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晚抬眼看他:“你说什么?”
司马顾盼收了笑,凑近枫林晚,俯下身贴着她的脸,轻声道:“我刚刚接到消息,你的乐叔叔死了,所以专程来问你,想不想去妙音阁看一看?”
枫林晚一瞬间愣在原地,脸色苍白。她看着司马顾盼,一脸的怀疑和惊讶:“不可能!”
司马顾盼“哼”了一声,直起身子:“有什么不可能。人总是会死的,乐修律当然也不例外。”
“他是怎么死的?”枫林晚拉住司马顾盼,“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司马顾盼笑了笑:“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乐修律的确死的有些蹊跷,而且还和魅影搭上了一点关系,所以我才要亲自去妙音阁看一看。如果你愿意和我同行,我可以在路上慢慢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时候走?”枫林晚问的极干脆。
“现在。”司马顾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回答的同样干脆。
两人两骑,很快的离开了魅影,沿着官道一路向南奔驰。
看着路边的白雪皑皑,枫林晚忽然有些失神。她想到某一年的冬日,在前往许都的官道上,也曾经落满了雪。
只是身边的人已经不同。
枫林晚眸子一暗,握紧了手里的缰绳,脚下夹了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司马顾盼也加速跟上来,和枫林晚并排前行,笑得意味深长。
“忘了告诉你,这一次我们去妙音阁,可能会见到一位故人。”司马顾盼说道。
“故人?”枫林晚微微蹙眉,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说的是谁?”
司马顾盼笑的更开心了:“断义谷主,慕思容。”
枫林晚的心蓦地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瞬间裂开了一样,“轰隆”一声巨响。
身子不禁一晃,枫林晚连忙稳住身形,紧张的看着司马顾盼:“你说的都是真的?”
司马顾盼瞥了她一眼:“我何时骗过你?”
枫林晚冷笑:“你让我随你同去,就不怕慕思容将我带走了?”
司马顾盼“哈哈哈”连笑了数声,饶有兴味的看着她:“都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有这样的幻想?”
枫林晚顿时失语,低眉垂目。
司马顾盼继续说道:“他若要救你,又何须等到今时今日?如今就算他大发慈悲肯带你走,你会去吗?”
我会去吗。枫林晚半眯着眼睛,在心里默默的问自己。
慕思容,他一样也是逼死你爹的幕后凶手。
脑海中蓦地翻腾出这句话,枫林晚死死的扣住缰绳,手心一阵刺痛,直达心底。
那个曾经陪伴同行,白衣胜雪,宛若谪仙的人。
音容笑貌,再已不在。
枫林晚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司马顾盼,你该告诉我,乐修律究竟是怎么死的。”
“好。”司马顾盼轻轻吐出这个字,紫眸流转,唇角含笑。
第二十九章
城郊的半月山腰上,枫林晚翻身下马,行至路边,向下俯瞰却月城的全貌。
山长水阔,暮色深沉,青砖黑瓦。久别经年,这座江边小镇的风景依旧。只是城中几家隶属于妙音阁的药铺医馆,全部摘下了大红的纱幔,挂上了刺眼的白绸黑纱,如此突兀,看得枫林晚一阵心惊。
记忆中那个风流不羁的翩翩公子,果真就这样从世上消失了吗?枫林晚转过头,斜斜的瞥了犹在马上的司马顾盼一眼,语调淡漠:“这件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
马背上司马顾盼笑了笑:“你我这段日子朝夕相处,我每天做了什么你都看在眼里,就这样你还要怀疑我?”
枫林晚眸子一暗:“朝夕相处?你分明有几天不见人影,遍寻不见。乐叔叔是死在轻歌曼舞阵中,冥夜诀的武功之下,试问这天下除了你,还有谁能够破除妙音阁的阵法,有能力杀得了他?”
司马顾盼冷笑一声,手下缰绳轻轻一拉,驾着马缓缓靠过来。一人一马在枫林晚身畔停下,司马顾盼伸手捏住枫林晚的下颚,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
唇角一抹轻蔑,眼神充满了不屑,司马顾盼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的都对,若我想杀乐修律,简直易如反掌,只是我根本想不到,我为什么要对妙音阁动手。”
“惺惺作态。”枫林晚吐出四个字,挥手打开司马顾盼的手。
司马顾盼收回手,不怒反笑,眉毛轻扬:“若不是这事情如此蹊跷,你以为我会愿意千里迢迢跑到这里,看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怎么给我判罪吗?”
“不是你干的,难不成还是妙音阁故意要栽赃陷害你?”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司马顾盼道,紫眸半睁,“这个江湖还有多少人的身家绝对干净?经过你父亲的事情,难道你还没有明白这一点?”
枫林晚面色一暗,嗓音低沉:“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了?”
司马顾盼笑笑:“随你好了。当然,乐修律的死也有可能是他人所为,能够破阵并用冥夜诀杀掉他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哦。”
“你说什么?”枫林晚看向司马顾盼,不禁追问道。
司马顾盼诡秘的一笑:“别这么心急,这个我自会告诉你。当务之急,是要潜入妙音阁,亲自确认一下乐修律的死因。”
说完,司马顾盼将目光投向前方漫山黄叶掩盖下的楼宇,紫眸中清晰的映出飞檐上缀满的黑白绸布。
十天前,妙音阁现任阁主乐修律殁。消息一经放出,江湖震乱。
妙音阁本就擅长巫蛊异术,加之又有奇门阵法护卫,建立之初就如同一方禁地,寻常之辈难以进犯。然而这一次,乐修律死在妙音阁三大凶阵之一的轻歌曼舞阵中,出事之时阁中其他人均未发现任何异动,直至次日副阁主乐修文与现任的仲君乐传歌来寻,始才察觉,妙音阁吃了大亏,悲恸之余颜面尽扫。
经阁中长老查探,当日乐修律的居舍歌影小榭四周,用于护卫的轻歌曼舞阵已被人悉数破除,同时乐修律的致命一击伤在心脉,乃是极为阴寒霸道的真气所致,路数极似冥夜诀。由此一来,行凶之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然而司马顾盼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下手,还非要亲自到妙音阁一探究竟。趁着夜色四合,两人远远的下了马,拴在路边的树林里,施展身法直奔妙音阁而去。
距离妙音阁的楼宇三十余丈,便是水落石出阵的范围。司马顾盼向枫林晚伸出手,淡淡说道:“跟着我,别走错了。”
一瞬间枫林晚忽然想到乐传歌。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偏西殿里,十一岁的少年和九岁的少女,手牵着手踏破繁复的阵法。
略微有些迟疑,枫林晚最终还是将手递过去。入手一片温凉,两人的体温竟然都如此的低。枫林晚不自觉的一笑,她很清楚这样的体温并非因为寒冷,而是两人都修炼了冥夜诀的结果。
再没有多余的言语,司马顾盼牵着枫林晚,两人的脚下魍魉舞同时施展出来,两道身影紧挨着,迅速的隐没在树林之间。
尽管手上紧紧的拉着,司马顾盼依然会不时的出口,小声提醒着枫林晚前进的方向。
“向左,绕开那块石头。”司马顾盼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枫林晚身子一倾,随着他的身形折过去,堪堪掠过。
眼前的景物看上去只是一片普通的树林,因为季节的关系枝叶凋败。林中落叶满地,怪石嶙峋,其间更有溪流环绕,隐隐可以听得见潺潺水声。
分明是一派怡然的美景,却不知究竟藏了怎样凶险的阵法。枫林晚心中想着,不禁偏过头去看司马顾盼。
“专心点,这阵法着实凶险。你若不小心踏错了,可别指望我救你。”嘴上虽然这样说着,面上的表情却依然柔和,紫眸里有些氤氲,看不分明。枫林晚当下笑了笑,手上紧了紧,回握住司马顾盼。
两人在阵中左绕右折,区区三十余丈的路程,竟似走了很久。又行一段,司马顾盼忽然“咦”了一声,眉头轻蹙,枫林晚还来不及问,被他又往身前拉近了一点,然后蓦地驻足停下。
“怎么了?”枫林晚问。
“这阵法,有些问题。”司马顾盼道。
枫林晚张望了一下,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说:“是不是妙音阁的人早有防备,所以将这阵法做了改动?”
司马顾盼摇摇头:“水落石出阵原本就是不断流转的活阵,再怎么改动,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我说它奇怪,是因为这阵法和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什么意思?”枫林晚心中一凛,看了看身边的景象,竟然微微有些不安。
司马顾盼半眯着紫眸,手却握住了袖中的南魅影刀:“简单的来说,就是此刻身陷阵中的,不仅是我们两个人。还有一位朋友,也来了。”
“什么?”枫林晚惊道,同样不自觉的握住了剑柄,随时可以拔剑出鞘。
“因为多了一个人,所以阵法异动的厉害。”司马顾盼看了枫林晚一眼,“而且那个似乎很不简单,每次我们就要出阵的时候,都会插手进来,扭转阵局——分明是想要阻止我们出去。”
枫林晚蓦地笑了:“这么说,是妙音阁的人了?”
司马顾盼却仍旧摇头:“懂得操控阵法,的确有些像妙音阁的人。但是只阻拦不击杀,此等行为,又不像妙音阁的手笔。”
枫林晚又是一阵轻笑,拔剑出鞘:“不管是什么人,将其逼出来,现身一见,不就得了?”
司马顾盼看着枫林晚,目光意味深长:“如你所愿。”语气里稍带了些赞许和欣赏的意味,司马顾盼说完,握紧枫林晚的手,足下瞬间踏出——
瞬间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原本就深沉的夜色更加幽暗,树影重重,枝叶婆娑。林间的怪石一下子变得格外诡异,像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鬼怪,盘踞着,伺机偷袭,顷刻间阵中险象环生。
“别离开我。”司马顾盼沉声道。
枫林晚微微一怔,司马顾盼不经意的四个字,听在她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