捞起来,却不小心被油溅到了脸上,起了两个胞。顾不得疼,莲恩赶紧找来祥婶帮忙。祥婶帮忙把被莲恩烧得有点焦得肉烧成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莲恩非常开心,硬是塞了一块肉到祥婶的嘴里。
大牛回来,看到桌上的肉,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莲恩笑眯眯地说道:“今天,我去菜市场捡到个钱袋子,祥婶说捡来的钱要赶紧花掉才行,所以我就把它变成了香喷喷的红烧肉,怎么样?很走运吧!”
地上要真有钱袋子,哪轮得到莲恩捡?大牛没有追问,只说道:“真走运,真好。以后别去捡了,被失主追回来了我们就不好了。”
莲恩乖巧地点点头,说:“好!大牛哥,吃肉。”
莲恩依旧加劲替人洗衣服赚钱给大牛买肉,钱的出处五花八门,她有些小得意,觉得大牛真好骗,再差劲的理由他也信。
逃婚寻觅,渐行渐远6
大牛的棉鞋破了一个洞,底也快要穿了,却舍不得买双新的。莲恩看在眼里,偷偷跟祥婶学纳鞋。祥婶除了帮人洗衣服赚钱,还纳鞋做棉袜卖钱,手艺很好。莲恩在祥婶半帮忙半代劳下,加上许氏也曾教过她一些绣工,花了四五天的时间,终于纳了一双针脚做工稍有些蹩脚的棉鞋和棉袜。拿给大牛的时候,莲恩只说:“这是祥婶做了卖不出去的鞋子袜子,祥叔又穿不上,我看着扔掉可惜就拿回来了,看你能不能穿。”
大牛心里透亮,眼眶发热,哽咽道:“能穿能穿。”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莲恩将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然后去到当铺里,将头钗和耳环取下来当了,手上的翡翠玉镯是许氏生前从不离手的,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当掉。下午的时候,莲恩去菜市场买了鱼跟鸡,在祥婶的指点下做了一大桌子菜等大牛回来。今天不只是除夕,还是大牛的生日。
今年的除夕似乎不是很冷,也没有风,清脆的鞭炮声或远或近,不绝于耳。漆黑的天幕上零零散散地闪着几颗亮晶晶的星星,坐在院子里时不时可以看到漂亮的烟花在天际热烈地绽放。院子里外出做事的人基本上都回来了,大家都做了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暖好了酒,打开了各自的房门,互相窜门喝酒,好不热闹。莲恩坐在自己的房门口,看着院里的两个小孩子嘻戏玩烟花,想起了上沙岭时候,与归雁和大牛一起玩烟花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莲恩感慨万千。
渐渐地,鞭炮声没有那么喧闹了,只是断断续续地能够听到些,小孩子也已经回屋,各家都关上了房门,院子里很快静下来。
焦急的莲恩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将房门关好,出去找大牛。
莲恩刚走出院门,就发现大牛蜷缩着坐在院门边。
“大牛哥,你怎么了?回来了怎么躲这不回家?”
大牛也不说话,捂着脸急忙进门去。莲恩赶紧跟上。
回到屋里,大牛急急地将铺盖打开,钻到被子里把头盖住,一声不吭。
莲恩用力扯,大牛拗不过,松了手,脸却朝下躲着。莲恩还是看到了大牛红肿的脸颊,立马将他的头给硬掰过来,终于看清大牛整个脸肿得跟个包子似的,好几处破了皮,还在渗血。脖子上手上也有好几处淤青。
“怎么回事呀?是谁干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莲恩心疼地泪如雨下,歇斯底里地问着。
大牛坐起来,有点手足无措,声音有点含糊地说:“小姐,小姐,别哭了,你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难过,别哭了!本来我没觉着啥的,你一哭,我都想哭了。别哭了!小姐!”
莲恩擦干眼泪,跑出去找祥婶借了药膏跟热水,小心翼翼地给大牛擦拭,想要努力忍住不哭出来,眼泪却哗哗地流。
“小姐,没事的,一点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莲恩泣不成声。
“不是的,小姐,是我没用,是我笨,人家不给钱就算了,我何必不知道死活,还追着人家要呢?跟你一点关系没有。”
“不是,不是你没用,是那个人心太坏了,不肯给钱还打人,他会遭报应的!”
“好了,小姐,不哭了,我给你买了药膏,你天天干粗活,手都开裂了,老夫人要是知道了,那不得心疼成什么样?夫人天上看着,肯定怨死我了。我听祥婶说这种药膏最管用了,你闻闻,还有点香味。”大牛边说着边从夹袄内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莲恩眼前。
莲恩接过还带有体温的盒子,再一次泣不成声。
“小姐,不要哭了!哎呀,我真没用,本来想哄你开心的,结果还把你弄得更难过了!”
莲恩强忍着情绪,给大牛涂上药膏,然后将桌上的菜重新热了一遍。
“来,大牛哥今天生日,每年雁都会给你煮鸡蛋面的。今年雁不在身边,你就将就一下吃我做的鸡蛋面糊糊。”莲恩将一碗不成样的面条端到大牛面前。
大牛噙着泪,端起碗三两下就吃了个精光。
莲恩又扯下两个鸡腿放到他碗里,挤出一个开心的表情,说:“大牛哥最爱吃鸡,我最爱吃板栗。正好,大牛哥把鸡吃掉,我把板栗吃掉!”
大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拿起鸡腿咬起来。他不敢告诉莲恩,他的两颗大牙掉了,牙龈还在渗血。
穷人是放不起假的。大年初一,院子里拉车的人就出去赚钱了,这几天,他们的生意是最好的。大牛也很想出去跑跑,可是自己这个模样出去哪里拉得到生意?只能天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忧心忡忡地看着莲恩洗衣服,纳鞋,缝棉袜,补衣服。
其实每天清粥白菜,他们手头上的的钱至少也还能支撑半个月的,但莲恩希望大牛吃好点。她已不是上沙岭那个整日不知愁滋味,变着法偷跑出去玩,或是戏弄下人然后躲在归雁身后偷笑的毛丫头,更不是衡城那个任性蛮横,无理也不饶人的周家大小姐。现在,她已经学会了自立,更在学着怎么样关心照顾别人。
初十的早上,大牛表面已经好得差不多,一定要出去拉活。莲恩知道拦不住,也就不再阻拦,但她依然在揽洗衣服的活。日子清苦,却依然没有动摇她找到李建文的决心。
正月十二,暖和了大半个月的省城突然变色,狂风暴雨,接着连下了两天大雪。
元宵节早上,呼呼的北风驱赶着一团团白云,太阳虽然明亮却挤不出一丝温暖,房屋顶上依旧白雪皑皑,街道上的雪大都渐渐消融。
莲恩从当铺走出来,内心一片迷茫。她刚刚当掉了翡翠玉镯。摸摸空荡荡的手腕,莲恩茫然地朝着荷花池走去。荷花池里的冰还没有消融,整个就像一块大大的镜子,又像是一只透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变幻莫测的风起云涌。
漫步在荷花池畔的小路上,莲恩感觉心里敞亮了许多。不经意的一眼,莲恩突然热泪盈眶,嘴唇打着颤却发不出声来,像被勾去了魂一样痴痴地盯着不远处凉亭中的那个穿靓蓝布长衫的熟悉的背影,并朝他走去。
凉亭中的背影感觉到有人走向他,便转过身来。看清背影的真面目,莲恩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蓦地止步,转身跑开。他只是一个与李建文有相似背影的陌生人。
莲恩跑了两条街才停下来。还没来得及整理好心情,便发现满大街都是人,一拨一拨地喊着口号举着条幅,朝一个方向走去。莲恩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想要赶快回去。
她四处张望着,不知该往哪里走,但人潮越来越多,将她夹在中间推来挤去的。好不容易被人群挤到了边上,刚站到一个商铺的台阶上,便看到人群里有一个后脑勺像极了李建文,她又一次心潮澎湃,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声地喊:“文哥哥!文哥哥!”
那个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喊,回过头来四下张望,但并没看到莲恩,莲恩却是真真地看清了那个人。她欣喜地高喊着:“文哥哥!文哥哥!我在这里!”跑到人潮中找李建文。
莲恩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没站稳,身后的人群突然疯狂地往前跑,莲恩被推倒在地。身上各处此起彼伏地传来钻心地疼痛让她无力挣扎,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恶人相救1
莲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动一下,全身各处都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地疼痛。
“妹子?你醒啦?”一个陌生的五十岁上下体态臃肿的妇人推门进来。
“您是?”
“你叫我丁婶就好了。”
“丁婶,谢谢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我家少爷大前天把你带回来的。”
“那你家少爷是哪位?”
“我家少爷姓李,可了不得了,刚刚升到营长了!”丁婶一脸自豪。
莲恩觉得丁婶口音跟自己很近,便欣喜地问:“姓李?你们是不是从衡城来的?”
“是啊!是啊!你认识我们家少爷?”
莲恩喜极而泣,“那你们家少爷现在在哪?”
“少爷昨天出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
三年多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一点时间吗?莲恩又哭又笑地想着,弄得丁婶一头雾水。
半晌,莲恩才想起大牛一定四处找她,于是对丁婶说:“丁婶,我可不可以麻烦您去一趟新河路15号,告诉一个叫大牛的年轻人,说我在这里。”
“行啊,我现在就叫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