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皱起眉头,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你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还有,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
他有些心里不爽,同是天涯沦落人,理应同病相怜,这小子怎么和他就那么话不投机?而且语气也丝毫不带尊重之意,即使是平民,也是应该懂得尊敬长辈才对啊!不过想着自己都死了,也没必要惦记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于是也放下了架子,和这个在他眼中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交谈起来:
“本人姓……段,名天寒,字逐浪。生前是大宋的一个江湖人,生于甲辰年(公元1184)。就算小友生于大宋,可能也不会知道我是谁,不过《生死簿》上见真名,即使这个名字不会存在于阳间史书,在这上面却要留下实名才作数,我也就如实了。人已身死,恩仇泯然。要问我的生平,那可就说来话长了。我生于段家,不过是个庶子,被同父异母之兄设计陷害,被家族遗弃于这乱世,无家可归,随波逐流。在我十二三岁那年,我被一个侠客收为徒弟,他带我来到他隐居的深山,我见到了和我一样身世悲惨的师兄和师姐,和他们一起习武,一起生活。等我长大了之后,我便下山寻仇,而那个陷害我的混蛋,竟然投奔金人,助纣为虐,成了汉奸!哼,果然是丧尽天良之辈,和他的名字也倒是相符合了。唉,不说了,不说了,积点口德罢。”说完,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些年的仇恨一直闷在心中,今天终于倾诉与人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貌似变得很多话。这人赫然是死去的龙寒,不,现在应该叫做段天寒。
虽然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向自己诉说这些,但少年总觉得这人似乎很了不起,还是默默地倾听了他段天寒的故事。
“我说了这么多,小友你也谈谈你的故事吧。”段天寒笑道。
少年沉吟片刻,才道:“小子名霖,姓季,四季豆的‘季’,甘霖的‘霖’,今年十四。小子家住天云山,家中还有小子的父亲和阿姊。小子没什么生平,这十几年从未下山,与灵兽为伴。家父和阿姊都是墨侠,只有小子一人乃是‘芥子’。不是墨者,在南域连身份都没有,也一辈子甭想成人了。”说到“芥子”,少年神色便黯然了。
段天寒听了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天云山是何地?灵兽又是何物?芥子又是何意?不过更让他不解的是,墨侠不是墨家的派系么,墨家自秦始皇统一中原就没落了,而又有之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到宋朝几乎就很少听说墨者之事,但这小子却说不是墨者就没有一席之地又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脱口就道:“墨家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吗?”
“你说啥?怎么可能!”季霖不以为然,“你别以为我是山里人就好糊弄了,墨云大陆的主体部分就是以墨家思想为精神支柱的南域啊!只要是在南域,墨者,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备受恭敬的人物,同样也是我等芥子一生追求的目标!”
“什么?墨云大陆?小友莫非不是大宋之人?你知道炎黄子孙吗?”段天寒终于发现不对劲,忙问。
“大宋又是什么?州名还是府名?反正我不知道。炎黄子孙?好像听父亲说墨祖自称炎黄子孙……哎呀,反正我不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季霖回答不上来了。
“那小友便说说墨者吧。”
季霖这下脸色一正,向他陈述道:“既然前辈不知世事,那小子我便一一具道了。南域有两部分,南城和南海。南城有许多州,每个州都有一元帅府,府中有墨侠组织的军队,称为御军,以守护疆域,抵御外敌。墨侠肉身比芥子强悍许多倍,有的参了军,有的成为游侠。南海有许多岛,都隶属于一些世家,世家以擅长异术的墨客为主,墨侠为侍。这些世家都有血脉传承,势力和帅府差不多了。然后就是墨匠,他们没有具体的势力,只是如海底针一般大隐隐于市,神龙见首不见尾,却与大陆的发展息息相关。不论墨侠、墨客还是墨匠,他们都是以墨家思想为行事标准的墨者。”
段天寒若有所思地道:“哦,原来如此。我果然不是与小友一个世界的人,我听说的墨者和你们世界的墨者有些不同,尤其是墨客,在我们那边,就只是文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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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冰寒墨玉 上
突然,段天寒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哈哈哈,看来老夫是不得解脱了。季小子,今后咱一老一小得相伴终生了。”
“相伴终生?”季霖瞪大了眼珠子,“不是吧,难道我大好的青春就要在这里荒废了?小子是山里人,前辈莫要吓我!”
“说什么呢,傻小子!我是说你被我的剑认作了新主人,而我莫名其妙地成了剑灵,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懂?”段天寒哭笑不得地道,“本人要静修了,先送你小子出去吧。”
一念间,季霖再次看到了熟悉的森林。剑已经拔出来了,“噌”地一声被他收回剑鞘中。然后他把腰带解开,在剑鞘上绕了几圈,再拴了个结,确保了剑和裤子都不会掉下来后,才往回家的路扬长而去。此前他还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道:“唔……出门的时候是正午,现在还没到申时,爹应该不会担心吧……”
“阿爹,阿姐,我回来了!”这还没进屋,刚走到院子,季霖隔着老远就喊着。
从屋里吹来一阵大风,那是季霖的父亲季风出来了——这是一个壮年男人,一头浓密的黑发用帩头包着,面如麦色而棱角分明,一对竖心眉下嵌着一双刚毅的眼睛,眼神深处却藏有化不开的愁,髭须上的大鼻子直挺挺的,肩膀很宽,骨架也不小,浑身上下都是劲儿,看起来就像一个军士。真就如一阵风一般,然后季风就已经到了季霖面前,双手重重地拍在儿子肩膀上,一脸严肃道:“阿雨(小名),你小子可算回来了。他姥姥的,老子不是跟你说了吗?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外面那么多灵兽,万一哪头不长眼吃了你,你说老子和你姐向谁哭去?娃儿,你争不了气也得让咱省心哪!”
“哎唷,您老这手可真有分量。”季霖顿觉肩膀似有两座大山突然压顶,疼的龇牙咧嘴。但表情绝对是装的,剑都差点那啥了他都只是“吸了口凉气”,还怕这点疼?
“呃,咳咳,抱歉,爹太湿(失态)了。”季风尴尬地把手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阿雨,我知道你因为不能凝练出本源灵墨,成不了墨者,心有不甘。但是,你要记住,墨家思想不可弃也,这是一个人的修养,内心可以比肉身更强大,追求精神上的修养可以比修炼肉身更重要!我问你,墨家思想可记得?”
季霖重重点头,铿锵有力地回答道:“兼爱,非攻,天志,明鬼,非命,尚同,尚贤,节用,非乐,节葬,此等皆也!”
“嗯,很好。”疾风满意地点头,向前走了几步,面向崇山峻岭,抬头望天,“这其中,前五者尤为重要。你一直住在山上,没有到世俗观尘,但你爹我就是前半生都尘世中生活的,现在的墨者只能叫做武者,绝大多数根本就不配作为墨者。说偏了,你知道非命是什么意思吗?”
季霖转过身望着父亲的背影,道:“孩儿不知,望父亲指教。”
季风眼中明光闪烁,道:“所谓非命,就是靠自己的努力奋斗,来掌握自己的命运!一位狂人有一言‘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墨者的精髓,绝不向命运低头!”
“靠自己努力奋斗来掌握自己的命运……”一边喃喃重复,季霖忽而爽朗一笑,“孩儿定不负爹的期望!”
“好!”季风猛地转过身来,哈哈大笑,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万分,伸过去一只大拳头,“不愧是我季风的儿子,有种,有骨气!果真和老子一样,是条汉子!”
“哈,我不是汉子,难道还会是娘子?”季霖也伸过去他瘦弱的手臂,拳头与季风的拳头碰在了一起。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季霖游视四方,问道:“咦,爹,阿姐呢?她外出了么?”
正所谓说曹操,曹操到,一个黑衣黑发、披蓑戴笠的妙龄女子从西院走过来,又好气又好笑地调侃道:“好你个臭小子,现在才想起你还有个姐啊!”
这一身江湖装扮,英姿飒爽而身材极佳的女子便是季霖的姐姐,季绣。和父亲季风一样,季绣也有两条竖心短眉,一双杏眼炯炯有神;肤如小麦,红唇较薄,皓齿白玉,鼻梁细挺,细颈窄肩,身材高挑,前凸后翘;而背负短戟,龙行虎步,姿态大气,颇有男子气概!
绑在季霖腰间的锈剑微微颤动了一下,季霖有所察觉,却不以为意。看着姐姐这幅打扮,季霖笑了笑:“小弟哪敢忘了家中还有一位力壮如牛,脾气若虎的季绣大侠?”
“好你小子,居然还敢说我了!”说话间,季绣摘下斗笠,狠狠地盖在季霖头上,恼怒成羞。
“嗷!大侠手下留情啊!你就是那英俊潇洒貌美似仙勇盖天下的巾帼英雄啊!”季霖打不过,立马求饶。
“哼,你小子,嘴贫!”季绣又是挥舞粉拳隔着斗笠敲了他一记,没好气地说。
季霖惨嚎一声,双手抱头,口中念念有词:“唉哟喂,我说阿姐,你连好话听了都要揍我,你让我还怎么和你说话?咱还能不能正常交流了啊?嘶——我可怜的脑袋瓜子嘞,我今后可就靠它吃饭了,您要是断了小弟的活路,以后谁给你当出气筒?谁还能让你像这样随便打?”
看两姐弟剑拔弩张,为了自己的耳根清净,这和事老的角色只得让季风来充当。
“哎哎哎,你们又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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