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顾盼皱着眉,他知道被蛊毒操控的月牙儿没有痛觉,但是仍然止不住心疼。
不可以让这样的场面再继续下去。
他必须救出月牙儿。
心念一转,司马顾盼再没有犹豫,低呼一声:“袁嵩!”后者立刻会意,寒光迸现,一剑长刺,却是为了夺下阿离手中的玉笛。
与此同时,司马顾盼轻扬南魅影刀,旋身而上,拦住了流霜。
“月牙儿当年的确是犯在司马玄衣手上,怎么如今会被你妙音阁操控?”司马顾盼一刀格挡住流霜的长剑,压低了声音探问着,“难不成真如我所料,乐修文和司马玄衣早就有所勾结,这才要把乐修律的死,赖在我的头上?”
一番话说完,司马顾盼回身撤刀,方才流霜面上的一抹惊愕神色,清清楚楚的看在他眼里——他知道自己并未猜错。
乐修律的死因一直扑朔迷离,如今总算能够理出一条思路,掀开一角真相。
念及此处,司马顾盼并没有丝毫欣喜,反而萌生了强烈的不祥预感。他眉头轻蹙,手中南魅影刀接连挥出,锐不可当。趁着流霜回挡的空隙,司马顾盼迅速回撤,退开丈许。
与此同时,阿离的笛音也戛然而止,喉咙被袁嵩单手扣住,命悬一线。而袁嵩右手的长剑也没有闲着,轻轻的横在另一个丫头的胸前,阻断了她想要襄助阿离的念头。没了笛音的操控,那边月牙儿也并未冲开穴道,自然也就停止了动作。
看上去一切都已在掌控之中,但正是这种掌控,让司马顾盼隐隐有些不安。
乐修文既然要上门挑衅,怎么会只让流霜一个人带着两个丫头前来?想来是还有援兵未到。而司马玄衣想要借妙音阁之手除去魅影,此番也一定会有司马府的弟子在暗处相助。
局势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面,暗潮汹涌,诡计纵横。
司马顾盼牵起一抹冷笑。
今日之战,看来并不简单。
司马顾盼看向袁嵩,语调低沉:“青龙部和玄武部的弟子呢?难道都死了吗?”最后一句语气明显加强,带了些许责问的意味。
“两部弟子皆在江南,是夫人前日里下的命令。”
派去江南,是为了处理秦门与临水宫的后续事宜。然而挑在这个时候,未免也太不凑巧了。
影奴一脉本就人数不多,当年叛出司马家时几乎折半,直到魅影建立,上下也不过三十多人而已。如今两部弟子在外,朱雀部的人刚才又大半死在了月牙儿手上——司马顾盼不禁深吸一口气,感慨着司马玄衣和乐修文还真会挑时候。
对面,流霜轻挑剑锋,斜指司马顾盼,笑的极有把握。他侧目看向被袁嵩用长剑制住的少女,语气缓和,略带恭敬:“大小姐,还请您稍待片刻。魅影剩下的几个人,不足为惧。”
“你连仲君都不是,还妄想当上妙音阁阁主?”飒景唇边挂着讥讽的笑,在剑光的衬托下愈加冷漠,“乐传赋,你总算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异想天开’。”
妙音阁“佐君”、前任副阁主乐修文的嫡子,现任阁主乐传歌的堂弟,乐传赋。
“无妨,”乐传赋隔着纷乱的剑影,直直的看向飒景,“反正你也没命活到我继任阁主的那一天,随你怎么说都行。”
飒景顿时火气上涌,剑气瞬间变得更加凛冽:“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儿灭了我?笑话!”
乐传赋摇摇头:“不是灭了你,是灭了,整个魅影。”
“大放厥词!”飒景狠狠的瞪了乐传赋一眼,将夜魔剑中最狠毒的招数悉数使出,逼得乐传赋连连后退。后者却淡漠的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飒景:“早在我进来之前,你手下白虎部的弟子就已被我全部斩杀。至于司马顾盼和袁护法,此刻应该是被流霜长老拦截在门外,脱不开身吧。”
全,部,斩,杀。
飒景听到这句话,脸色立刻变了,看向乐传赋的眼中已然带了血色:“你说,什么。”
尽管知道这也许只是对方的攻心之策,但飒景依然有些克制不住。若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同僚真的死在这个人的手上……她不敢去想。而另一边,飒景又极为担心司马顾盼的安危——去了这么久,是真的遇上了麻烦吗?
飒景不安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长剑已然出手。
怆然的一剑,被乐传赋轻易挡开之后,在飒景肩头拉出一道血痕。
“果然被动摇了呢。”乐传赋笑道,“若我告诉你,司马家的人就要到了,你是愿意继续跟我打呢,还是把那个女人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飒景的身子猛然一颤,乐传赋的剑擦着脸颊而过,留下一道淡红的擦伤。
回身退了一步,飒景扬起长剑,指向乐传赋,却没有出手。而对面的男子也暂时收了剑势,静待她的回答。
良久,飒景长呼一口气,轻声笑起来。笑声清脆,听不出悲喜,却让乐传赋心中泛起一阵寒意。他微微皱起了眉。
“乐传赋,”飒景的嗓音轻颤,仿佛是在压抑某种情绪,“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过多少次了,我虽然恨这个女人,但是你想让我将她交给你,想要对我魅影不利,这样的事情,我决不允许!”
剑气再度袭上来,乐传赋明显有些不悦:“简直愚忠!”
话音甫落,两人的身影再度交织在一起,金属频频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而距离两人稍远、倚靠着墙壁的枫林晚,终于在这一片嘈杂中渐渐转醒。
半睁开眼睛,依稀能辨别出飒景的身形,然后她看见了江南意的剑招。
一抹淡笑浮上唇角,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说了句什么,却无人听到。
第四十四章
浓云遮住了日头,天色渐渐的暗下来。
气压有些低,似乎是要下雨了。
空气里泛起浓厚的土腥味,和着一丝鲜血的甜腥,在每个人的鼻尖若即若离。
肩头的流血虽已止住,伤口还有些阵痛。司马顾盼的面色愈发的苍白。
他立在原地,脸上有一抹淡漠的笑意。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司马顾盼忽然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司马玄衣,我知你已经到了。”
话音甫落,风声先起,然后是叶子在脚下碎裂的声音,窸窸窣窣。
“你怎知,我会来?”
慵懒的男声,由远而近,倏忽间已至跟前。
司马顾盼微微眯着眼睛,笑道:“得一如此良机,可以灭我魅影,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会错过?”
司马玄衣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
没有否认,亦没有辩解,司马玄衣用五个字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他看向司马顾盼,眼中不见波澜,却异常深邃。
“很好,”司马顾盼不避不让,迎上对方的目光,“那么你我相忘溪未尽的一战,就在今日做一个了断吧。”
司马玄衣欣然应允,侧目看了一眼流霜:“流霜长老,不知能否借北幽冥剑一用呢?”
流霜皱了皱眉,不置可否。司马玄衣便没有再理会他,径直走到月牙儿身前,拿下了她手中的北幽冥剑。
司马顾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沉声道:“你将月牙儿拿下,交给妙音阁炼化活尸,为的就是今天?”
若非有月牙儿的出现,袁嵩座下朱雀部的弟子也不会死伤惨重,更不会让他和整个魅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猝不及防。
司马玄衣的这一招,自己的确始料未及。
“看着自己钟爱的属下变成这个样子,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司马玄衣笑着说道,北幽冥剑在他的手中,迸射出更加幽蓝的光泽。
司马顾盼先是眼神暗了暗,随即冷漠一笑:“那也比不过你痛失所爱,怨恨至今。”
司马玄衣微微一怔,然后点点头:“不错。那么动手吧。”
相忘溪一战之后,司马顾盼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痊愈。养伤期间,他寻问过枫林晚当夜的所有因果。
她为何会跟上来,突然出现在相忘溪。
她遇见了什么人,为何会全身浴血。
以及,她为什么对自己兵刃相向。
是夜,枫林晚遭遇司马柳意,为其拦截,不得已而对决,却意外的获悉了冥夜诀第七层“蚀骨之苦”的秘密。过大的打击导致枫林晚的情绪骤然失控,将司马柳意一剑击杀。
这样的变故是司马顾盼不曾预料到的。它不仅生生的割裂了他与枫林晚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脆弱情感,造成了他们两人后来长久的冷漠对峙和彼此间日益剧烈的伤害,更让乐修律的死因,彻底的成为了一个谜。
司马玄衣不可能自己招认,而真凶已死。
乐修律到底在相忘溪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会招来司马玄衣杀人灭口,这一点他不得而知。但是即便此刻,他能够弄清所有的因果,也无法逆转眼前的局面。
乐修文只要师出有名,为的是谋取阁主的位置。
司马玄衣,为的是彼此间的公私恩怨。
至于乐修律的死,从来都只是一个幌子。
好像当年的守诺城,当年的枫远斜。外人看来,那是血债血偿,实际不过是为了争夺两本书。
既然认清了这一点,也就无需再纠结什么真相。眼下只有击退司马玄衣,击退流霜,才能够挽救颓势,保存魅影。
而单论武功,他自信并不会输。
司马顾盼眼神流转,紫眸里赫然映出一抹决绝。
吟啸,破空。
冥夜诀的真气灌注,南魅影刀更加氤氲,一抹妖冶的绿,慑人眼球。
司马顾盼刀锋上挑,破开司马玄衣的剑气,直取膻中要穴。
北幽冥剑剑身微侧,横挡在司马玄衣身前。南魅影刀倏忽而至,刀尖在剑身上一点,仿佛并没有多大的劲力,却听见一记金属的碰撞声,极高极细,极清极脆。
一时间蓝光绿影交织,凝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忽上忽下,几乎辩别不出两人的身形。
半空中交织的光影里,司马顾盼看着对方,笑得意味深长:“武功大有长进,看来上次交手之后,回去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