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晚有轻微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镇定,索性侧了侧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好,靠在司马顾盼身上。两人共乘一骑,另一匹马则跟在后面。
静夜无风,却很凉。枫林晚侧身缩在司马顾盼的怀里,朱唇轻启:“方才在妙音阁,我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司马顾盼小心的护着枫林晚,淡淡道:“你一走我就被他们发现了,打了一架才追出来找你,生怕就这样让你跑了。”
“跑了?”枫林晚轻笑,“若我知道怎么破阵,我倒是真想跑。”说完枫林晚的面色暗了暗。若当时她追上的不是乐传歌,而是真正的慕思容,只怕自己真的会跟了他走吧?
会吗。枫林晚不禁又追问自己,却无法得出肯定的答案。
司马顾盼单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将枫林晚用力的抱紧:“那你也跑不掉。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抓回来,关起来,让你再也不可能离开我。”
枫林晚“噗嗤”一声笑出来,抬眼看司马顾盼:“我还真想试一试。”
司马顾盼“哼”了一声,伸手在她的鼻尖轻轻一拧:“你一个人跑开,就是为了去水落石出阵看乐修律的儿子?”
枫林晚脸色微变,低头垂目:“算是吧……我与他,也有多年未见了。”分明是因为把乐传歌误看成慕思容,才会不顾一切的跟过去,但枫林晚却并不愿意在司马顾盼面前提起。
“看来你与他的私交很好了?”司马顾盼问的轻描淡写,但枫林晚看了他半天,又是一阵好笑:“我从小就认识他。那一年你来妙音阁抓我,不就已经见过他了吗?”
提到八年前妙音阁的那一场劫杀,司马顾盼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冷。他看着枫林晚,一字一句的道:“若是当初我就把你从妙音阁带走,后来的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多好。”
言语间的森然和惆怅似乎格格不入,却又有着摄人心魄的蛊惑之力。枫林晚身子一颤,皱着眉看他,忿然说道:“若是那个时候你抓了我,恐怕我早就被司马玄衣害死了。”
却听司马顾盼幽幽的说了一句:“那也比遇见慕思容好。”
枫林晚猛地一惊:“你说什么?”司马顾盼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道:“说起来,方才乐传歌抱着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就是偷袭我们的那个人?”
枫林晚微微一怔,然后点了一下头。司马顾盼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半眯起眼睛:“我倒是对她,很感兴趣。”
枫林晚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顾盼侧目:“她的剑,很特别,竟然能够和我的南魅影刀形成如此强烈的共鸣,还带着蓝色的剑光——总是让我联想到一个匿迹已久的门派。”
“名剑门。”枫林晚沉沉道,“阿离,的确是名剑门的后人,那把剑,或许就是北幽冥剑。”
司马顾盼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态,又无不惋惜的叹了口气:“如此绝世神兵,竟然落在一个武功平平的小丫头手上,真是可惜。”
枫林晚瞪了他一眼:“少装腔作势,你要真的这么可惜,当时怎么不抢了她的剑去?”
司马顾盼促狭的笑:“那你又怎么不拿走她的簪子?”
枫林晚表情一僵,看着司马顾盼,说不出话来。许久,司马顾盼爱怜的笑着,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我开玩笑罢了,你别在意。”
枫林晚摇头,没有说话。
如今她还有什么好在意的。送出去的东西就是人家的,如何处置再也由不得自己。就算她想要和乐传歌争执,她又有什么立场?你情我愿的事情,从来就是谁也怪不得。
想到这里,枫林晚忽然觉得累了。她沉默的将头靠在司马顾盼的胸前,轻轻闭了眼睛。
司马顾盼拉了拉缰绳,尽量让马走的轻缓。
沿着山路向下,轻轻的颠簸,还有可以依靠的怀抱。
这一幕依稀很熟悉,但枫林晚已经疲倦的不想再去回忆。
十二月初七,乐修律下葬。
彼时,枫林晚已经随着司马顾盼回到魅影。
屋外漫天的大雪,枫林晚侧卧在雍容的狐裘里,酩酊大醉。
原本对于乐修律,枫林晚一直抱着极深厚的感情。当年若不是他,或许自己早就身死守诺城,也再没有今天的境遇。
感恩之中又带了一点复杂,但是斯人故去,还是不免有些忧戚,回到魅影之后就开始酗酒。
人一喝醉,所有的往事都一浪一浪的翻滚出来,过去关于慕思容和乐传歌的点点滴滴,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不断上演,又交杂着前几日在妙音阁亲眼目睹、亲耳听见的一切近况,悲从心来,醉得一塌糊涂不说,竟然还隐隐发起了高烧。
起先枫林晚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司马顾盼知道她偶尔任性起来,谁也拦不住,索性就随她去了。
几日过去,实在有些不放心,终于决定去看看她,才发现她害了风寒,额头有些发烫。
司马顾盼给枫林晚搭了搭脉,面色微微一变。他叫醒她,低声问道:“这些日子你都在练冥夜诀?”
枫林晚半裹着狐裘,内里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长发没有梳,自然的散落下来。面色因为高烧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红晕,却更加的明艳动人。
她半支着身子,轻轻的应了一声,然后开口道:“我没有刻意的去练,只是从冲破了第五层开始,真气就会在体内自行流转,好像它们会自己修炼一样,内力精进也快了许多。”
一番话说的极缓极慢,语调也忽上忽下,显然意识还不够清醒。
司马顾盼听完,半眯起眼睛,眸色黯淡。
“怎么了?”发现了他的异样,枫林晚轻笑着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不是说,我只是害了风寒吗?”
“嗯,你只是害了风寒。”司马顾盼沉声道,伸出一只手抚上枫林晚的面颊。
温度有些灼人,但是他依然舍不得放手。
贴面而来的冰凉让枫林晚的身子轻轻一颤,她下意识的抬手,覆在司马顾盼的手上:“你的手好凉。”
司马顾盼浅浅一笑,紫眸里星星点点,漾成一片。枫林晚微微侧着头,笑着看他:“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长得也算好看。”
司马顾盼有些微怔,随即绽开了笑颜。他没有再说什么,伸手将枫林晚抱起来,纳入怀中,一手顺着她的长发向下抚去,贴着她的耳边:“晚儿,和我在一起。”
枫林晚带着疑问的语气“嗯”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却发现他要说的竟然只是这突兀的一句,不禁有些好笑。正要开口问,唇上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她不自觉的轻吟一声,司马顾盼的动作一缓,愈发的温柔起来。
这样的他,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熟悉。枫林晚身子有些颤栗,双手轻轻搭着他的肩,因为高烧浑身无力,只能攀附着他。
司马顾盼吻了很久,才轻轻放开她。
“先喝药吧。”他说着,起身离榻,眸子里还盛着浓郁的爱怜,让枫林晚的心神微微一荡。
第三十三章
“嗯,那个……司马……顾盼……”枫林晚想要叫住司马顾盼,一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以往那些承受折磨、拼命反抗的日子里,她总是咬牙切齿的喊着他的名字,声嘶力竭,字字有力,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语气,合适的称谓,去叫他。
司马顾盼转过身,看向她,唇角挂了一抹促狭的笑,枫林晚的脸突然就红了——这个人,他竟然看出来了!
枫林晚有些尴尬,立刻低下头去。司马顾盼见她这副样子,不禁轻笑出声:“你想叫我什么,都好。”
枫林晚轻轻一哂,却没有接话。司马顾盼又径自走过来,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认真的看着她:“真的,你叫我什么都好。”
枫林晚见避无可避,脸上突然牵起一丝坏笑:“那我叫你阿猫阿狗,你也愿意么?”
司马顾盼眉宇轻扬,一点也不动怒:“看你也是念过书的样子,怎么想出来的名字这么粗俗?”
“你!”枫林晚瞪大了眼睛,从床榻上跳起来,伸手去抓司马顾盼。手指刚刚触上他的衣袖,脑袋忽的又是一沉,眼前有些晕眩,身子一歪,就势向床下跌去。
司马顾盼面色变了变,连忙伸手将她托住,重新抱回床上。紫眸里带了浓郁的关切,还有枫林晚看不懂的担忧,司马顾盼沉声道:“不闹了,我去给你拿药来。”正要转身,又被枫林晚拉住。
“瞳。”枫林晚躺在床上,轻笑着,忽然说,“我叫你‘瞳’,好不好?”
司马顾盼微微一怔:“为什么?”
枫林晚抬手抚上司马顾盼的眼睛,轻轻的描摹:“你的眼睛,它们很好看。”
司马顾盼感受着枫林晚有些烫人的手指划过自己的眼眶,莫名的情愫开始在心里潜滋暗长,他欣然应允:“好。”
然后枫林晚终于心满意足的看着他去端了药,重新坐到床边,扶起她,一口一口的喂她吃药。
药很苦,枫林晚皱着眉头喝下,直至最后一口下肚,面色才终于缓了缓。司马顾盼伸手拭去她嘴角的药渍:“表情这么难看,很苦吗?”
枫林晚点头,指了指空着的药碗,没好气的说:“要不你尝尝看?”
“好。”
听见司马顾盼说出这个字,枫林晚微微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唇上不期而遇的,是他的唇。
“呀——”枫林晚只来得及发出这一个声音,就被司马顾盼堵住。她心中一慌,脑海中一片空白,顷刻间就被他侵入,一寸一寸的舔去口中所有残留的药汁。
枫林晚立刻就傻了,直到司马顾盼放开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司马顾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样就不苦了。”然后扶着她重新躺下,掖好被角,端着药碗起身。
“好好睡吧。晚上我再来看你。”说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一连串动作极为顺畅自然,却让躺在床上的枫林晚愣了半天。直到他关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