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众人闻言,纷纷掏出钱来,要算上一卦。
褚闰生见状,也探手入怀,想凑个热闹。这一摸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他正郁闷,却听那亭中老人开口,说了一句:“小兄弟,你已经死过一回了吧。”
此话一出,周遭的人停下了嘈杂,几十双眼睛都望向了褚闰生。
褚闰生有些茫然,他抬眸,就见那老人含笑望着自己,正招手示意他过去。
褚闰生不假思索,脱口就是一句:“我没钱。”
那老者闻言,笑道:“先别谈钱,你过来,跟老头儿说说,你是怎么还魂的?”
褚闰生走了过去,笑着开口:“我倒想问问,为什么你说我死过一回了?”
老者指了指身旁的旗子,“小兄弟,老头儿铁口直断,说有就有。”
褚闰生在桌旁坐下,笑道:“那你为什么不算算?”
“老头儿本是好奇,想听听奇闻异事。要是老头儿自己算,岂不是亏本生意了。”那老者打量了他一番,道,“呵呵,看你的样子,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还魂的了……好,老头儿就给你个便宜。你八字为何?”
褚闰生皱眉,“那怕是只有我娘知道了。”
周遭的人闻言都笑了起来,那老者也笑,道:“那我改看手相好了。”他说完,执起褚闰生的手,端详片刻,道,“你小小年纪,却犯血刃之煞,也算是倒霉了。幸有故人相助,返你命魂,平白添你百年阳寿。”他抬眸,看着褚闰生,道,“你命魂一度离体,与天、地二魂汇集。三魂聚合,开你灵能。你如今是修仙奇才,你即在茅山,不如拜师入门,别糟蹋了这仙缘。”
褚闰生眨眨眼睛,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不久前,有个白胡子白眉毛自称是得道高人的老头儿也说过什么骨骼清奇云云。莫非……是一路人?专门拉人修仙的?他想到这里,笑道:“俗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修仙我没兴趣,大师,你不如给我算算姻缘好了。”
那老者听到这句,眉头微微一挑,“小兄弟,你不信?”
褚闰生认真道:“信!因为信所以才让你给算算姻缘啊!”
老者笑了起来,“好,老头儿就给你算一卦姻缘。”他顿了顿,道,“老头儿要是算准了,三日之后的午时,你到这处凉亭,付十文钱。”
“三日?这么快应验的么?”褚闰生问道。
“姻缘这东西,不过是一念心动。这三日之内,你就会遇上一个姑娘,对你说:愿一生相守,永不分离。”老者说完,笑眯眯地起身,拿起了身边的旗子,“收摊罗!”他高喊一声,笑着离开了。
褚闰生瞪大了眼睛,一生相守,永不分离?世上哪有这么大胆的姑娘?但很快,他便不想了。管他呢,三日之后再说罗。他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辰不早,便起身轻轻哼着歌,有一步没一步地往回走。
待回到山门前,已经入夜了,夜色渐寒。他拉紧了衣领,正要小跑进去,却看见山门口,跪着一个人。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来,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笑着唤道:“池玄大哥。”
山门口跪着的人,正是池玄。听到有人叫他,他抬头,看了褚闰生一眼。
褚闰生被他的沉默弄得有些尴尬,“呃,池玄大哥,你这是……”
“罚跪。”池平淡地回答。
“为什么?”褚闰生蹲下来,问道。
池玄看着他,回答:“我不知道。”
褚闰生一下子笑了出来,“哪有被罚却不知道原因的?”
池玄回答:“我没必要知道。”
褚闰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想了想,在他身旁坐下,道:“池玄大哥,你是哪里人士?”
“你不用陪我。”池玄并不答他的问题,反而这么说了一句。
褚闰生笑着道:“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我是特意在陪你么。”
池玄看着他,沉默。
“池玄大哥,你也不用对人那么冷淡吧……说起来,你不会连我叫什么都没记住吧?”褚闰生指着自己,问道。
“褚闰生。”池玄道。
褚闰生笑了起来,“竟然记得!”
“你说过,我自然记得。有什么奇怪的吗?”池玄一脸诚恳,如是道。
褚闰生笑望着他,道,“真的很奇怪啊。你自己不觉得?”
“不觉得。”池玄说完,站起了身子。
褚闰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你不是罚跪?”
“是。跪完了。”池玄说道。
褚闰生无语,只好也起身。
“你不用报恩。我不是救你命的人。”这时,池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褚闰生看着他,不明白。
“比起报恩,你先照顾你自己吧。”池玄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既已见过《上清真经》,想下山就难了。”
“为什么?”褚闰生不解。
“《上清真经》乃本派宝典,若诵读万遍,无需修炼,亦能得道成仙。可惜伪经甚多,至今没有完本。你带来的,正是真经的正本书页。”
褚闰生自然明白那话里的意思,他无奈一叹:“我又没看过……”
“我知道。”池玄平淡道,“我回房了。”
褚闰生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目送他离开。他抓了抓脑袋,一个不小心,拿了个烫手山芋,还是人家的镇派之宝。惟今之计,难道真的只有拜入上清派门下,才能保身了?他狠狠叹口气,这也算仙缘?根本就是作孽啊!他越想越无奈,便叹着气,便走回房去。
他刚离开,数只老鼠倏忽跑过,消失在了夜色里。
……
话说此时,绛云被关在马厩中,正满心郁闷。
自上了茅山,也有两天了。她本以为从今以后就能随侍在主人身侧,却不想,人马有别,要时刻在一起,又谈何容易?这里是上清派,并非普通之地,随意行动怕也不妥,先前山门外的影壁便是个例子。如今,她难道就只能安心做马了?她躺在软软的干草上,不停叹着气,这自然不是马该有的样子。马厩里的其他马都远远地站着,不愿靠近一步。绛云不以为意,用后腿挠了挠耳朵,继续自己的郁闷。
这时,干草中传来了细碎的响声,她立刻低头。就见数只老鼠在干草下窜动,发出“吱吱”的叫声来。她满心好奇地伸出马蹄,敲敲这里,拍拍那里,耍弄起老鼠来。
而马厩里其他的马匹却纷纷嘶鸣,惊恐无比。其中有几匹甚至横冲直撞,完全失了控。
绛云不解,不就是个老鼠么,有必要这么害怕么?她站了起来,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混乱局面。
异常的声响惊动了几名上清派的弟子,几人打开马厩门,正想安抚受惊的马匹。却不想,那些老鼠顺着他们的腿蹿了上去。那几名弟子怎料得到这般变化,惊恐不已,乱了方寸。马匹愈发慌乱,有几匹甚至冲出了马厩,在上清派中狂乱地奔跑。一时间,本已安谧的茅山,一下子喧闹起来。
绛云又低头看了看那些老鼠,也知道此事非同一般。她不再多想,随着其他马匹一起跑出了马厩。她疾奔片刻,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化形为猫。她轻巧地跃上窗台,跳上屋檐,找寻了起来。
突然,微弱的呻吟闯进她的耳朵,引了她的注意。她不会听错的,这个声音是……
她不假思索地跳下了屋檐,撞开了一扇窗户,跃了进去。她还没站稳,就先大喊了一声:“圈圈!”
躺在床上的人,正是那红发少年,他听到这声呼唤,神色里染了惊喜。
“小狗……”他虚弱地开口回应。
绛云这才注意到,这屋子里,已经布满了老鼠。那肆无忌惮的东西甚至爬上了床,蹿行在那少年的身上。她立刻化出了人形,几步冲了上去,伸手掸开那些老鼠。
“圈圈,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道。
少年紧皱着眉头,自语似的说道:“好重……为什么会这么重……”
绛云听得一头雾水,“老鼠不是很重……”
少年带着怒意,“我不是说老鼠!”他慢慢抬起自己的双手,“我的身体,好像变重了……”
“哦,你以前是幻焰的虚形,现在是实体了嘛。是会重一点的。”绛云一边把老鼠撵干净,一边回答,“你觉得重就继续躺着吧,我先去找主人啦!”
“等等,我也……”见她要走,少年急急要跟,却一下子摔下了床,倒在了地上。
绛云急忙上前,说道:“圈圈,你怎么了?要不,你变回金轮吧!”
少年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沉默片刻,继而一脸绝望地睁眼,“不行……我不知道要怎么变……”他的神色里有了些许惊恐,“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绛云闻言,凑近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捏了捏少年的脸颊,“挺好的呀。”
脸颊上的陌生触感,让少年避之唯恐不及,他愤怒起来,喊道:“笨狗,不要乱摸!”
绛云也怒了,“摸一下怎么了!了不起让你摸还啊!”
少年愈发愤怒,刚想反驳,却想到了什么,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努力抬起了手,摸上了绛云的脸颊。温暖柔软的肌肤,贴着手心,传达着完全陌生的感受。
“真的是人身……”他收回手,颤声道,“我有人身了。”他的神色里,渐渐有了喜悦,“我有人身了!”
绛云不解地看着他的反应,随即,又想到了自己要做的事。
“都是你,耽误我找主人!哼!”绛云跳了起来,大喊了一声,正要离开。却被那少年一把拉住了衣袖。
“等等,小狗,带我一起去!”少年急切地说道。
绛云虽不甘愿,但还是蹲下身,扶起了那少年。“圈圈,你别拖我后腿啊!”
少年皱着眉头,也不反驳。他藉着绛云的搀扶,努力试着迈步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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