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司揉捏着楚英的手臂和肩膀,细心抹上清新淡雅的香油,为楚英沐浴。
“我找到他了。”
楚英突然开口,大官司一愣,不解其意。“奴婢愚钝,不知殿下在说谁?”
“在大苑救了我的人。”
“那个呀……”大官司想起那个不知死活,竟敢公然顶撞她的牧童,有点不屑。“是哪家的仆役?殿下想赏他什么?”
“他不是仆役,是大苑王妃。”
“什么?”大官司惊得掉落手里的布巾,“是他,怎么可能?”
“就是他,那个玉佩,是铁穆尔给他的,我已经试探过了。”
“他是王妃,怎么会一个人在苇荡出现,殿下不要被他骗了!”大官司嚷道,面对楚英,“他一个男人,被送出来和亲就很奇怪!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成了王妃,一定是有妖术!殿下!您要小心啊,得把他抓起来,拷问清楚!”
“尹天翊不是你想的那样。”楚英淡淡皱眉,自己清洗着手臂,“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少年罢了。”
大官司嗤笑,“单纯?殿下,在宫墙下长大的人,哪有单纯的?单纯的人根本活不下去,再说,他是铁穆尔的王妃,殿下不会以为,铁穆尔封他为后,却没有碰过他吧?”
楚英的心顿时沉到最底,眼瞳就像冻结起来的冰凌,冷得可怕。
大官司知道自己说中了要点,加重语气道:“殿下认为,在铁穆尔的床上,他也是纯洁的吗?”
哗啦!强烈的怒火渗透到楚英的每滴血里,池水被他掀起大浪,砸到地板上,大官司从未见过如此愤怒的楚英,吓得白了脸色,呆呆站在池中。
楚英赤身裸体站了起来,浑身发抖的宫女,拿来丝绸长袍给他披上。
“是他的又怎么样?”楚英咬牙切齿低喃。
“殿下……”
“明天登基大典之后,我要他是我的!”楚英的声音冷冷的,那压抑着怒火的目光,睨视着池水里的大官司,“杀掉他那些侍卫,准备好婚礼用的东西,后天天亮的时候,他就是蒲离王后了。”
“殿下,请三思!”
大官司大喊,脸色煞白,她就知道尹天翊是个祸害,从第一眼见到尹天翊起,她就很讨厌他,一张毫无特征的脸,说话支支吾吾,也无皇族贵气,简直是乡下来的野小子,这样的人要成为蒲离王后?岂不是王室的灾难?
有她在后宫的一天,就绝不允许这样的人成为王后!
但是无论她怎样吵嚷,楚英都不理会她,扬长而去。
东方破晓,青白的曙光和淡淡的晨雾交融在一起,点染着蒲离的山山水水,尹天翊早早起床,背靠着栏杆而坐,捧着登基典籍恶补,昨天他突然发烧,吃完药后就睡着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学。
“殿下,先吃点东西吧。”宝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是羊奶粥和一些点心。
“嗯。”尹天翊应着,但是仍在看书。
宝音只好走过去,把书拿下来,“殿下,这么厚厚一册,几天几夜都看不完,还是算了。”
“我没什么,就怕给铁穆尔丢脸。”尹天翊叹气。
宝音把餐桌收拾好,银勺递给尹天翊,“殿下昨晚还烫得吓人呢,今天又要奔波一天,别太累了,您生病了,可汗会不高兴的。”
尹天翊笑了笑,“天气太热罢了,现在不是好了。”
看着尹天翊略显苍白的脸色,宝音始终觉得不安。“臣觉得殿下……”
“什么?”饿了一晚,尹天翊埋头喝粥。
“也许是微臣多心,殿下瘦了,脸色也不好,如果说是上火,这症状看起来越来越怪……”
宝音回忆,尹天翊在离开大苑前,就曾经发烧和流鼻血,这一路,再加上到蒲离,尹天翊流鼻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发烧也变得很突然,宝音担心尹天翊可能是其它疾病,可是御医又诊断不出来。
“殿下有没有感觉哪里疼痛?”
“疼痛?就是上次脱臼的地方,偶尔会痛。”尹天翊想了想道。
“心慌气短呢?”
“没有。”
“头也不痛?”
“不痛。”尹天翊抬首笑笑,“我现在生龙活虎着,放心吧。”
宝音纳闷,尹天翊真的没事吗?可是,他确实瘦了,那削尖的下巴骗不了人。
“对了,”突然地,尹天翊放下银勺说道:“要说不舒服,其实也不是……宝音,我有时候看不清楚路,就好像喝醉了一样,有那么一瞬间,站不住脚。”
宝音怔住,“殿下是说眩晕吗?”
“不是……”尹天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眼睛看不清,然后才摔倒。”
“微臣去请御医来。”宝音察觉出不对,脸色凝重。
“别去!”尹天翊赶紧叫道:“我现在又不晕,今天是楚英登基的日子,我们别添乱了。”
“可是……”
“回来后再请御医也不迟。”尹天翊说罢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又不是什么大病,快卯时了,更衣吧。”
“是,殿下。”宝音无奈点头,出去唤宫女进来。
塔塔尔─
炮火轰鸣,硝烟弥漫,铁穆尔身披战铠,率领一千精骑杀向敌军正中城门,强行攻城,城墙上万箭齐发,犹如血腥骤雨,登时有两百多骑倒下。铁穆尔不避箭雨,也无视身边炸响的炮火,在马背上拉开千斤铁弓。
“咻!”一箭疾射出,正中两个炮台之间摇旗指挥的将军头颅,箭矢穿透头盔,从鼻梁贯穿后颈,真是神射神力,这可怕的箭术和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一些士兵转头就跑。
铁穆尔端坐赤骥之上,抬手一挥,左右共一万兵马,似平地掀起的巨浪,汹涌冲向城墙,呐喊声犹如雷霆,百多架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架起,也有铁甲士兵躲藏在盾牌下,推着沉重的战车,一步步逼近城门。
自四更天起,杀声、喊声、炮声就未曾断过,城墙台阶上满是尸体和鲜血,铁穆尔的攻势越来越凌厉,后续兵力有增无减,塔塔尔外城士兵,开始往内退散,但是内城门已被海日古关死,他们唯一的路,就是一战到死。
铁穆尔指挥若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因蛊毒事件,他对海日古已恨之入骨,下令反抗者杀无赦。
背水一战的塔塔尔士兵,将云梯淋上灯油推倒,但是勉强推倒一架,又有十几架云梯竖了起来,有铁穆尔亲自督战,大苑士兵势如破竹,不断涌上城墙,杀得难解难分。
此时,厚重的城门已被战车撞得歪斜,露出来的铁制插销被铁穆尔一斧斩断,城门轰隆一声重重倒塌。
“杀啊!”大苑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城门,守城的士兵眨眼间尸骨凌乱,铁穆尔和涂格冬等亲信,一马当先,斩杀一路敌兵,直至内城门下。
同时,拉克申和格日敦也攻破了东西两侧城门,除了有极少数的士兵在做垂死挣扎外,其它人纷纷丢下武器,下跪投降。
铁穆尔战铠上全是敌人的血,映着那寒光凛凛的双眸,像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一样骇人,鲜血不断从斧头上滴落,马蹄下是堆栈起来的尸首,在内城墙上督战的将军,惊得急声下令,“开炮,快开炮!”
十六门高悬在城墙上的黑铁大炮,对大苑军队狂暴猛攻,铁穆尔的军队后翼被拦腰切断,被炸死炸伤者陡增,但是前方的突击骑兵,已将钩爪锁链雨点般掷上墙头。
如果不是收到一封令铁穆尔心神大乱的家书,铁穆尔是不会采取强行攻城战略的,他会长期围城,截断塔塔尔城的粮食和水源供给,逼迫海日古出城投降,但是,这至少还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他等不了这么久了!
日思夜想尹天翊,多次派人催问的结果,竟是尹天翊出使蒲离。谁准他去的?宝音和巴彦到底在做什么?那种崇拜邪术的国家,怎么能让尹天翊去?还只带五百个侍卫!
铁穆尔微眯起双眼,这晴天霹雳的消息令他脸色发青,牙齿咬得咯吱咯吱怪响,肺都气炸了!
他知道尹天翊是想为他做些事情,才会出使蒲离,可是,就是因为知道原因,铁穆尔才更加暴跳如雷。
尹天翊根本不理解他的苦心,为什么让他留在纥尔沁,为什么宁愿违背许下的誓言,忍受分离之苦,也要一个人出来打仗,因为他舍不得啊!
铁穆尔不想让尹天翊出现在战场,这炮火纷飞、刀光剑影的地方,他一个人就好,他不希望尹天翊受到半点伤害。
尹天翊若受伤,他会比他……更痛。
但是他一番痴情,尹天翊却不懂,尹天翊也许以为,他被丢下,是因为自己不需要他。
铁穆尔的表情,既有恼怒也有苦涩,心里像堵上一块巨石,憋闷得慌。
“可汗!西内城门已破!”涂格冬的大唤,使他一惊回神。
涂格冬和其它几个手下一个个满身血污,气喘如牛,护卫在铁穆尔身边。
“命东西两翼冲进城去!”铁穆尔正色下令,“但不可骚扰平民百姓,趁机烧杀掳掠者,立斩!”
“是,可汗!”
铁穆尔单手勒紧马缰,振臂呼喝,“直冲北郡王府,活捉海日古者!赏金三千!”
令声传达出去,众将士士气更是高涨,呼声震天,从已攻破的侧城门冲进城去。
铁穆尔依然领兵攻打正城门,因为城墙上有十几门大炮仍在连番轰炸,打得大苑后方人仰马翻,铁穆尔命战车上前,顶着密集炮火和滚下来的石头撞击铸铁城门。
涂格冬担心可汗的安全,劝说铁穆尔后退,“可汗,炮火无眼,还是退下些好。”
“无妨,快要攻下城门,不要后退!”铁穆尔无动于衷,因为大炮是打远不打近的,他就在城门下,不会有事。
但是他才这么想,城墙上由于火炮被连连点燃,炮身过热,那黑色火药一放进去,便轰隆一声炸开了,城墙缺了一个大口,巨大的花岗岩石滚落下来。
“可汗!”涂格冬声嘶力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