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宜急道:“绛云!莫听莫想,稳住心神……”
绛云只觉梁宜的声音渐轻,几不可闻。耳畔惟有那少女言语,清晰非常,道:
“况此人素有道行,清净绝伦,更是上品。其血肉滋味,远胜常人。倘若再能吞下他的精元,添寿之余,更长妖力……”
随那话语声声,绛云忽然忆起往事来。金门山上,全族会集,留那未死的猎物玩耍。追逐、撕咬、咀嚼……何等欢愉。血肉入喉,滋润全身。那种滋味,清晰无比,犹在昨日。绛云不自禁地看了池玄一眼。此刻,竟完全看出另一番景象来。那肌肤温热,触手可知。血脉流动,亦可察觉。呼吸脉搏,都撩她心弦,渐而腹内生饥,叫她不自觉地露了利齿。
那些少女见状,都露了笑容,去了怯意。见绛云不举动,那些少女嬉笑着上前,拉起她的手,贴上了池玄的胸口,怂恿道:“人吃牛羊,妖啖凡人,本就合乎天理,姐姐何必苦苦压抑?便由姐姐先动口,余下的再赏我们,如何?”
绛云只觉他起伏呼吸并沉缓心跳,伴着体温一齐自掌心传来,一瞬间撼动她心神。
她不由想起那雨夜,山洞之中,他也是如此重伤昏睡,想起他带着浅淡悲凉,对她说:“我只怕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又想起客栈之中,他垂眸浅笑,让她按上自己的脉搏,道:“你把脉看看。”
更能想起落在唇上的温热,想起他沉声说:“最后一程,我要你在我身边。”
刹那,她的脑海清明起来,放在的躁动消褪大半。此时,梁宜的声音也清楚起来:
“……绛云!”
绛云猛地抽回手来,不住喘息。
身旁,那些少女又道:“姐姐,咬下去罢……”
绛云闭目,努力稳下心神,她颤声道:“小宜……我怕我克制不了,你帮我……”
她话音一落,周身漫出金光隐隐。待她再睁眼之时,方才的妖性全消,眉目之间有了几分傲然笑意。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精,我便看看你们的真形!”她抬手,正声道。一把拂尘凭空出现,落在她的掌中。
那三名少女见状,自知不妙,纷纷退开。却听她的声音响起,道:“命魂拘索,七魄封禁!灵慧魄!”
话音落时,拂尘抖落一片金光。少女们被那金光触及,皆是惨叫出声,伏地不起。转眼,少女身形消失,地上惟余了狐狈狍子之流,不堪入目。
她冷哼一声,道:“净是些不入流的妖物……”她忽又察觉什么,转过身去。只见池玄竟已苏醒,正惶惑不解地看着眼前之事。
她含笑,坐上了床沿,伸手替他拉上衣衫,道:“差那么一点,你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呐。”
池玄细细看她,虚弱道:“梁高功?”
她点点头,“乖,休息罢。”她说着,抬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
他只觉一股暖流涌进,化去身上痛楚,模糊意识,一时间又昏睡过去。
她轻轻替他盖上被子,又将拂尘一挥。金光如帐,将床铺罩起。待做完这些,她方才起身,踢开那些妖物,往门外去。
……
此刻,宅中雾色更浓,迷人视线。
褚闰生望着眼前的老者,愈发紧张。
那老者笑道:“上次一别,也有几百年之久了罢。没想到仙君又换了一副形容,老朽先前还不敢相认,方才看到仙君手段,才敢确定。”
褚闰生道:“老先生真会说笑,我哪有什么手段,只是寻常一击罢了。”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美人在抱,兰麝魅香,也惟有仙君这般人物,才下得了如此狠手。”
褚闰生闻言,低头笑道:“先生此话,是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不敢不敢。”老者深深吸了口气,道,“天香祥瑞,果然不同寻常。不过,仙君莫怪老朽多言。天干玄兵,地支使符,互为阴阳,相生相辅。此二物的主人,若是同性,必为金兰。若幸而为异,定成夫妻。仙君切莫生了妄念,自讨没趣。”
褚闰生听得这番话,略有不悦,却只笑道:“老先生,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老朽通天下精鬼之事,达万物之情。仙君若有不明白之事,何妨一问?”老者笑道,“还记得,老朽昔年定下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天下凡有能找到老朽之人,便可向老朽提三个问题,老朽知无不言。那日,仙君找到老朽,所询之事,老朽至今记得……”
褚闰生皱起眉来,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
老者道:“第一,天下可有克制广昭仙君罡气之物?老朽答曰:大荒之地金门山上妖兽天犬。”
“第二,天下可有毁元神而不伤魂魄之法?答曰:定魂咒法。”
“第三,天下可有战胜雷部诸将之法……”
褚闰生心中已是躁动不已,回忆如潮,恍然如梦。
“答曰:惟雷将降雷,不为所伤。”
老者所言,一字字撞入心坎,让褚闰生的眉头愈发皱紧。
老者说罢,含笑望着他,道:“如今,这三件事,仙君可一一做到?”
褚闰生尚未开口答应,却听一旁有人应道:“原来如此。”
他辨出这声音,转头望去,就见绛云手执拂尘,踱步而来。她面带笑意,举止端雅,不似以往。他立刻明白其中奥妙,不禁愈发担忧惶恐。
老者看着那出现之人,也微微皱了眉,不再多言。
“绛云”慢慢走到那二人面前,含笑站定,开口道:“老先生,不知你那不成文的规矩,现在可还有效?我也有些不解谜题,想请老先生解答。”
老者沉默片刻,展眉笑道:“姑娘请说。”
“第一:老先生是如何隐去这宅中妖气?”
老者笑答:“只需在院中四墙贴上《道藏》经文,即可。”
她点点头,又问:“第二,太上圣盟要《道藏》经文何用?”
老者答:“集齐《道藏》于泰山封禅,便可号令天下妖物,得助于九天仙神。”
她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继而道:“第三,如何能得神兽白泽之助?”
老者闻言大笑,“惟明君尔。”
她听罢,点头,“多谢老先生解惑。如今,就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神兽白泽,有些什么能耐罢。”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我们梁宜阿姨再次出场~~~阿姨真给力,杀妖不眨眼!
'梁宜:……'
下面是名词解释时间~~~
白泽:
白泽是传说中能够通晓天下鬼神万物状貌,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云笈七签·轩辕本纪》“帝巡狩,东至海,登桓山,于海滨得白泽神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因问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白泽言之,帝令以图写之,以示天下。帝乃作祝邪之文以祝之。”后世因为白泽能够趋吉避凶,常将它的形貌使用在物品之上,《通典》记帝王之旗就绘有白泽的形貌,被称为白泽旗。《唐书·五行志》记载中宗韦皇后的妹妹用虎豹枕以避邪,白泽枕以避魅。
~~~~~~~~~~~~~~~~~~~~~~~我是表示“白泽也很给力啊”的分割线 = =+~~~~~~~~~~~~~~~~~~~~~~~~~~~
'那只:于是,现在是绛云想吃肉了……你这文就是在纠结吃不吃肉吗?!'
'狐狸:= ='
'绛云:我死也不吃肉啊啊啊啊啊!!!'
'闰生:……'
'狐狸:= ='
'那只:= ='
白泽 '三'
“多谢老先生解惑,如今,就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神兽白泽,有些什么能耐罢。”
老者闻言,笑道:“姑娘,你应该先问问如何打败老朽才是啊。”
他说完,摇头叹了口气。此时,雾色更浓,他的身形模糊,似是消散在了雾中一般。只听他的声音响起,虚幻空灵,只道:“此宅合《道藏》经文之力,布下道坛。若能找到破解之法,自可逃出生天。”
此话说毕,周遭再无声响,安静如鸿蒙初开一般。
“绛云”轻叹了一声,笑道:“大意了啊。”
褚闰生听得这话,却不敢轻易应答。
“绛云”踱了几步,这宅院已是去路难辨,东西莫分了。她含笑,开口道:“普煞仙君,这区区道坛,对您而言,不过雕虫小技吧?”
褚闰生望着她,这才开了口,“我不是普煞。”
“何必否认?”“绛云”踱步到他身边,道,“你放心,这丫头的神识被我压制,你我所言,她半句也听不到的。何不跟我实话实说?”
褚闰生微微皱眉,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普煞。”
“绛云”淡淡一笑,道:“你可知元神为何物?”
褚闰生不知她为何这么问,只得摇了摇头。
她幽幽道:“元神,乃力量之本源,无形、无质、无识。元神之影,号为魂魄。故而世间凡有魂魄之物,皆可修炼仙道,炼化元神。说是‘炼化’,实为‘回归’。恰似滴水入海,微尘归土。这便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世间万物,终又化一,回归于道。”
她顿了顿,又道:“万物皆有轮回,命魂住胎,化生七魄。赋你神识,令汝有情。人死之后,七魄消亡,今生之事,便如云烟。这区区一世的念想,怎敌得过那‘元神’之力。”
褚闰生听罢,笑着开口,道:“梁高功说得实在玄妙,弟子愚钝,似懂非懂。不过,梁高功话里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一些……”他笑意渐消,道,“无论我怎么抗拒,都会被‘普煞’的元神影响,对不对?”
“绛云”点头,“没错。”她又叹了一声,道,“那种种执念,早已融入元神之中,潜移默化之下,你终有一日不再是你。”
“我不会。”褚闰生皱眉,答道。
“绛云”面露微笑,道:“你现在当然不会。你的‘元神’还未齐呢,对吧?”她说话时,抬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眉心。
褚闰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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