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秋云一时猝不急防,从头到脚都被淋到了,她一把拉起我的手,顶着密集的雨点,冲回了客栈的后门。
虽然像落汤鸡一样回到客栈里,但秋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已经很久都没有被雨淋过了。”
我也尴尬地笑了笑,看着眼前曲折幽暗的走廊,不禁轻声地问:“为什么这里像迷宫一样?”
“因为设计幽灵客栈的人,也像一个迷似的。”
“告诉我,是谁设计了这客栈?”
她摇摇头说:“别问了,我带你上楼去吧。”
秋云带着我穿过一条复杂的走廊,眼前出现了一道狭窄陡峭的楼梯。我从没来过这里,看着楼梯上方的一团黑暗,心里忽然一跳。我紧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上了楼梯。
这里是二楼的后面,又一条隐蔽的走道,刚向前走出几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人影——丁雨山。
“你们怎么在一起?”他看起来非常惊讶,立刻就走到了我的面前,用极其凶狠的口气说,“你不应该和她在一起。”
虽然我心里有些发虚,但嘴巴上并不示弱:“丁老板,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你再说一遍?”丁雨山大声地说道,看起来有些生气。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秋云忽然说话:“够了,雨山。你没看到我们淋湿了吗?”
说完,她拉着丁雨山离开了这里。
我的头发上还滴着水,样子一定狼狈不堪。突然,我感到身体有些不适,猛地打了一个冷战,再一看时间已经中午11点半了。在走廊里转了一圈,我终于找到了出口,回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当我刚要进去的时候,突然房门自动打开了,从里面冲出了一个人影。我紧张地追了上去,在楼梯上拉住了那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一张卡西莫多式的脸庞——哑巴阿昌!
“怎么是你?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他会不会说话,我抢先问他。阿昌的脸似乎更加扭曲了,尤其是那双难看无比的“大小眼”,更是露出了恐惧的目光。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些工具,看来他是来收拾房间的。他似乎很想要说话,甚至喉咙里已经发出了某种含混的声音,但就是说不出话来。他又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但依然是不知所云。
我只能放开阿昌,任由他跑下楼。我不解地摇摇头,只感到浑身发冷,便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难道房间被窃了?但当我冲进房门一看,却只见里面一切都很整齐,似乎并没什么异样。只有窗外的荒野中,传来瓢泼的大雨声。
怎么回事?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忽然感到身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时候我才发现桌子上的木匣正打开着,难道是阿昌打开了我的木匣?
当走到木匣前一看,我的心顿时就凉了,木匣里面已经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了!
“阿昌!”那一刻我气坏了,准备要冲出去找阿昌。
然而,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却看到在身后的门上,正吊着一个穿着古代服装的女人!
更可怕的是,她的脖子上没有头颅——
无头女尸?
“天哪!”
当时我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瘫软在地上。但理智还没有丧失,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仔细地定睛一看,却发现墙上吊着的不是女人,而只是一套戏服而已。
我这才吁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但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和浑身的雨水混在了一起,几乎让我全身虚脱了。
挂在房门后的那套戏服,完全按照着真人穿戴的样子。绣花的女褶及膝配着青色的裙子,两边垂着飘逸的粉色水袖,褶上覆盖着一条薄纱似的云肩,裙摆下面还露出一双绣花鞋的鞋尖。这些戏服搭配地如此精致,显示着东方女子的优雅身段,乍一看还真让人误以为吊着个无头女子。
其实,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一套大衣挂在家里的墙上,半夜里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看却吓得半死,还以为是一个大活人吊在那里。
真奇怪,能把这套复杂的戏服准确地搭配起来,本身就已经有很专业的水平了,难道阿昌是懂行的人?我叹了口气,真的无法理解。我又摸了摸挂在门后的戏服,手感柔和而细腻,原来里面还衬着长长的衣架,把一个女子的身形通过戏服给“架”了出来。
忽然,我感到一阵头晕,浑身都没有力气。我缓缓地倒在了床上,只感到关节有些疼痛,再摸了摸额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发烧了。
我轻轻地咒骂了一句。真是倒霉,刚被淋到了一阵冰凉的雨水,湿衣服还贴在身上呢。或许,昨天下午在海里游泳时,就已经有些着凉了,过了一夜自己却还不注意,刚才又淋到了雨,再加上被这戏服一惊一乍的,现在真是病来如山倒了。
脱下了湿衣服,但还是感到身体发冷,只能裹上了一条厚厚的毛毯。这时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像条虫子一样蜷缩在床上。
窗外正大雨如注。
虽然始终都睁着眼睛,但我的精神却进入了恍惚的状态,似乎有一些金色的碎片在眼前飞舞着,大概是脑子要烧坏了吧。我的眼皮半耷拉下来,视线越来越模糊,在房间里扫视着,最后落到了门后的戏服上,我已经没有力气把它给取下来了。就在这时,眼睛在恍惚中发现,戏服上的那双水袖似乎甩动了起来,像道彩虹一样掠过了我的视线。
不,这不可能!
然而,我看到整件戏服似乎都随着水袖而动了起来,看起来就真像有一个古代装束的女子在翩翩起舞。
心跳骤然加快,让我魂飞天外,这是我的幻觉吗?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耳边只听到雨点敲打窗玻璃的声音。
突然,我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我只能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说了声“请进”。
在模糊的视线中,只见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一个白色人影翩翩地走了进来,直到她轻柔地坐到我的床边,我才看清了那双诱人的眼睛,原来是水月。
她的突然到来让我很尴尬,尤其是我现在的样子,光着上身裹在毛毯里,而且满脸的病容。我想要说什么,但话都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水月向我眨了眨眼睛,用磁石般的声音说:“你怎么了?”
我用轻微的气声回答:“我没事。”
但她摇了摇头,然后伸出葱玉般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瞬间,我只感到热得发烫的额头上,掠过一片冰水般的清凉。
水月的手立刻弹了起来,低下头说:“周旋,你在发烧,是着凉了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只是发寒热而已。”
“我看你一直都没有下来吃午饭,所以就上来看看你。”她微微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原来你生病了。”
“水月,谢谢你。我想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不,你等我一会儿。”
两分钟后她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水说:“很抱歉,我没找到药片,先喝一杯热水出出汗吧。”
我点点头,端过杯子就喝了下去。温热的水通过我的喉咙,就像是雨水滋润了沙漠,让我的心头微微一热。
水月轻声地问道:“你一定饿了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再等我一会儿?”说完她就快步离开了这里。
我闭上眼睛,只等了不到10分钟的功夫,她已经端着饭菜上来了。她把托盘放到我的床边,饭菜的热气从潮湿的房间里升了起来。
“快吃吧。”
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本能地支起裹着毯子的上半身,端起碗筷吃了起来。在水月的面前,我总有些拘谨,她也看了出来,便悄悄地走了出去。等我吃完以后,水月才重新出现,把碗筷都端了下去。
忽然,我想起了挂在门后的戏服。这时我的体力已恢复了一些,急忙换上了一件汗衫。然而,当我刚想要下床的时候,水月就走进来了。
这一回她关上了房门,我一眼就看到了门后的戏服,心里一阵紧张。这时水月正面对着我,还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她轻声地说:“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间吗?”
我有些心虚地回答:“当然可以。”
“咦,这是什么?”
水月的目光落到了木匣上,立刻端起它仔细地看了看。我注意到她的眼神有些似曾相识,双手正轻抚着木匣的内层。她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时,她突然回过头来,看到了门后挂着的戏服。
我的心里一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水月显然给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再仔细地看了看门后,终于呼出了口气:“原来是套衣服。”
我轻轻地叫一声:“别过去。”
但她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而是径直走到了门后。这套戏服引起了她很大的兴趣,水月伸出手轻抚着那件光滑的女褶,情不自禁地惊叹道:“它真漂亮。”
“水月,这是一套戏服。”
“我知道。”
她微微翘起嘴角说,然后,手沿着女褶一侧移下去,拉起了一只水袖。她把那只水袖卷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地挥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飘逸的弧线,看起来就好像真的穿在身上一样。
忽然,水月回过头来:“周旋,我能穿上这套戏服吗?”
“不行。”我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她的要求。
水月露出了小女孩似的表情:“噢,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试穿一下就还给你嘛。”
“不!”
“那好吧。”她无奈地点了点头,“能不能告诉我,这套戏服是从哪里来的?”
我犹豫了片刻,但最后还是伸出手指了指木匣:“戏服是从这里面发现的。”
“是这只木头盒子里的?”
“木匣。”
水月又走到了木匣的跟前说:“那它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一个叫田园的女子交给我的。”
在窗外淋漓的大雨声中,我把这只木匣的来历,还有田园离奇的死亡,所有一切的奇遇都告诉了水月。说完以后,我只感到喉咙里一阵发烫,嗓子都有些哑了。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好奇,影响你休息了。”水月缓缓走到门口,“周旋,好好睡一觉吧,你会好起来的。”